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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部分

权握天下-第180部分

小说: 权握天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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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症结归根到底还是在燕州,阳玄颢对燕州的宽容又岂是只为一个云沐雪?
    永宁王府在军中的影响力太大了,作为皇帝,阳玄颢不可能信任母系血缘便足以牵绊一切。权力尤其是至高无上的权力永远都是诱惑,皇帝的信任需要更多的现实依据。
    君弱臣强不是好事,夏承正因此一直沉默,不介意自己的外甥皇帝想增加势力,但是,这不不代表他就任其随心所欲,只不过是因为平衡并非坏事。
    燕州军是一个巨大的筹码,一个可以在北疆牵制永宁王势力的筹码。紫苏与兄长明白皇帝的意思,如果是为了平衡各方权势,他们没有意见,毕竟失衡对他们也没有好处,但是,那有一个最起码的前提——燕州不能再独立行事。
    以皇帝的势力来分散权力是天经地义的,但是,一个自行其事的燕州想得到北疆的权益,未免就令人无法接受了。
    如果这个势力不仅独立,还颇有主意地想牺牲元宁的利益,那么,夏承正又何必再沉默呢?
    为元宁皇朝流血的不只是阳氏,夏氏同样付出过惨痛的代价,以此换回的一切并不是用来在今天给他们牺牲的。
    即使抛开这些高尚的大义,仅仅作为易州夏氏的宗主,夏承正也没有任何理由对通敌叛国的燕州世族宽容,毕竟,易州与燕州相距并不遥远,他绝对不想冒腹背受敌的危险。
    阳玄颢明白这些,但是,他也必须考虑到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严惩燕州会使他的权威受损,甚至可能让夏氏的威信凌驾于皇室之上。
    他不能不考虑这些,就像紫苏不能不权衡夏氏的安危一样。
    他需要一个人为他谋划,但是,他的身边没有合适的人。那天见到谢纹,却让他想到一个人——尹韫欢。
    后宫不需要他操心,但是,这也意味着,他无法影响后宫。
    此时此刻,阳玄颢前所未有地体会到盟友的重要性。
    世家子弟多是少小无知时便相识相交,总有一两个投缘默契的知交,总能在漫漫岁月中守望相助。阳玄颢幼年即位,连出阁开蒙都是即位才开始的,没有入太学,也没有伴读,与寻常不同。一般来说,皇子读书后总能认识几个世家才俊,朝堂之上也有援助,阳玄颢却没有,也一直没有认识到这一点有多么不妥。
    这其中有紫苏的私心。紫苏比任何人都明白少小相交的深厚情谊,但是,考虑到夏氏没有合适的人选入宫伴读,她便当作没这么回事,伴读人选须出于上意,谢遥等人也不好主动提,事情便无限期地延了下来。
    这样的情势,阳玄颢无法不为自己感到无奈,毕竟,尹韫欢是否会为自己谋划还是个未知数。
    阳玄颢到启祥宫时,尹韫欢正巧去见自己的儿子,不在寝宫,阳玄颢却没有走,反而进了寝殿,无所谓地等着,宫人一边伺侯,一边通报尹韫欢,等尹韫欢匆匆赶回时,阳玄颢已经坐在软榻上,翻看她最近临的字帖,写的诗词。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福!未及迎候,反劳陛下相等,臣妾惶恐。”尹韫欢见礼之后便是一通请罪的话。
    “无妨,朕自己想等。”阳玄颢一边笑说,一边扶尹韫欢起身,动作不见亲密,但是,宫人仍然乖巧地退下。
    寝殿的门悄然关上,尹韫欢一边顺着皇帝的话说笑,一边心思疾转,思索皇帝突然驾临的原因。
    ——总不会是见了皇后,忽然想念旧人了吧?
    尹韫欢并非不知分寸的人,出身于尹氏那样位高权重的寒族家门,她比任何一位后宫都更加深知分寸二字在处世经历中的重要。只有掌握好这两个字,寒族子弟才可能出人头地。
    尹韫欢所受的教育与世族闺秀相比,还是有许多细致的不同的,最显著的便是如何对待机会。世族对机会同样看重,但是,他们被要求把握最好的机会,尹韫欢却更多地被教育着要善于把握每一个机会。
    阳玄颢的到来明显是一个机会,等他真正道明来意,这个机会就更加清晰了。
    尹韫欢明白,却也在犹豫——这是一个机会,却更可能是一场豪赌。
    以她今日的地位与处境,一场输赢未定的豪赌实在是不应该参与的,可是,如果赌赢了,便是一生的尊荣。
    诱惑非常大,但是,尹韫欢想到方才刚分开的儿子,一种更大的渴望抵挡了这种诱惑。
    再大的尊荣也比不上儿子重要,相比较未知的可能,尹韫欢更愿意握紧现在的幸福。于是,她款款道来:“臣妾不敢议论朝政,但是,听陛下方才之言,臣妾倒是有一句心腹之言——过程中是否有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是否错了。请陛下详思。”
    阳玄颢若有所悟。
    叶原秋将这番对话一字不落地禀报给了紫苏,还是紧赶着,在紫苏刚起身时禀报的。
    紫苏听了之后,好一会儿没有说话,随手拿起妆台上的一只象牙梳,有一下没一下地理着头发。殿内没有其它人,叶原秋不敢出声,只能等紫苏的反应。
    “我想听华妃给我读书,你去请一下吧!”紫苏沉默半晌,再开口却没有谈及尹韫欢,叶原秋没有表示疑惑,领命离开。
    华妃有些困惑,但是,紫苏面前,她仍然温顺恭谨,没有流露出一丝困惑的情绪。
    紫苏喜欢独自静静地看书,但是,有时候,她有会让别人将书读给她听,读书人一般都是叶原秋,偶尔,她也会请谢纹与尹韫欢来做一次,其它后宫还没从未有过这个机会。
    “就从这页开始吧!”紫苏微笑着递过一本书,正翻开,等华妃接过后,她便坐到一边的榻上,端起茶盏,慢慢啜饮。
    华妃接过去书,略扫一眼,便知道内容了,躬身行了礼,才坐到圆凳上,开口诵读。内容是《圣清通鉴》中宣宗朝的下篇,正好是确定储位的那一段。
    从“帝爱长子,兼元后屡失君心,更疏嫡子……”开始,一直念到“……公主之势自此而起。”紫苏叫了停。
    “华妃平时读史吗?”紫苏问得温和平静。
    “偶尔读一些,不太懂。”华妃答得谨慎。
    紫苏搁下茶盏,笑道:“哀家也有日子没读史,这一段也是随手挑的,华妃读过吗?”
    “读过。”《圣清通鉴》是世祖下令编攥的,有身份的人自然都是要读的。
    紫苏扬了一下眉,继续笑道:“读史应有感于心,华妃对方才那段有何感想吗?”
    “臣妾愚昧……”华妃不敢轻言。
    “愚昧?”紫苏轻笑,“过谦了。哀家最喜欢最后那句,一语中的!策立之功……孝仪公主以此为凭始涉朝政,以经此为凭权倾天下。”
    华妃一直低着头,听得却是很清楚,明白太后是什么意思,但是,一时之间,她却连解释都不能,不由暗暗懊恼。
    紫苏似乎未察觉,依旧饶有兴致地评论着那段历史的得失,华妃心中有事,不由觉得太后的每句话都似有所指,心中越发忐忑难安。
    “……本朝因此严禁宗室女眷直接涉政,若非圣烈大皇贵妃的特殊地位,这点限制只会更加严格,不过,即使是圣烈大皇贵妃也从未轻涉储位之事,普通后宫更是从不被允许言及储位。华妃,哀家一直觉得你们都很谨慎,也很懂规矩,让皇后很轻松,也让哀家很放心。”
    “……是。”
    “有些事是不能做错的。”紫苏微笑,“做错一次就没有机会再改了。”
    “娘娘!”华妃一惊。
    紫苏并不理会:“哀家累了,叶尚宫,送华妃回去。”
    “娘娘!”
    华妃的声音显然留不住紫苏的脚步,即使跪下也没有用,叶原秋看了华妃一眼,叹了口气,命宫人将华妃扶起送回寝宫,自己则先去了偏室,随后才跟着去了华妃的寝宫。
    阳玄颢亲政后,紫苏总是一派温和地将自己隐于幕后,对于朝政,她还表现出几分关注,对于后宫,便是完全任由皇后处理,连云沐雪的事情,她都没有逾越过皇后的权力,只是行使着皇太后应有的权力。这让很多人遗忘了她曾经摄政临朝,在应该杀伐决断的时候,从未有过仁慈的犹豫。
    很多人遗忘了这一点,或者说,没有遗忘只是想试探。紫苏厌恶这种试探,直接用最决绝的方式回应了这种试探。
    这的确是回应,紫苏的意思很明确——后宫不允许涉入储位一事。
    如果说,阳玄颢的皇子已经成年,储位倒还有可虑之处,但是,既然皇子均年幼,看不出资质的优劣,那么,这件事就绝对不能允许臣下过多的影响,后宫更不可能被允许。
    叶原秋已经明白了,对华妃也难免有些怜悯。
    “娘娘,这是太后娘娘的赏赐。”叶原秋搁下手中一直捧着的东西,揭开红色的丝帕,语气平缓。里面托盘子是一杯满量的酒。酒液澄清透明,玉杯润泽沁心。
    华妃坐在圆桌旁,看着酒杯默默出神。叶原秋也不催促。好一会儿,华妃才伸手端起酒杯,起身缓缓下拜:“臣妾谢太后娘娘赏。”
    也许人在面对死亡时,总是灵台清明的。华妃在这一刻再没有一丝侥幸,也没一丝怨恨,只是平静地接受自己最后的命运。
    如果怨恨有用,诅咒可以成真,那么,临死前的一场歇斯底里还有意义。否则,又何必让自己在生命的最后表现得那么难堪呢?
    叶原秋躬身答礼,并不言语。看着华妃将酒全部饮下,闭目倒下,她上前扶住,命跟随的宫人将华妃扶到床榻上,然后转身对那些已经惶恐不已的宫人道:
    “去个人禀报皇后娘娘,华妃娘娘突发急症。”
    华妃宫中的宫人看到这一幕,再听这一句话,不由全都腿软地跪下,有些人已经低泣起来。
    叶原秋皱眉:“怎么?没人去吗?”仍然无人应声,她转头对同来的宫人中一个吩咐:“你去一趟长和宫吧!”
    “是!”
    叶原秋走近床榻,看了一眼华妃,点头:“去请太医。”又一名宫人领命而去。
    “我们也走吧!”叶原秋放下帐帘,转身离开,“把这些人带走。”
    谢纹听到消息大吃一惊,正要起身却被身边的徐尚宫扯了一下衣袖,不由缓了动作:“娘娘,报讯的不是华妃的宫人。”
    谢纹一惊,跟着就听徐尚宫道:“奴婢在叶尚宫身边见过那个宫女。”意思非常清楚了,却也有隐隐的担忧在其中。
    若这是她们不应知道的事情,她们同样会有危险。
    谢纹失笑,摇头道:“本宫看是无妨的。”叶原秋既然如此做了,就代表此事不需要瞒过众人的耳目。
    “娘娘……”
    “太后娘娘是杀一儆百,怎么会不让宫中各人知道呢?”谢纹摇头轻叹,“这个时候,妄动的人是没机会亡羊补牢的。”
    华妃急症身亡的消息在当天便通报了,蹊跷的死亡总是引人猜疑的,但是,没有人出面说明什么,明白的人自然沉默,不明白的人更是不敢过问。
    谢纹没有去华妃的寝宫,而是去了一趟慈和宫,回来后命人拟旨,以调查为名将华妃的宫人收禁审讯,当夜就有宫人自尽,随后便是真相大白,“疏失”、“侍奉不周”太过笼统的言辞便令华妃身边的宫人全部送命。
    尹韫欢是庆幸的,若非自己保持了应有理智,那么今天,“急症身亡”的就是她了。
    紫苏命谢纹将华妃追赠为贵妃,事情悄然揭过,她根本没有再找尹韫欢。
    华妃出殡那天,紫苏站在临风楼上,看着漫长的白幡队伍在宫道上行走,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王家的女孩啊……”
    站在她身后的赵全因为这句叹息而模糊地想起了一件往事——清秀文雅的女尼诚挚地请求:“王家的女孩从不擅长权谋……我不想再有自家的女孩步我的后尘了。”
    先帝是仁君,可惜……太后从没有无谓的仁慈……
   
第三十二章 长夜未央(中)


    《元宁实录…顺宗卷》
    崇明十四年五月二十七,华妃王氏薨,后谨奉慈谕,追赠一品贵妃,谥淑华贵妃。妃所出皇次女安庆公主由德婕妤抚育。
    崇明十四年五月二十八,德婕妤李氏以抚育皇女晋三品昭仪。
    后宫自有后宫的规矩,不合规矩的安排都是有原因的。
    华妃逝后,追赠一品,这是合规矩的;将安庆公主交给德婕妤抚育,这是不合规矩的。
    按照惯例,皇子皇女的生母早逝,抚育之人向来选择身份尊于生母之人,即使考虑到贵妃与皇妃都有不便之处,而稍稍降低标准,尚有无所出的佳昭仪,可是,紫苏偏偏选了与华妃她们一同入宫,品阶却一直低于众人的德婕妤抚育公主。这不能不令后宫众人警醒。
    元宁的传统是死者为大,再大的仇怨也是人死如灯死,绝对不会再向死者报复。无论华妃身前犯了多大的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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