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术之王-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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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按照百年来的世界医学研究案例看,没有任何先例能够推翻‘邪不胜正’的结论。后来的灵魂再强大,也不可能杀死先在的灵魂。即使是欧洲吸血鬼、南美黑巫术也做不到完全消灭一个活的灵魂,而只是双灵魂共存。”鬼菩萨说。
唐晚叹气:“是,长老,这是解释不通的,除非——”
我比鬼菩萨反应更快,脱口而出地接话:“除非是官大娘心甘情愿把躯壳让给桑青红使用。”
这是纯粹的第六感,因为我也不知道其中原因。
唐晚点头:“没错,除非是先在的灵魂心甘情愿地让出躯壳,自动赴死。”
鬼菩萨又打了个哈哈,却没有下文。
唐晚又说:“我记得,曾有先辈们在行刑场上面对刽子手的鬼头刀写下过那样四句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超凡脱俗之人,能够在别人无法做到的场合下,留下千古不朽的事迹来。他们的脑部结构、人生信条是远远高于普通人的,是万人之中的翘楚、万人之上的尊者。”
那四句诗之所以不朽,是因为它表达出了一种超越生命极限的淡定。
当然,自四句诗之后,再也没人达到写诗者的高度与境界,至多不过是断头前吆喝一句“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而已。
唐晚提到这四句诗,实质上是把官大娘与那写诗的先辈相提并论,已经是对官大娘最高的肯定。
“生命可贵,还有什么人肯主动先死?”鬼菩萨问。
我代唐晚回答:“江湖道义,人生信仰——这八个字就能让人做到这一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鬼菩萨连打了八个哈哈,以此来表示并不认同我说的话。
从我个人来说,还是非常相信“江湖道义”存在的。
那是一种人性,正所谓“人之初性本善”,我相信每一个初涉江湖和终老江湖的人,都会在心底深处抱着一种“道义”,这就是他的生存之道,也是做事的终极原则。有原则的人永远都强于无原则的人,而且,江湖之中有原则的正人君子居多,无原则的无耻小人相对较少。
官大娘是走无常者,也是江湖人,所以我相信她是有这种觉悟的。只要在特定的情况下,她一定能够慷慨赴死,大义凛然地完成生命中最后一跃。
唐晚望着我,似乎稍有犹豫。
“我相信官大娘是个好人。”我解释。
唐晚扼腕:“可是,那毕竟是一条大好的生命。我是医生,在医院里看过很多病人临终前的情景,大多数人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就会苦苦哀求医生施以援手。每个人都怕死,每个人都宁愿苟活于世,这是人类无法掩盖的罩门。”
“可是,那些不过是普通人,而我们现在讨论的,却是官大娘之流的江湖高手。”我反驳她。
唐晚摇头:“我很想同意你的观点,但那太违背常理了。现在是和平年代,极少有人为了‘自由正义’而捐躯牺牲,况且现在也根本不需要这么做。”
我连唐晚都无法说服,就更不要想说服鬼菩萨了,只好苦笑着闭嘴。
唐晚有些抱歉,不安地顿足:“真是……太诡异了,每一件事都出乎预料。官大娘本来是整件事里的核心人物,她的死,将整件事的基础都完全推翻了,真是没有道理啊……”
鬼菩萨忽然惊叫了一声,倏地后退,由抽屉旁远远飘开。
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地横身错步,把唐晚挡在后面。
鬼菩萨抬起右手,指尖颤抖着,指向那抽屉。
唐晚锐声问:“长老,你发现了什么?”
鬼菩萨开口之前,先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还活着。”
这次,连唐晚也大骇失声:“她活着?就是现在,她还活着?”
一个冷冻于冰柜抽屉里的人是不可能活着的,即使是中国的“龟息术”和印度的“大瑜伽术”,也只能让人在正常情况下无呼吸生存,而不是温度在摄氏零下二十五度的冰窖里。
“他说得没错。”鬼菩萨指向我,“我感受到了,那灵魂就匿伏在她体内。”
我们三个同时失声,三双眼睛一起望着躺在抽屉中的官大娘。
官大娘的五官一动不动,喉部、颈部、胸部也没有上下起伏的迹象,身体处于完全的“死寂”状态。如果说她“活着”,那就必须具有体表的生命迹象,而不仅仅是基于鬼菩萨的判断。
第45章 神医鬼菩萨(3)
哐的一声,刚刚引路的人猛地推门进来,低声叫着:“你们完事了没有?赶紧走,赶紧——”
我们三个没人理他,等他抬头看到鬼菩萨时,立刻愣住。
“滚!”鬼菩萨挥手。
那人揉揉眼睛,仔细看了看鬼菩萨的脸,迟疑地问:“你是……”
鬼菩萨目露凶光,再次更大力地挥手:“滚,我叫你滚听见没?还想在这里干的话,就赶紧滚!”
那人被吓住,连连点头:“是是,我滚我滚!”
他又转头看着唐晚:“你们能请动鬼菩萨来,还用得着找我?耍着人玩吗?”
唐晚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已经从口袋里掏出那叠钱来,随手放在旁边的桌上:“钱在这里,我可没收,我也不认识你们,再见。”
“哎,这些钱是你应该拿的——”唐晚出声解释,但那人已经灰溜溜地退出去,小心地反手关门。
唐晚摇摇头,无奈地把钱收起来。
“长老,你一出面,把他们都吓坏了。”唐晚苦笑。
鬼菩萨冷笑:“他们?他们算什么?一帮子虾兵蟹将罢了。就算是这里管事的李馆长、上头专管殡葬的王局长见了我,也吓得跟老鼠遇见猫一样。”
我毫不怀疑鬼菩萨的话,因为太多事情表明,济南作为山东的省府,民间藏龙卧虎,极多行业顶尖高人,相关产业的政府官员见了这些人,也都不敢轻易招惹,当神仙一样高接远送,毕恭毕敬。
眼前这位鬼菩萨有“神医”的外号,那一定是山大乃至山东医学界的民间领袖,非常人能比。
我们三个不约而同地向前走,由三个方向围住那抽屉。
“由医学定义来看,她绝对是个死人了。”唐晚说,“但是,就在这个殡仪馆里,至少传出过三次死人在焚化炉里坐起来的怪事。”
从八十年代政府明令要求用火葬代替土葬以来,济南就没断过“死人一烧就活过来”的传闻。很多医学专家站出来辟谣,说那是因为人体经脉筋络遇到明火收缩产生的自然反应,与灵魂鬼怪无关,更不是“诈尸”之类。
这个年代,无知的专家多如过江之鲫。他们辟谣辟得太多了,反而坐实了这些事件的“诡异”事实。
济南的老百姓们都把专家的话反着听,每次有了官方辟谣,大家在街头巷尾的谈资就又多了一大堆。
“准确说,是十三次。”鬼菩萨纠正。
“好吧,我只说有据可查、有资料可为证的事件。那三次,资料都被上头控制了,只有一线工人亲眼看到,才陆陆续续地流传出来。长老,照您的判断,这些真的是有人被活活烧死?”唐晚问。
那些传闻我也听过,但因为极少到殡仪馆来,所以觉得此类诡异事件距离自己很遥远。
我注视着官大娘的脸,脑中回想起她燃香时的虔诚表情,深深感到世事无常,人类在大自然、生死、神鬼面前实在太渺小了。一旦大自然伸出巨灵之掌,那么再强悍、再嚣张的人类都会变成毫无防御能力的小蚂蚁,转瞬间一切尽失。
同时,我也想到:“曲水亭街的老邻居们虽然常常用到官大娘,但等到她死了,却并未有人赶来祭奠、吊唁,以至于让她孤单单逝去。看起来,单身的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一朝倒下,身后也将无人追送。”
现在,我是夏家唯一的传人。爷爷死时,我可以扶灵送终,如果他日我也倒下,到殡仪馆来送我的还会有谁?
“天石——”唐晚轻声叫我。
我从哀伤中猛省,察觉自己的情绪过于低沉。
“人有生老病死,自古至今,一直如此。不必太悲伤了,这是轮回的规律。”唐晚说。
我点点头:“我知道,刚刚只是想到了一些往日的琐事,一时感怀过度,现在没事了。”
唐晚体贴地轻拍我的手背:“是啊是啊,在这种地方,人总是会思虑太多。”
这时我才发现,她的左手中握着一副一次性塑胶手套。
“我再试试,看看‘摸骨术’能否发现新的情况。”她向我解释。
我意识到,她与鬼菩萨之间也有着某种微妙的戒心,表面上完全相信对方,实质却不会省去自己的亲手判断。
“是啊是啊,这时候正好是‘摸骨术’最能发挥作用的时候。”鬼菩萨附和着说。
唐晚戴上手套,慢慢地将手伸入抽屉,在空中停顿了几秒钟,才将手掌慢慢地贴在官大娘的额头上。
抽屉里的温度很低,官大娘的发际、耳轮、睫毛上都结着璀璨的冰晶,在唐晚掌心里发出轻微的嚓嚓声。
唐晚的双手由官大娘头发的中分线向后去,移到她的天灵盖正中。
天灵盖是一个人的思想与上天交汇之处,一切灵感、第六感都是由此处传入人脑,等于是人呼吸时的鼻孔、气管、肺脏。从前官大娘说过,人一死,天灵盖就四敞大开了,所有灵气由此处四面消散,不复存在。
“似乎并没有……生命迹象?”唐晚自言自语地说。
鬼菩萨皱眉,但并未开口,等待唐晚下一步的行动。
我记起来,在官大娘的私宅内,桑青红曾经引诱我入局,要我在幻象中击杀日本鬼子,意图将我拖入历史的漩涡之内。
由此可见,桑青红是个心机极深的人。
在这里,我并不想讨论一个人的正邪对错,毕竟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里,就算桑青红是为自己活着,也绝对有情可原。
我真正要说的是,既然桑青红能布局引诱我,自然也会布下另外的局,诱捕其它人。譬如现在,如果唐晚误入其局,结果也是大大地不妙。
“只是冷……极寒,极冷……冷彻天地……天地之间,除了冻云密雪,再无任何生灵——好冷的天,好冷的雪!”唐晚再次开口,声调似乎已经变了。
我凝神看她的眼,她的眼神已经变得迷惘飘忽起来。
“唐晚——”我犹豫了一下,并未阻止她,而是缓缓地伸出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她的手背很凉,像两瓶已经在冰柜里冻了整夜的饮料。
“寒天雪海之中,杀气阵阵,穿云破雾。我看到了……一些并不常见的东西,大阵仗……一触即发的生死之战,中华存亡,匹夫有责……”唐晚低语。
我能意识到一些看不见的情况正暗暗发生着,就像桑青红引诱我入局时一样。
现在,我可以叫醒唐晚,使她迅速退出桑青红的布局。可是,那只会让这件事再次中止,没有下文结果,我们永远不知道桑青红要干什么。
唐晚手背上的寒气沿着我的双手上行,直达我的臂弯,冷得我浑身打颤。
济南的冬天一直都以“暖”出名,如同老舍先生写下的那篇《济南的冬天》中所描述的。自我记事以来,济南的冬天就未曾真正冷过,在城中根本感受不到严冬寒意。
当下,我从唐晚手上感受到的、从桑青红布局中感受到的,都绝非正常天气,而是昭示着一次百年不遇的极寒。
寒,可以指天气,也可以指人心。当一个人、一群人、一城人对未来失去信心、陷入绝望时,才会由心底感受到彻骨的寒意。那种寒,其实是对死亡的深度恐惧,也可以引申为敌人屠刀上的寒光、利刃斩断亲人脖颈时的寒血。
也就是说,我此时从唐晚手背上感受到了人类濒临死亡时的深层恐怖。回顾历史,1937年冬天,整个济南城的百姓都在面对这场屠城之厄,数十万人引颈待割,把自己的命运主宰权拱手交给太阳旗下的侵略者。那个冬天,济南城内的中国人没有一家不笼罩在绝望之中,这个城,已经成了南京之战的预演。
我从心底里连打了三个寒颤,暗暗地扪心自问:“如果我生在那时的济南城,当如何自处?”
新一代的济南人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没经历过战争的残酷,所以可以轻描淡写地在一切公开场合表白——“保家卫国,匹夫有责!”
他们却想不到,人只有在克服了巨大的死亡恐惧之后,才会想起担当起责任来。大部分人,一旦城破,自己的胆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