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帝女-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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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都已经穿上了寿衣,年福晋也穿着一身素白没有花纹的衣裳,哭得双眼都红肿了。
陪伴在年福晋身边的是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宜萱进去的时候,嫡福晋一副满是责备的语气训斥年氏:“要是你多当心些,四格格怎么会夭了?!你连宫里的太医开的药都不放心,只一味叫四格格吃药膳,那又不是正经治病的药!用来调理身子都勉强!到头来,不但没调理好四格格的身子,反倒耽误了她的病情!!”
宜萱听得眉头皱得老深,见年氏面容枯槁愈发死灰一般,便再也忍不住,快步便进了内室,“嫡福晋万福!”——嫡福晋那满是责备的话,看似是心疼夭折了的四格格,其实不过是想挑拨年福晋和宜萱的关系罢了!当初建议四格格吃药膳的,不是旁人,就是她!!
嫡福晋见宜萱突然出现,不禁吃了一惊:“你怎么回来了?!”
宜萱肃着脸,语气生硬地道:“回嫡福晋的话,额娘听闻四妹妹夭折了,本该亲自回来,可她胎相不稳,便叫女儿回来祭拜。”
嫡福晋见宜萱语气冲人,登时脸色很不好看,便也沉着脸道:“她胎相不稳,你更是都在八个多月了!不好好在皇庄里养胎,非要赶回来做什么!若是在你四妹妹去了的日子里,有个什么不妥当,岂非叫年氏更不痛快?!”
宜萱不苟颜色地道:“多谢嫡福晋关怀,只是自己的身子,宜萱自己有数。”——意思是说你这个没数的人,少多管闲事!
嫡福晋脸上一青,正要开口斥责,旁边脸色憔悴的年氏强撑着露出几分苦涩的笑容,道:“多谢李姐姐还记挂着四格格。”
嫡福晋听了年氏的话,脸色更是不愉,便一甩袖子道:“罢了,都回来了,你就陪年氏好好说说话吧。”
“是。”宜萱屈膝,恭送嫡福晋。
宜萱看了看四周,不由疑惑:“怎么阿玛不在?”
年福晋低头默默拭泪,哽咽道:“前脚刚走,似乎是去了户部衙门。”
宜萱忙上前,宽慰道:“如今川陕大旱,阿玛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年福晋露出一个凄婉的笑容,“我不怪爷。”——后院的事儿,永远没有政务重要。四爷素来就是这么一个人。她已经习惯了。
宜萱眼圈一湿,一时间倒是不晓得该如何安慰年氏了。有一个工作狂的丈夫,只怕未必是幸事。不过也正是这样一个工作狂,才能赢得大业吧?阿玛,他从来都不是个能把太多心思放在儿女情长上的人。四格格打出生便先天不足,四爷也一直没有给她取名,想必是打早就有了最坏的打算。
宜萱看着年氏枯槁的容颜,这个还不满十九岁的小母亲,若换了在后世,还只不过是个刚刚念大学的学生而已。记得刚上大学时候的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片子,而年氏……已经经历了一场丧女之痛。
她的身形比赏赐宜萱见的时候,又瘦了一圈,月白的旗装松垮垮的,袖中的手腕瘦得都已经能够看到青筋。那双原本水润动人的眸子,也已经布满了血丝,瞳仁中几乎没有了焦距,只空洞地看着这个布满了白绫的屋子。
年福晋身边康嬷嬷红肿着眼睛劝慰道:“主子打昨儿起,便水米未进了。要是四格格看到您这样,怕也不能安心地去啊!”
康嬷嬷便是四格格的保姆,更是年福晋入府时候的陪嫁嬷嬷,三十几岁的模样,只是如今瞧着也和她的主人一般憔悴。
宜萱忙道:“康嬷嬷说得极是。我晓得年福晋舍不得四妹妹,可四妹妹又何尝舍得年福晋呢?她一定还想再回来,给您再做女儿的。”
年福晋闻言,顿时瞳孔一缩,散发出亮光,她枯槁的手突然抓住了宜萱的手腕:“你说的是真的吗?四丫头会再回来吗?!”
这种话其实不过是宽慰人的话,宜萱却不得不继续说下去:“当然了,没有哪个女儿愿意离开母亲,四妹妹想必也是如此。只是年福晋如此不吃不喝,自己坏了自己身子,又如何能再怀上孩子?再叫她能回来呢?”
这番话,算是给了年氏一个精神上的支柱。
五十、受惊早产
因怕额娘惦记,第二日一大早,宜萱便叫人准备好车马,且回昌平。
雍亲王难得露出几许发苦的笑容:“幸好,年氏总算肯吃东西了……”
宜萱见了一个万福,看着眼下乌青的阿玛,怕是他也已经好几宿没睡了,心中叹了一口气,没有了一个孩子,他有如何能不伤心呢?只是男人不像女人,伤心的时候还可以哭一哭、闹一闹。
宜萱喉间微微一哽,便柔声安慰道:“阿玛也请千万看开些,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再过多伤心也是无济于事。何况四妹妹在天之灵,也是希望阿玛和年福晋都好好地活着……”
雍亲王凤眸一颤,四丫头夭折了,可是连嫡福晋都没有开口安慰他什么……难道嫡福晋是觉得,只是没了个丫头,又不是阿哥,不值得伤心吗?!!
旁人只看到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可除了萱儿谁能理解他这已经是失去第三个女儿了?!!的确,他更看中儿子,更心里更心疼的却是一个个都那么早夭的女儿!!为什么,她的女儿都那么福薄?!好不容易养大的萱儿,也是从鬼门关走过一次!而四丫头,之前吃着药膳,身子都见好了许多了,不曾想,却被一场热伤风夺去了性命!!原本她想着,四丫头过了三岁生日,便给她取个名字,正式排入序齿。他连名字都想好了,二丫头叫宜萱,四丫头就叫宜蕙,仪若蕙兰,便像她的生母一样。
叫四丫头按照萱儿的排辈取名,便是希望她和萱儿一样能够平安长大。就像萱儿一样,幼时体弱,可长大了便好了。
可四丫头夭了,就像当年宋氏生的两个女儿一样夭折了。
一时间,所有为她筹划好的未来都成了虚妄。一时间,他这个父亲,是那样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所以,才不忍,不忍看到她小小的遗体,就那样没了呼吸。
他害怕,怕自己遏制不住哀伤……所以才叫嫡福晋处理丧仪,而他早早地离开了福寿苑。
可没想到,嫡福晋叫人不必大办丧礼,草草将宜蕙埋葬了……
“阿玛,您怎么了?”宜萱惶惑地看了看雍亲王那张突然发青的脸色。
雍亲王微微一合眸,随即掩下神情,随即道:“没事,回去的路上,记得小心些。”
回程的路,宜萱心绪格外低沉,只是她脑海中不断浮现的,却不是年福晋那张憔悴的面孔,而是阿玛那双终究怎么掩藏也掩藏不住的悲哀而愤怒的丹凤眸子。
阿玛因为四格格的死而悲哀,宜萱可以感同身受,但愤怒……他是因为什么、因为谁而愤怒呢?
宜萱突然想到草草安置丧仪的嫡福晋,又想到了对阿玛心生怨怼的年福晋。
嫡福晋的处置,合乎礼法,可只怕并不合乎阿玛的心意。——宜萱不是不能理解嫡福晋,他没了儿子,一心想要平衡后院,以保自身地位稳固。可却也在不知不觉中也失去了丈夫的心。
而年福晋,她虽然嘴上说不怪,可宜萱如何看不出她眼里的怨气呢?
宜萱心想,年福晋失女可怜,阿玛不至于在这个时候生她的气,那样一来,便是气嫡福晋了?气她没有给四格格一个隆重的丧礼吗?
一时间想得脑袋有些疼,便使劲摇了摇头,宜萱低头看着自己的大肚子——现在她着实不宜太费心思。一切,都要以这个孩子为重——她不是之前就决定了要这样吗?
勉强吃了些点心,宜萱扬声问外头:“现在走到哪儿了?”
回应的是小姜子的声音:“回郡主的话,已经到海淀了。”
宜萱点点头,看样子快到皇庄了。在清朝,海淀属于昌平县下辖,此地多山水,建了不少避暑的别院,而皇上赐给诸皇子的赐圆也在此地,其中就包括阿玛的圆明园。
侍奉在宜萱身侧的金盏微笑道:“看样子,顶多半个时辰,就到格格的皇庄了。”
宜萱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道:“今儿,我真是乏了。”——回庄子后,得好好睡个饱饱午觉才是。
这时候,突然“碰”一声,宜萱尚且没明白过来出了什么事儿,整个车厢便骤然倾斜。
“格格!!”金盏虽然不知为何,但下意识已经飞扑上来,双手团抱住宜萱。
“轰!!”一声震颤,原来是整个朱轮马车的左前轮子竟然生生断裂了下来,整个车厢随着车架子轰然倒塌。
“律!!——”赶车的马夫虽然也摔了下来,却不忘第一时间先急忙制止住拉车的四匹雪白伊犁马。
虽然有金盏做肉垫,但是朱轮车的轮子颇高,生生摔下来,又是狠狠一撞击。宜萱只觉肚子剧痛起来,整张脸都发白了。
“格格!格格!!”金盏只觉得自己腿上被温热的液体所浸透,鼻尖闻到了血液的腥甜气息,顿时惊急交,幸而她性子素来稳重,当即大叫来人,一边抱着宜萱沉重的身躯,便往外头爬。
**痉挛,里头婴儿受到如此距离的冲击,早已躁动不堪。宜萱之觉得肚子抽搐得厉害,坠疼难耐,仿佛要破体而出一般!!
外头的侍卫还算伶俐,急忙将宜萱从倾倒的车厢里抬了出来。
金盏顾不得浑身的血腥,一边搀扶着将浑身重量都倚在她身上的宜萱,一面大声道:“快扶把后头装货的马车清理出来,扶格格上去!!”
金盏又急促地吩咐侍卫,分别先行一步去皇庄和雍王府报信。如此情况,怕是要早产了。
雍亲王府。
已经是正午时分,虽然弘时已经身在去陕西的路上了,可纳喇星徽这个伴读还是要日日装模作样来雍王府给三阿哥伴读!
星徽斜眸看着长窗外那被太阳晒得恹恹的紫薇花,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忽然见怀恪身边伺候的小太监飞奔了过去,一面嘴里大吼着:“不好了,郡主要早产了——”
星徽一惊,“早产?!怎么会早产,早晨走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顾不得许多,星徽一个飞窜,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直接飞奔到马房,二话不说,解了马缰绳,便一个闪身骑上去,更顾不得不许在王府里骑马的规矩,直接从西侧面策马冲将出去。
五十一、宜萱产子(上)
在海淀官路上,半数侍卫已经护送宜萱乘坐着装在货物的马车赶回皇庄了。剩下一部分人,正在踌躇这辆朱轮车该怎么处理。
“律——”
星徽急拉马缰绳,马儿嘶鸣,好不容才停了下来。星徽眸子凝视着地上那片鲜红刺眼的血迹,急忙跳下马来,便问:“郡主呢?!”
一个侍卫回话道:“郡主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到皇庄里了。”
星徽立刻二话不说,便要转头上马,可目光扫过那断裂的左车轮时,浑身一怔,急忙快步冲了上去。
和硕格格品级的朱轮车,那车轮的轴本该是用质料极好,又坚硬耐磨的花梨木,可眼前这个花梨木轴,虽然料子不差,但那裂痕,分明不是意外形成的,而是足足被人锯了大半!!!
星徽又瞥了一眼前头的路边石,便明白了事情发生的经过。被锯过的车,不慎撞上了路边石,剧烈碰撞之下,那根轮轴经受不住,便砰然断裂开来,整个车厢也立时倾倒。
这时候,赶车的老太监身子有些发颤,他见星徽盯着前头的路边石,便急忙颤抖着身子推卸责任:“奴才只是不小心才装上路边石的……都怪那个小梁子,非拉着奴才唠家常,奴才才会分神的!!三公子,求您在郡主和王爷面前美言几句,奴才当真不是故意的!!”
“小梁子?”星徽眉头一皱,眸光冷冽。
“对对对!!”老太监忙点头不迭,“就是那个小梁子!!他原本是在王府伺候的!!和小姜子一样,是是跟着石医士来的!!”
星徽忙抬眸扫了四周,却没发现有这个小梁子的身影,便觉此人必有端倪!!可此刻他更担心的是郡主的安危,便对那老太监道:“还是赶紧把小梁子找出来,否则你难逃罪责!!”
撂下这句话,星徽飞身上马,扬鞭驱策,便朝皇庄而去。
而宜萱此时已经回到皇庄,被抬道了宜娇堂里屋的拔步床上,亵裤也被褪了下来,身上盖着一层厚厚棉被,当真是快要把她给闷死了。不过比起闷热,肚子传来的一波接着一波的疼痛才叫她难以忍受。
**因为不断的收缩,而带来的疼痛仿佛是无休无止的。宜萱大汗淋漓,周身已经被湿透了。
李福晋看在眼里,心疼无比,气恼地道:“稳婆怎么还没来?!”
李福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