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风月-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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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屈指在她膝盖上一弹,她便毫无反抗能力地栽下去,一头撞上他的下巴。像是怕她再跑,他毫不留情把她拖在脑后的长辫攥在手里,还绕了好几圈。
玄乙疼得泪光闪闪,这狠毒的莽夫!什么清冷似月的神君,明明是个没神性的混账东西!他的下巴近在眼前,她张嘴便狠狠咬上去。
仿佛被她无耻的行径震撼,扶苍又把手里的辫继续绕了两圈,疼得她抬手就打,两只脚毫无章法用力踹他的腿和腰。
两位如此优雅高贵的天神发生了这般野蛮粗暴的行径,连飞廉神君也有些怔忡,风刃捏在手里忘了丢出,不知不觉散开了。
上面的两个年轻天神已经发展到破口大骂,大概是因为疼,玄乙绵软的声音听起来在发抖:“华胥氏看来最擅长扯头发!”
扶苍的声音阴森森的:“烛阴氏也不赖,尤擅坑蒙拐骗,过河拆桥。”
“是你先使诈烧坏了我的衣服!”
“我以为是你之前先挑衅我。”
“是你自己蠢!”
“是么?我说过,华胥氏睚眦必报。”
眼看他们又要进展到新一轮的近身肉搏战,飞廉神君觉得自己实在看不下去了,世风日下,神心不古,现在的年轻神族们简直恬不知耻,毫无形象!一个神君一个神女,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连扯辫咬下巴的事情都能做出来,真叫他大开眼界。
“你们成什么样!”毫无自知之明的老古板飞廉神君厉声斥责,“神君不知宽宏大,神女不知温尔雅!白泽帝君的弟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话未说完,却见扶苍动如脱兔,一掌劈断有些松懈的月砂,玄乙吁出一口气,整个望舒宫霎时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飞廉神君愣神片刻,待黑暗褪去,殿内空空如也,方才还闹得不可开交的两个天神早就跑得没影了,他才发觉自己又被耍了一遭,当下怒发如狂,然而想起多年的头发心结已解,最后还是勉强收敛了怒气,爱不释手地把玩漆黑柔顺的长发。
御风踏云,不及回顾,待前方终于能隐隐见到天宫巍峨的轮廓时,扶苍才骤然停下。
一只微凉的玉手还搭在他额头上,手指贴着他的眼眶,鲜红的指甲只差一丝丝就要触到眼珠,无声地表示威胁。
“放手。”他冷冷开口。
玄乙猴在他背上,她脑后的辫还在他手里绕成了许多圈,脖生硬地梗着。
“你先放手。”她毫不示弱。
那就耗着吧。
扶苍低头看了看胸前的黑脚印,试着掸了几下但好像没什么效果,他性放弃了。
“你不是擅长舞刀弄枪么?”玄乙冷笑,“关键时刻一点用都没有。”
扶苍面无表情:“你却正好相反,关键时刻有用了,我竟不知你为了替先生拿到飞廉神君的头发,什么损招都敢用。”
所谓头发本来就只是白泽帝君的古怪趣味,他根本就没打算听从,飞廉神君恶名昭著,但凡有理智的神族都不会招惹一只疯狗。
玄乙悠然道:“这些自以为有点身手的神族,舞刀弄枪就好像道理都在他那边了,我偏要叫他吃苦头。”
扶苍淡道:“会舞刀弄枪的神族都心眼小,有仇必报,龙公主小心了。”
玄乙本想跟他继续针锋相对几句,缠在手指上的银发忽然扭动了数下,喔,她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两根飞廉神君的头发。
她搓了搓银发,张嘴轻轻一吸,两团烛阴之暗顷刻间沿着两根头发的脉络泉涌而出,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便回到了体内。
想必这会儿头发恢复原状的飞廉神君又是气得发疯罢?那场景肯定有趣的紧。
“扶苍师弟!玄乙师妹!”
远处传来尧的呼喊声,听到这声音,两位天神反应奇快,扶苍一把丢开玄乙的辫,玄乙也一骨碌从他背上滚下来,霎时间互相离开足有一丈远。
没一会儿就见呼啦啦来了一大片师兄,古庭尧都在,连芷兮都跟着。因见扶苍胸前黑漆漆数个脚印,下巴上还有一行牙印,古庭的脸色顿时变了,声音也变了:“飞廉神君竟真的对你大打出手?!这位神君未免过荒唐!你怎么样?受伤了没?”
扶苍摸了摸下巴上的牙印,迎着一众师兄关切的目光,神色自然:“没事,抓了个空隙逃出来了。”
看不出来,他也会说谎,而且说得挺顺溜,她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
“怎么会没事!”芷兮看上去比古庭还紧张,凑过去仔细看他胸口上的脚印,脸色泛白,“胸口是要害!我听闻那个飞廉神君下手从不分轻重,四万年前他曾与南海龙神的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将南海龙打得吐血日!你如何能吃得住他这么多脚!快回去!叫先生替你看伤!”
一声闷笑从旁边传来,芷兮咬牙回头,便见玄乙搓着手里两根舞动的银发,悠哉悠哉地看风景。
“同僚受创,你竟然还笑得出!”芷兮气坏了,“要不是你执意跟飞廉神君纠缠,怎会逼得他对扶苍师弟出手?!你还能笑?!”
玄乙摸了摸鼻,柔声道:“师姐见谅,先生既然吩咐叫弟去取物事,弟当然要尽心办事,好在幸不辱命。”
她抚着手里的银发,十分正气凛然。
尧出来打圆场:“方才古庭师弟急匆匆地赶回明性殿,只说你们俩被飞廉神君缠住,怕是脱不了身,我们便赶来相助,既是无事便为最好,都回去罢,先生还等着。”
话音刚落,便闻后方风声雷动,只见飞廉神君满头银发乱舞,状若疯狂地追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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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秋水如泓
因为白泽帝君这些年始终垂涎飞廉神君的头发,以至于每来一个新弟就叫他去找神君要头发,这里每个天神都吃过苦头,此刻见着这魔头大呼小叫地出现,谁还顾得上什么仪态,一个个逃得飞快,只恨自己肋下不生翅膀不能飞得更快。
玄乙御风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听见飞廉神君在后面破口大骂:“烛阴氏的小混蛋!给我停下!你敢耍老!老要把你撕成一片片的!”
他发怒的时候头发更像一团团舞动的银蛇,那模样滑稽了,玄乙忍不住笑出声。
芷兮见她眉开眼笑,不由更是怒气上冲:“都是你招来的霉星!让他这样大呼小叫的追着,有什么可笑的?!”
玄乙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他追的是我,师兄们跑什么?”
尧摇了摇头:“都吃过他的苦头……此事先不说,他为何又追了上来?你究竟用了什么法拿到头发的?”
大家都知道飞廉神君脾气暴躁,但他这样发疯的模样还是头一次见,不知道这古灵精怪的烛阴氏公主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玄乙搓着指间的银发,分外淡定:“我用的是最正当的法。”
明明用的是歪门邪道!古庭嗤之以鼻,他素来正派,最看不得她这种滑头手段,待回头发现飞廉神君原本变黑的头发又重新变回了银色,正朝天乱舞,他不由失声:“你怎么又将他头发弄回原样了?!”
怪不得飞廉神君跟个疯一样追后头!她根本是玩了个骗局!
玄乙嘻嘻一笑:“我可舍不得把烛阴之暗用在他身上,多浪费。”
古庭严厉地瞪着她:“此等行径实在可耻!快停下,向飞廉神君好生道歉!”
玄乙只回了他一个甜笑,一下也不动弹。
古庭气得只是跺脚,忽地咬牙转身折回去,孤零零地迎向气势汹汹的飞廉神君。
一旁的扶苍忽然朝尧开口道:“尧师兄,不知可否将腰上佩剑借我一用?”
尧有些犹豫,到底还是将佩剑摘下,低声道:“扶苍师弟,飞廉神君成名已久,做事前还是思量分。”
扶苍没有说话,将剑轻轻拔出剑鞘,伸指在秋水碧蓝的剑身上轻轻弹了一下,宝剑发出细微的嗡鸣,仿佛有了灵性一般。
那边厢古庭已经停在了飞廉神君身前,急急拱手行礼,道:“飞廉神君请息怒!在下替不懂事的师妹给您赔罪!她年纪幼小,不通道理,还望神君宽宏大量,莫要与她计较!”
“滚开!”飞廉神君哪里能听见他叽里咕噜说什么废话,他眼里只有烛阴氏那个小混蛋,不把她捉住撕烂他绝不能甘心!
恼人的苍蝇还跟在身前嗡嗡嗡,他怒火攻心,巨大的风剑毫不留情刺向他。古庭料不到他竟会突然下杀手,一时僵在当场,慌得众弟纷纷惊叫。
忽然之间,方圆数里陷入了一片浓厚的黑暗中,这片黑暗来得如此突然,以至吃过一次亏的飞廉神君情不自禁又吃了一次亏,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只这一瞬,耳畔划过锐利的风声,宝剑的寒气令他浑身寒毛倒立,头顶突然轻了几分。
黑暗来得快,去得更快,不过眨眼工夫,又恢复了明亮。
只见扶苍拽着古庭退了数丈,他手中执着一柄泓如秋水的宝剑,轻轻滑落一个漂亮的直线,一绺绺扭动不休的银发随风飞扬,缓缓散开。
飞廉神君错愕地摸了摸头顶,他一小半的头发竟然被宝剑削断。
扶苍将古庭推去后面,执剑漠然凝视飞廉神君,不发一言。
“你……你竟敢……”飞廉神君狂怒之下连话也说不好了,一个小辈神君,竟然用剑削断他的头发!而且他竟然真的削断了!
“你不过倚老卖老。”扶苍语调冰冷,“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对象从来都是小辈,今天给你一个教训,你再向前一步,以后便做个秃罢,正好解了你的苦恼。”
飞廉神君哪里忍得,大吼一声,月砂夹杂风剑与风刃,没头没脑地朝他砸过来。
这会儿没玄乙碍事,又有宝剑在手,扶苍全然不避,横起长剑,当胸划一个圈,两仪八卦的光辉犹如铜墙铁壁般,将飞廉神君的杀招尽数挡在外面。他御风而起,不过眨眼的工夫,又猛然落在云海中,宝剑再次轻甩,又是一把银发落下。
对面的飞廉神君连着被削了两次头发,满头乱舞的银发犹如狗啃般参差不齐,看起来越发滑稽,在一旁看热闹的玄乙忍不住哈哈大笑。
“都是你这小混蛋!”
飞廉神君扭头张牙舞爪朝她扑过去,此仇不报,他颜面何存!
玄乙却动也不动,笑吟吟地看着他扑上来,悠然道:“你还真是只捡软柿捏呀。”
飞廉神君的手在她身前尺处仿佛触到了无形的墙壁,无论如何也碰不到她,他气得又是一声大吼,忽听前方不远处传来白泽帝君的声音:“飞廉神君且息怒,本座弟年纪尚幼,怕是吃不得神君的怒气。”
玄乙身前尺的无形屏障发出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道,飞廉神君被推得倒飞数丈,神色阴晴不定地落在云海中。
众弟这才发觉尧不知何时回明性殿把白泽帝君叫出来了,这孩童般的先生只穿了一只鞋,另一只脚还光着,想来一定是被尧强行逼出来的,果然大师兄在关键时刻比先生要靠谱多了。
显然白泽帝君还没搞清楚状况,前后左右看了看,又望见飞廉神君狗啃般的头发,不由微微一惊:“本座只叫你们借根头发,怎地却把神君的头发削了大半?”
玄乙把绕在手指上的两根银发取下,连同阳之辉与月华之精一起,送到他面前,笑道:“先生,幸不辱命。第根头发在古庭师兄那边,您别忘了找他要。”
白泽帝君又惊又喜,小丫头果然有本事,竟然真能取到飞廉神君的头发!
他忙不迭将那两根银发接在手中,但见从发根至发梢足有尺多长,齐齐整整,绝非利器切断而得,飞廉神君的神力还有些许残留其上,银发犹在款款扭动。
帝君眉开眼笑:“好好好!好头发!好弟!”
玄乙提醒他:“先生,神君还在发火呢。”
白泽帝君先将银发小心翼翼放入袖中,这才正了神色,向飞廉神君作揖:“神君大方,白泽多谢,来日定然给神君一个满意的赔礼。”
飞廉神君见着这种老辈的帝君便有点发憷,扶苍说的倒也不错,他确实只敢在小辈面前张牙舞爪,纵然心里深恨白泽帝君常年觊觎自己的头发,当着他的面却不敢说,只梗着脖哼了一声:“白泽帝君,我不要什么赔礼,你将这小混蛋交给我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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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此行诛心
白泽帝君笑了笑,温言道:“小徒顽劣,本座替她向神君赔个不是。正巧数年前**送了本座一盒融雪膏,神君拿去,将此膏抹在发上,不出日便可恢复如常。过后本座还有赔礼奉上,还望神君莫要与小徒计较。”
飞廉神君又哼了一声:“我说了,什么膏啊礼啊,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