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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部分

相见欢 作者:非天夜翔-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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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段岭登上城楼的一瞬,世间蓦然亮起,狂风夹着怒雨退开,夜空现出一道锦带般的银河,闪烁天际。
  “点烽燧——!”段岭意识到雨停了,还有希望!
  钟声再响,当——当——当——
  元军如潮水一般涌向邺城。
  风渐小了下去,段岭走上城楼,衣袍在微风中飘扬。
  在他的头顶是翻滚乌云退开后现出的闪耀星河,在他的脚下,则是布满水洼的大地。
  “你来晚了!”段岭第一句话出口。
  他不知城下的元军里哪一个是拔都,却知道他一定就在城下reads;归妹。
  元军中发出号令,一声长喝,收兵器声响,齐齐退后。
  一名少年元将驻马大军之前,推起头盔,现出拔都英俊的面容。
  拔都一身战铠,策马持枪,驻于城前。
  “我总是迟来一步。”拔都说,“不过现在好像还来得及。”
  然而倏然间,邺城中央的高台上传出一声闷响,火焰冲天而起,照耀方圆十里!烽火爆发出的光芒与热度瞬间令元军措手不及,各自退后。
  拔都勒住战马,退了一步。
  五千战马踩出的无数水洼中,倒映着天际的闪耀星辰,在那银河尽头,有一团炽热的光芒在跳动,如同灼烧一切的烈火。
  紧接着,远方的烽燧随之亮起,照耀长夜。
  一座接一座的烽燧接连被点亮,如同一条蜿蜒盘旋的天路,通往远方。元军交头接耳,他们不止一次见过这阵仗,万里长城上的烽火点亮之时,便是双方大军对垒之日。
  那漫天厚重的云层尽数退开,如天孙之手在天幕下嫣然挥去,生与死的彼岸,守护着这大地的战灵,仿佛踏着这天路而来。
  谁敢犯我疆土,欺我儿臣?!
  拔都回头,朝着军队大声吩咐。
  元军齐齐弯弓搭箭,点火,朝向城中。
  “朝后退!”拔都一脸冷漠,向着城楼上喊道:“我不想误杀了你!”
  段岭却丝毫不惧,随之也弯弓搭箭,指向拔都。
  “想打下邺城。”段岭说,“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拔都怒喝放箭!
  双方同时射出箭矢。
  “儿郎们!随我出战!”
  “杀——!”
  邺城外,两道山林中伏兵初现,武独率军杀出!
  段岭一箭,映着暗夜中漫天的星辰与背后烽燧的烈火,引领着城楼上弓箭手的上百箭矢,如暴雨般射向元军。
  元军的上千火箭同时升起,映亮了按兵城前的拔都,与屹立城楼高处的段岭彼此的脸。
  双方的箭矢俱带着光亮,犹如万点流星飞逝,点燃了整个夜空。
  七月初七,段岭与拔都遥遥对视,世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只有他们站在一道宽广的巨大河流两岸,彼此相眺。
  这河流不知从何时咆哮而来,无情地将他们隔在永不能相触的人生两岸。
  七月初七,旧恨新仇,怅望几许?
  七月初七,恨人间,会少离多,万古千秋。
  ——卷三东风还又终——
  阿房舞殿翻罗袖,金谷名园起玉楼,隋堤古柳缆龙舟。不堪回首,东风还又,野花开暮春时候。
  美人自刎乌江岸,战火曾烧赤壁山,将军空老玉门关。伤心秦汉,生民涂炭,读书人一声长叹。

  ☆、第140章 告捷

  七月初七,陈、元二国自上京之战两年后,第一场大规模战役就此发起。
  这一年江州水患,流民四窜,北方动荡,国力空虚,大陈内忧外患,谁也没想到刚刚走马上任,驻邺城之日尚不到一月的新任河北太守竟然与河间校尉,联手发动了一场针对元人的大规模作战。
  这一战中,元军攻城一夜不下,更受奇兵轮番偷袭,三更时,武独更发动了新一轮的冲锋。
  “杀——!”
  两千河北军杀进了元人的后阵。
  若无这背后骑兵干扰,拔都十拿九稳能打下邺城,然而武独竟似不与他正面作战,每次双方一接触便马上退去。
  段岭观察良久,见元军几次遭到背后偷袭,似欲变阵对抗武独时,军队却又仿佛指挥不动,意见不一,导致连番错失良机。
  是了,他军中不齐心,想必那几名千夫长都不愿听拔都的号令,只想快点攻下邺城。军令不达乃是兵家大忌,若先前不出掳走自己那事,元军之中兴许还不会出这么多矛盾,这次真是阴错阳差。
  两个千人队前赴后继地上来攻城,段岭带着城中民兵,抵挡元军的攻城巨木与攻城梯。
  轰然巨响,撞柱冲向城门,数十人忙上前顶上,段岭奔上城楼率领弓箭手飞速掠过,连番射箭,每一箭射去,都有元兵应声倒下。
  城上城下一片混乱,武独身先士卒,所过之处鲜血飞溅,几乎无人能挡他一招,烈光剑所到之处,连人带铠,一并斩开。
  段岭靠在城墙上喘息,元军终于意识到若不先将城外的伏兵解决掉,根本不可能打得下这座城。继而分出近两千人,冲向武独的队伍,抵挡他的轮番攻击。
  城门处攻势登时减轻,守城军推翻油盆,点燃干柴,四处都是黑烟。段岭瞥向烟雾中逃出的元军,觑机就是一箭,中箭人影登时倒下。
  武独一身黑铠,在暗夜中如同鬼魅一般,元军一来他便冲进树林中。不到片刻树林起火,浓烟扑来,元军大声咳嗽,武独却又率军从旁杀出,眼看元军兵力不断少下去,竟是因游击战而逐渐折损在这黑铠武将的手下!
  拔都怒喝,策马冲来,武独已杀得右手脱力,剑交左手,冷冷道:“来得正好。”
  紧接着奔霄冲去,武独与拔都在马上短兵相接,拔都使一杆近三十斤重的黑铁长枪,武独手持烈光剑,借着马匹一冲之力,二人交锋。
  “叮”的一声响,铁枪震荡,枪杆竟被武独一剑削断!奔霄朝着拔都的坐骑横撞过去!
  拔都的战马被撞得翻滚在地,武独原地疾转,半身仍在马上,横过烈光剑就是一剑!
  拔都立刻翻手拔刀,左脚踏地,吼道:“起!”
  战马被他勒得嘴角带血,四蹄挣扎,支撑起来。紧接着他左手出刀,顺着武独剑锋横削,武独喝了一声彩,再次变招回削,拔都却已驾驭战马冲出战阵。
  到处都是残兵,天渐渐地亮了起来,段岭看见远方一道黑线滚滚而来。
  “变阵——!”秦泷喝道。
  两千增援赶到,冲上丘陵,变行军阵为冲锋阵,狂冲之中一字排开。
  “冲锋!”秦泷吼道。
  “撤!”武独喝道。
  几乎是同一时间,秦泷发动了冲锋,而武独带兵撤出城下战阵。元军马上变阵抵挡秦泷攻势,却已来不及,数千骑兵在战场上厮杀,杀得天昏地暗,已令邺城下成为了血肢翻飞的绞肉机。
  “这里交给你了!”武独喝道,紧接着骤然离去。
  段岭正要命人放武独进城,武独却带领手下绕着城墙离去。
  元军终于溃败,却丝毫不现慌乱,撤军之时仍不断整队,沿着城墙另一头撤离,秦泷率军衔尾直追。段岭果断道:“所有人上马!跟着我走!”
  元军经过东门时,队伍正在不断重整,突然间东门大开,段岭带着一百弓兵与上千民兵杀了出来,元军万万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伏兵,当即不敢恋战,纷纷溃散。
  一时间刚要集合的元军再次被冲散,秦泷追至,与段岭会合。郑彦喝道:“太守!你玩过头了!快回去守城!”
  “不管了!”段岭大声道,将军队归并入秦泷队中。直追出十余里,天已大亮,秦泷方道:“不要再追了!全部回防!”
  段岭本想试试看能不能抓到拔都,如今元军一败,乱七八糟的,已找不到拔都下落,只得作罢。
  然而刚要撤离时,路旁又冲出一队伏兵,却是武独。
  元军还没认出来,便又被冲散,段岭喊道:“武独!”
  “你怎么出来了!”武独喊道,“不是让你留在城里吗?”
  段岭答道:“我怕他们趁机打东门,那里守卫太少了。”
  现在邺城驻军只有几十人,秦泷朝段岭竖起大拇指,说:“你们当真胆大。”
  “不管了。”武独说,“换马,跟着我走,秦泷,你跟郑彦,咱们在浔水岸边包抄他们。”
  元军大势已去,除了渡河无路可逃,其内部发生了剧烈的争执,吵得不可开交,树林中又有武独埋伏的哨箭此起彼伏地接应,一时间感觉到处都是伏兵,元军只得仓促渡河。
  渡河至一半时,武独与秦泷再次带兵杀出,这一次的大败对元军来说才是毁灭性的,被杀得浔水中全是浮尸,至少杀掉了上千名元军。
  最终余下不到两千元兵,渡过了浔水,撤回北岸,双方遥遥对峙。
  “下次不要再来了!”段岭隔着河,一身全是血,拉弦的手还在不住发抖。
  “撤吧。”武独说,“邺城守备空虚,须尽快回去。”
  段岭最后还是没有见到拔都,这一战至此结束。
  回到城下,到处都是伤兵,这一战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
  “清点伤亡人数。”武独吩咐道,他进了太守府,就地一倒,盔甲声响,底下渗出不少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
  段岭的武袍已破破烂烂,露出内衬的白虎明光铠,也就地一躺,靠在武独的腿上,感觉自己都要散架了。
  外头传来欢呼声。
  “回禀太守、校尉将军。”裨将道,“邺城军死四百七十二,伤一千零一十三;河间军死三十六、伤六百零一。”
  “死伤这么多吗?”段岭闭着眼睛说,“待会儿我亲自去抚恤,睡会儿,不行了。”
  江州入秋,官道沿途一片金黄。
  信使快马加鞭,穿过大道——邺城七夕之战告捷,信使日夜兼程,把军报送到了江州,朝野为之震动,当天早朝上时,文武百官都傻眼了。
  “元人撤回浔北。”谢宥说,“近期应该不会再入我大陈疆域。”
  “不向朝廷请战。”苏阀说,“就这么直接与元人对上,万一他们入冬再来报复怎么办?”
  “邺城距此地快马加鞭也要半月。”牧旷达道,“一来一回,足有一月,河间校尉上任时,陛下已下了‘权宜行事’的密诏。何况元人已不是伺机而动,乃是犯我疆域,这一仗,于情于理,都是该打的。”
  蔡闫说:“四千人打五千人,倒也打了场不错的胜仗。”
  “殿下。”谢宥说,“此战不可以兵力多寡来判断实力悬殊。”
  李衍秋沉默不语,仍在看地图。
  谢宥上前一步,朝一众大臣解释道:“元军擅游击,不擅攻城,自玉璧关以东疆域,国界线上沿途城镇与元军交锋时,最常使用的方式就是闭城不出。但这一次,河间校尉武独则是率军埋伏,觑元人攻城之时袭其后阵。配合秦泷,两路包抄,一直追着元人直到浔水,虽未亲眼所见,但根据王山的军报所言,想必就是这般。”
  “这是当年先帝惯用的打法。”李衍秋云淡风轻地说,“那年在上京,与耶律大石战窝阔台,便是先行埋伏,袭其后阵。此战虽说军功都在武独身上,但王山功不可没,若无他截得元军密信,知会玉璧关下韩滨,袭元人援军,料想此时邺城已失。”
  众人不语,蔡闫颇有点心神不定,李衍秋望向蔡闫,温和道:“皇儿觉得呢?”
  “嗯。”蔡闫答道,“便交由兵部评核吧。”
  牧旷达又道:“虽已将元人赶出了河北,邺城、河间等地依旧误了秋收,月前征募民兵,难及农活,说不得还须得调些余粮,助他们撑过这个冬天。”
  户部尚书叹了口气,说:“北方若再有灾民南下,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供给邺城所需。”
  “这便去办吧。”李衍秋起身道,“退朝。”
  秋来天阔,北方风吹草低,滚滚麦浪。元人一撤,段岭便马上就地解散军队,让他们前去秋收,免得误了时候,一时间偌大的邺城空空荡荡,人们全部出去收麦磨麦了。
  死去的将士要抚恤,伤者要探问,段岭足足忙了三天,简直是筋疲力尽。回到府后,段岭在房中给武独换药,先前箭创留了个疤,这次打仗又添了一道新伤。
  “打一场仗,添一道疤。”段岭说,“过不了几年,身上当全是伤了。”
  武独说:“合该多带几道痕,来日老了,你当了皇帝,嫌弃我时,便给你看看,自然想起我待你的好来。“
  “说什么呢。”段岭哭笑不得,看着武独,心中动情,便抱着他的腰,俯在他肌肉分明的肩背上,亲了亲他脖颈上的刺青。
  “那小子想必不敢再来了。”武独又说。
  “他还会来的。”段岭说,“不到明年入夏,他一定会来。”
  拔都打了个败仗,缘由段岭是清楚的,这并不代表他的实力不行,而是元军内部也有着分歧。下次再来时,他一定会做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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