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夫长公主-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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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正因为卓印清太过合适,所以即便到了现在还没有任何的线索,我却直觉他便是秦隐三年之约的那人。”俞云双说到此处一顿,自己却先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凤眸之中恍若有潋滟波光流动,“因为这是秦隐对我的承诺,只要他开了口,必然会做到。”
“听你这么说来,卓印清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裴珩道的视线划过俞云双的面容,在她轻抚着木案的指尖上停滞了许久,才失落道,“反正那驸马的人选不管是谁,终归不会是我大哥。”
“裴小珩。”俞云双将自己的手收回到袖中,缓缓道,“在你大哥出征之前,今上曾经将他宣入宫中,让他在出征与娶我之间选择一个。”
如今裴钧出征在外将近半个月,他的选择一目了然。
裴珩的背脊一僵,怔怔道:“为何我不知道此事?”
俞云双默默看向裴珩。
裴珩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眸之中情绪翻涌:“难怪大哥离开前的那几日心情十分压抑,我本以为他是在担心归期未期,班师回朝时物已是人已非,却没想到……”
攥了攥拳,裴珩咬牙切齿道:“今上哪里是让他选择,分明是迫他与你分道扬镳。”
俞云双道:“你大哥的这个决定,做得并不容易。”
裴珩呼吸一滞,待到惊怒逐渐平息,理智重新回笼时,才开口向着俞云双问道:“云小双,你可怨我大哥?”
俞云双的心头暖了暖,摇头道:“你大哥与我手中皆有兵权,他若是选择尚主,便意味着或者是他,或者是我,两人中必有一人要放弃兵权。你大哥身上担着整个裴家的荣耀,胸中装着平定四海的夙愿,又怎么可能在长公主府中做一个没有实权的驸马爷?而于我来说,失了长公主令,我便是一个任人宰割的活靶子,他定然不会同意我将长公主令交出。我若是他,也会选择弛骋于战场之上,又怎会怪他?”
裴珩的神色黯然:“我没想到你们两人之间还隔着这样一件事。”
俞云双食指微弯,轻轻敲了敲他的脑壳,笑道:“你小子怎么是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你方才说分道扬镳,这道若是真的这么容易分,今上又何须费尽心思为我赐婚?我将这件事告诉你,便是想让你知道,无论怎样,我与你大哥是生死至交,至于别的,便只能是别人的了。”
“罢了罢了,反正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裴珩抹了一把脸,为自己将紧蹙的眉头揉开,“你说的其实我早就懂了,只是一直以来还心存侥幸罢了。”
俞云双勾了勾唇角:“待我出降那日,便由你来背着我上喜轿罢。上一次你们都不在场,我是自己一个人走到轿子里的。”
裴珩沉吟了一瞬:“你这是真的决定下嫁卓印清了?”
“当初今上要将我赐婚于江家的嫡子时,我便想过为淮陵世子服斩衰,换得三年清净。如今赐婚一事避无可避,下嫁给秦隐安排的人三年,比放任让今上来选人要好许多。”俞云双的指尖在木案上轻轻点了点,凤眸微微眯起,“三年足够我做太多的事情,待我在凌安城重新立足之时,便是将那人对我的打压尽数奉还之时。”
“可是云小双,你不觉得你对于秦隐……”裴珩顿了顿,缓缓道,“当初元后薨逝,先帝将你交与季贵妃抚养,你亦花了许久时间才对她放下心防。你一直不是一个轻信之人,可是秦隐于你来说却似是一个特例。我从一开始便隐隐觉得你对他的态度不同寻常,直至那日我在隐阁之中无意中撞见了你隔着屏风看他的眼神。”
裴珩深深凝视着俞云双线条柔媚的面容,忽然问道:“你是不是……喜欢秦隐?”
俞云双一怔,坦然笑道:“是,我喜欢秦隐。”
裴珩自说完之后便屏息等着俞云双的回答,却没想到这句答案竟然来得如此快。
重新靠回了自己的椅背,裴珩喉咙发紧道:“但你却要嫁给卓印清。”
俞云双瞳色深得让人看不出端倪:“确实如此。”
裴珩的眉头向中间一蹙。
就在两人相对无言之时,正厅外传来了映雪的声音道:“长公主。”
“怎么了?”俞云双抬高了声音问道。
“隐阁的屈易公子来访,说有东西必须要亲自交到长公主的手中。”
俞云双看了裴珩一眼,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离开,对着屋外道:“将他请进来罢。”
屈易进来时,玄青色的衣裳湿了半边,就连发梢也被水珠润湿了一缕。俞云双将他打量了一番,问道:“外面又下雨了?”
“不算小。”屈易对着俞云双行了个礼,锐利的视线冷冷划过裴珩,“裴校尉也在。”
因着屈易的看着自己的视线与裴钧有几分相似,裴珩见了他便有些不自在,皮笑肉不笑道:“我来了有一阵子了。”
屈易眸光森冷,收回了视线。
俞云双从黄花梨木的四方扶手椅上起身,问向屈易道:“不知道屈易公子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屈易点了点头,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一个信封递与俞云双。即便屈易的袖子湿了一大半,那封信笺却四角平展,显然保护得十分完好:“前几日准驸马身故一案的结果已经出来了,京兆尹姚永泰因为寻不到有力证据证明江闲之死为蓄意谋害,最终将此案断为意外身故,结果已经由大理寺审核、圣上朱批定案。”
俞云双从屈易的手中接过信笺,问道:“那这封信里面……”
“公子这几日不在阁内,临走前曾交代与我,待长公主回到凌安,隔一个时辰之后将此封信亲手送到长公主的手中。”
“隔一个时辰?”依然坐在椅子上的裴珩手中端着茶盏,诧异道,“这是为何?”
屈易的视线在俞云双依然泛着湿意的发丝上一扫,冷笑道:“公子说长公主一路赶回凌安,必然疲累,让我务必留出来一个时辰让她稍作休整。”
俞云双笑睇了裴珩一眼。
裴珩的脸蓦地一红。
“你方才说公子这几日不在阁内?”俞云双转过头来,继续问道。
屈易垂头道:“前一阵子凌安城寒疾肆虐,公子不甚染了风寒,三日前已经去了别地休养,最近一阵子,长公主怕是见不到公子了。”
“我明白了。”俞云双白皙指尖在信笺纸质细腻的封口处划过,对着屈易感激道,“有劳屈公子了。”
屈易也不多做客套,对俞云双拱手行了一礼,转身向着正厅门外走去。
俞云双目送着屈易的背影消失在正厅外的青石路处,而后将手中的信笺拆开,视线划过上面的字迹,薄唇微挑,勾出一抹柔和笑意。
“上面写了什么?”裴珩与俞云双之间的距离很近,虽然并未刻意,却能隐隐约约看到上面一行简短的字迹。
俞云双这回并没有将信笺直接递与裴珩,而是折起后收回到了自己的衣袖中,开口一字一句道:“他对我说,愿汝所愿。”
☆、第33章
八月十五已经过去,因着中秋祭祖而被封的凌安御街却并未解禁,前一日的贵气蒸腾,一夕之间变成了繁花满路,十里馨香。
八月十六日午时正,无双长公主出降的仪仗将会从这条街经过,绕道前往宁安街的怀安公府。
无双长公主出降,可谓凌安城中的一大盛事。不仅因为这位长公主地位尊崇,是当今圣上唯一的皇姊,还为着这位长公主是凌安城中出了名的“克夫长公主”,连克死了两任驸马爷,如今终于嫁到了别人家中,自然是一件拍手称快的幸事。
身为那传言中唯恐避之不及的克夫长公主,俞云双在八月十六日起了一个大早,凤冠霞帔穿戴完毕,便独自坐于梳妆的青铜镜前,摩挲着一个檀香木小盒凝眉沉思。
长公主府外响起了隐约的喜乐之声,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俞云双涣散的视线重新聚拢,将一直把玩在手中的檀香木盒打开,拿出了放置在最上面的两封信笺。
这两封信笺皆为澄心堂纸所制,由上好的徽墨所书,再加上书写上面字迹的人,任何一张拿出去,都价可比金。
将两张信笺一一摊开在面前的桌案上,俞云双神色怔怔地凝视着上面字迹,最终薄唇微微勾起,轻叹了一口气。
贴身侍婢映雪从外间走进来,在俞云双的身后轻声问道:“长公主,吉时马上要到了,我们是否出发?”
俞云双将那两封信笺仔细折好,收入自己大红喜服的衣袖之中,从桌边站起身来到:“现在便走罢。”
映雪帮着俞云双将喜帕盖上,搀扶着她走出了厢房的大门。
嫣红色的盖头遮在眼前,视野便狭窄了不少。俞云双提着自己的裙裾小心翼翼迈过门槛之时,便有人从旁稳稳扶住了她的手臂,牵着她向前走了几步。
虽然看不见来人的容貌,俞云双却立时猜出了那人是谁:“裴小珩,你来了?”
“早就在外面候着了。”裴珩的声音从身侧响起,清朗的嗓音一如往昔,“驸马那边迎驾的仪仗已经到了,我这便背着你出去罢。”
按照宁朝婚嫁的风俗,女子婚嫁之时需由自家的兄长背入喜轿,寓意为“送亲”。而俞云双身为先帝的嫡长女,既无兄长,又不可能由当今圣上亲自来背,便只能由他姓之人代劳。
俞云宸原本将身边的内侍总管派了过来,打算由他将俞云双背出来,只是人还未进长公主府的大门,便被俞云双冷笑着轰了出来。最后在迫不得已之下,俞云宸终于同意了由将门裴家的小公子裴珩暂时作为銮仪校,负责背着长公主入嫁辇。
俞云双听了裴珩的话,在大红的盖头下努力扬了扬头,想要看看驸马迎亲的队伍,只可惜入目一片鲜红,视野怎么都越不出身前三尺远,最终只能放弃,对着裴珩点了点头道:“那便走罢。”
衣衫窸窣的摩擦声响起,俞云双隐约看见裴珩绕到了自己的身前,屈膝弯起了背脊,背对着自己半蹲了下来:“云小双,上来。”
俞云双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脚尖轻盈一点,双手攀在了他的肩头。
裴珩背着俞云双重新直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大哥若是知道你成亲的这日,是我将你背上了喜轿……”
说到此处,裴珩打了个寒噤,就连在他背上的俞云双都能感觉得到。
哭笑不得地拍了拍他的肩头,俞云双道:“走罢,莫要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裴珩换了个姿势将俞云双背得更稳了一些,这才抬步向着落于长公主府大门外的喜轿走去。
怀安公府位于宁安街,说来与长公主府只隔着四五条街,往日里若是乘马车而行,也只用花小半个时辰的光景便可到达。只是因为俞云双的仪仗要先沿着十里御街向东而行,在东华门处跪拜当今的天子与皇太妃季氏,而后才能前往怀安公府,这一来一回便耽搁了许多功夫。
待到喜轿终于在怀安公府的大门前落地时,俞云双早就在漫长的路途中被颠得头晕眼花。刚将手伸到盖头底下揉着胀涩的额角,喜轿的帷幕便被人从外面倏然踹了一脚,踢开了一道缝隙。
午后耀目的艳阳透过那条缝隙斜斜照了进来,为昏暗的喜轿带来一缕微光。
帷裳又被人从旁掀开得更大了一些,喜轿前的青石地面被那人投下了一道颀长身影,而后那人伸出手来,修长有力的手指便这般突兀的出现在了俞云双盖头的下方。
俞云双在此之前也曾上过下嫁于淮陵世子的花轿,清楚这帷幕只能由自己的夫君踢开,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手,凤眸之中宛若流光波动,纤细柔软的指尖慢慢向前探出。
就在两人的指尖即将碰触到的那一刹那,俞云双看清了那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上起着的薄薄的茧子,脑中的晕眩蓦地一清明,将手重新收了回去。
那人应是一直凝视着俞云双的动作,见到了她的反应,讶异道:“长公主?”
年轻男子的声音,刚毅爽朗,十分好听,却与她心中所想的那个完全不一样。
俞云双理了理自己的衣袖,重新坐回到喜轿之内,声音清冷问道:“你是谁?”
那人顿了顿,而后直起身来走到了轿门正对面的位置,一拂自己的衣摆跪了下去,对着俞云双行了个大礼道:“臣卓印泽,叩见无双长公主。”
卓印泽?那个由怀安公亲自上奏请求敕封世子的次子卓印泽?
大红色的盖头下,俞云双的黛眉微蹙,想到那日屈易来长公主府拜见时说的话,一缕不详的感觉涌上心头,就连背脊都忍不住僵硬了起来。
喜轿之外送亲的仪仗与接亲的国公府众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喜乐不知何时停息下来,窃窃私语之声渐渐响起。
俞云双却并没有搭理他们,继续开口问道:“他……驸马呢?”
卓印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