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难天下-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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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瓜州古渡,金山远望。江南的仲夏,炎热异常,几匹战马飞奔冲上金山山顶,眼前豁然开朗,宽阔的大江如同一条白练静静东去,奔流入海。
当中一人乌纱黄袍,面圆口方,胸前飘撒着络腮长须。不是别人,正是靖难始作俑者燕王朱棣。在他左边马上坐着一名老僧,正是道衍和尚,在他的右边是悍将邱福、谭渊。
面对滔滔江水,朱棣心潮翻滚,他先是下马朝应天方向拜了三拜,然后站起来用手中马鞭指着长江道:“不渡此江数年矣,却不知道还有今日。”
众人一起下马,站在他的身后,道衍和尚三角眼似睁非睁,嘴里吐出几个字:“天命所归。”众将一同行礼:“殿下天命所归。”
朱棣突然哈哈大笑:“孤今日站在这里,还有谁能阻挡!”
三日前,燕军抵达扬州外围,燕王派都指挥吴玉道扬州诏谕。扬州卫都指挥王礼早被燕军军威吓得魂飞天外,便力主举城投降。监察御史王彬和指挥崇刚立刻将王礼下狱,王礼的弟弟王宗煽动扬州卫兵马造反,买通王彬身边贴身护卫,在王彬沐浴之时,护卫撤走,乱兵攻入府衙捉住王彬,崇刚率本部人马力斗哗变官兵,力竭而亡。王宗救出王礼献城降了朱棣。
扬州历来是拱卫金陵的江北重镇,此刻一降立刻在江北诸城产生骨牌相应。泰州、通州望风而降。六月初三,燕军攻下仪真,立大营于长江北岸。此时地燕军已经不是离开北平时的六个卫三万人,一路南来望风归降的南军纷纷加入军中。兵力已经膨胀到八万之众,燕军集沿江船只于江上,往来穿梭,旗鼓遮天。
应天皇城的知了年复一年地叫着夏天。映衬着知了地鸣叫,上书房内鸦雀无声。朱允瘦弱的脸庞更显消瘦,他呆呆地看着在座诸人,左手起是方孝儒,黄子澄,卓敬、练子宁、杨靖、驸马梅殷还有魏国公徐辉祖。
众人一言不发,同样呆呆地看着地面。朱允长叹一声,这些人平日争权夺利个个争先恐后,此时燕王大军兵临城下,却无一人献一策。
朱允道:“众位爱卿。电脑小说站http://wwP。z…z…z…c…n。c…o…m更新最快。事已至此,各位可有退敌良策?”说着眼睛看着方孝儒,他目前是大学士之首。
方孝儒脸上大汗淋漓。他擦了擦汗水道:“事急矣,宜以计缓之。遣人许割地求和,拖延时日。东南募兵降至,辽王之兵不日南下。况且应天之北还有长江天堑。北兵不善舟楫,城中禁军可与之决战江上,胜负仍未可知。”
此言一出,练子宁冷笑两声,不再做声,朱允道:“练爱卿,有何良策?”
练子宁起身行礼道:“燕逆是傻子吗?此时此刻还思求和,无异于缘木求鱼。东南募兵?却是镜花水月,永远来不了了。至于辽王,嘿嘿,是谁到了紧要关头还想着办法分拆辽东军力?!
为今之计,皇上只有移宫他走,或西入南昌,或南下广州,缓得一时,再振臂一呼天下勤王之师云集,或可与之一战。”
一说到出走,朱允脸立刻黑了下来,不再答话。黄子澄见此跳起来指着练子宁道:“荒唐,堂堂天子,危难之时只有坐镇京城,号召天下兵马勤王。如若他走,君不见宋朝事乎?”
杨靖咳嗽一声道:“皇上,黄大人说得也有道理,臣有一策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允道:“杨大人还客气什么,快说啊。”
杨靖道:“大王子也有三龄,不如封了他为太子,派其出京城监国。”杨靖的话意思很明白,就是留一手,万一京师被攻破,好歹还有个挑旗的,只要是朱允地太子,天下仍会奉其为正溯。
杨靖话刚说完,黄子澄又怒道:“杨大人,你安的是什么心,所谓天无二日,唐朝……”
杨靖霍然起身回敬道:“少跟我丢书袋,唐朝玄宗亡蜀之事靖也知道。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大王子年幼也无法再立朝廷,只要皇上在,哪里能有二日?现在靖难之乱糜烂至此,尔等仍不思良策,还在这里咬文嚼字,尽说虚言。难道真要燕逆打开城门,你们才知道掉泪吗?
皇上,臣一片忠心,请皇上明鉴。”说着跪在地上就拜。
朱允叹了口气:“杨爱卿快快请起,朕准了爱卿所奏,派大王子监国也是老城之策,尔等不得胡乱猜疑杨爱卿。”
朱允想了想又道:“朕想下一道罪己诏,诏告天下揭露燕逆嘴脸,并诏四方忠义之士举亲王之兵。众卿以为如何?”众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第二日,朱允立刻做了三件事,第一件在皇宫之内举行了一个草草的仪式,册封长子朱文奎为太子。并颁诏书,命杨靖与驸马梅殷护送太子南下广州相机行监国事。
第二件下罪己诏,诏中言:燕人不道,擅动干戈,虐害百姓,履兴大兵致讨……壮勇之士,赴阙勤王,以平寇难,以成大功,以扶宗室。呜呼,朕不德而致寇,固不足言,然我臣子其肯弃朕而不顾乎?此诏一出,人心更加惶惶,有臣求得诏书,说是出城招募壮士,建文帝方寸已乱,也由他们去了。
第三件事,是暗自请来庆城公主,让她前往燕师议和。许割地划江而治。庆城公主乘一叶扁舟渡过长江,至燕军大营求见朱棣。朱棣立刻让公主进营,庆城公主乃朱元璋哥哥的女儿,燕王堂姐,自幼与燕王最善。两人相见自然流泪唏嘘。
燕王擦干眼泪问道:“姐姐前来,可是为侄子做说客的?”
庆城公主点点头道:“皇上着我前来,是想带个话与燕王,皇上愿缚黄齐二奸臣于殿下帐前,划江北于燕王而治。只要燕王仍尊应天为帝即可。”
燕王嘿嘿冷笑:“先帝奉燕地与弟弟,他却被奸臣撺掇着来夺我的土地,是他不义在先,我若是连自己的土地都保不住,要他割地何用?弟弟起兵南来,就是为了除奸臣,安社稷,岂是在乎皇位土地?
姐姐可回去与他说,只要除掉奸臣,弟弟拜谒过先帝孝陵,依然拜他为天子,只求恢复祖宗家法,免了诸王之罪,即可返回北平。”
朱棣这么一说,庆城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茬。顿了片刻,朱棣又道:“周王齐王二位兄弟现今如何了?”
庆城公主道:“周王已招回,只是仍未复爵;齐王仍关在狱中。”
“弟弟们受苦了,我来晚也。”朱棣潸然泪下,隔了一会又道,“姐姐前来都是奸臣之计,不过还幻想着远方之兵来救,我岂能被这样的招数骗过。姐姐回去之后代为谢天子,并转告诸弟妹,赖宗庙之灵垂佑,相见有日。”
庆城公主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姐姐就去了。只望弟弟进得京师,履行诺言,留大哥之后一条活路吧。”
庆城公主回到应天,将朱棣的话原原本本复述给朱允。他听完仰天长叹,眼泪不自觉地留了下来。
自从燕军打到仪真,应天已经乱成一团。一些下级官吏偷偷顾上马车送家眷出城,每天四通车马行里门庭若市。熊度神情严肃地坐在柜台内,看着那些贪生怕死地官僚们求着伙计们为他们寻找一辆马车。
一名灰衣家丁打扮的人走入铺面,问清楚熊度所在,径直走到熊度面前道:“杨太爷着小的来要车。”
熊度眼睛一闪道:“要几辆?”
家丁道:“十辆不算多,一辆不算少。”
熊度紧盯着来人点点头道:“那就不多不少正好八辆如何?”
家丁微微一笑点点头道:“按照这个地址送货,这是定金。”说着拿过一张纸,还有一个钱袋放在桌上。一个银锭中地小纸卷,拿过一本《左传》将字条中字翻译过来:“东风破行动开始。”
江淮酒楼大厨王一勺累了一天拎着一坛腌菜回到家里,他关好门,敲碎腌菜坛子,里面出现一个蜡丸:“东风破行动开始。”
上阳门守门的五城兵马司总旗严六,拆开杏花楼小翠扔给他地绣球里抽出一张字条:“东风破行动开始。”
秦淮河上船老大张桨头借着河边射来的灯光,从草帽里抽出一张字条:“东风破行动开始。”
锦衣卫宿卫镇抚司知事黄鹰在灯下掰断一张烧饼,里面也有一张字条:“东风破行动开始。”
几乎在同一个夜晚,应天城内有三十人拿到了这张字条,里面无一不是写的:“东风破行动开始。”
第三卷 谁主沉浮 第四十七章 浮生六劫(2)
江水拍岸卷起千堆雪。亿万年来,长江默默地从雪山高原奔腾南下,从益州到荆州,从荆州到江左,见证着城头变幻大王旗。
“王睿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千寻铁索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大明江南水师提督陈远慢慢吟诵着刘禹锡的名句。石头城就在右岸,荒废的城垣勾起了陈远重重心事。
五艘大船五艘小船,扯着半面风帆成战列行驶在宽阔的长江上。这十艘船还是洪武三十年辽东作为寿礼献给朱元璋的礼物。如今一晃又是三年了,大明水师并无半板入海。对于这个陈远倒不担心,大船在航道中心行驶,侧舷炮火可以覆盖两岸。尽管只有十艘舰船,陈远相信也足以横扫千百艘内河大舢。
三日前,陈远接到兵部调兵函,命令他接令后火速赶往仪真瓜州渡,执行两个任务,第一是扫清北岸的燕军船只,第二是保护应天下游的江面,阻止燕军渡江。但就昨夜停靠在大胜关的时候,一封来自燕王的书信悄悄地送到陈远案头,燕王许诺,陈远只要按兵不动,事成之后,陈远封万户侯,迁大明水师的总提督。而且燕王还威胁“千里江堤,岂是十艘战舰可挡?”
陈远拿着两份命令,头疼不已。他悄悄将副将堂弟陈宣招入后舱,将燕王的书信给他看了。陈远陈宣兄弟祖辈本是东海上的海盗,因为早早投了朱元璋。因功授了世袭地指挥同知。辽王进贡来舰船之后,朱元璋用十艘船组成了新的江南水师拱卫京师。这个提督的位置就给了海盗世家出身的陈远,陈远地堂弟陈宣平时好读书,虽然出自军户。但不像个武将,倒以儒将自居。
陈远盯着陈宣,只见他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手中书信。看完之后,陈宣将书信放在桌上道:“大哥有何打算。”
陈远叹了口气:“我要是有打算还找兄弟来干吗?如今的形势真叫我左右为难。朝廷一败再败,如今整个江北还有几处插着王旗;燕王却一帆风顺杀到江边,应天已经岌岌可危。我是实在没有主意了,所以找兄弟商量商量。”
陈宣嘿嘿一笑道:“大哥,听这话里话外的,别是想从了这个?”说着拿起燕王的书信晃了晃。
陈远凑上前去道:“你觉得呢?快给大哥想想主意!”
陈宣道:“燕王说得没错,凭着我们这十条船,想阻挡千里江堤也是杯水车薪。而且江北大多为燕王所占,他可以随时寻找渡口渡江。届时你我兄弟疲于奔命,不但无法阻挡燕王过江,甚至随时搭上性命。”
陈远道:“那兄弟地意思是降了燕王?”
陈宣道:“嘿嘿。wap;z…z…z…c…n.c…o…m更新最快。大哥,说句老实话。你真觉得靠上北岸降了燕王那么容易?”陈远沉吟一会,不说话等着下文。
陈宣道:“这几年,虽然我们找着机会就调换舰长。原来十个辽东舰长也被我们换了六个。只是这船上还有大副、二副,还有水手,炮手,这些人哪个不是辽东出来的,他们的身家都在辽东。辽王和燕王势成水火,铁了心保朝廷,就算燕王打下应天,辽王也会举旗讨伐,辽王的实力大哥不会不知道,这仗打到何年何月就不知道了。所以此时咱们就算想过了江投降燕王,手下这些人又哪里能肯,操纵着船的都是辽东一系,到时候他们哗变了怎么办?”
陈远仿佛泄了气的皮球摊在椅子上:“照你这么说,我们是降也不是,打也不是,那能如何是好?”
陈宣笑道:“大哥不要着急,既然左右不是人,那何不干脆不管了。我们把船停下,钓钓鱼,晒晒太阳岂非惬意?”
陈远哼了一声:“我说三弟,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想出这样的馊主意。万一日后朝廷胜了,你我有多少个脑袋可以掉?”
陈宣仿佛胸有成竹道:“大哥何必烦恼,弟弟这有个人,大哥看看他自然知道怎么做。”
陈远眼眉一挑:“谁?”
陈宣拍拍手道:“李舰长,请进。”话音未落,门呀地开了,进来的正是“威武”号舰长李镇。“威武”号就是原来的“大明”号,江南水师旗舰,也是战列舰中惟一尚由辽东老人掌管的战舰。
陈远疑惑地看看李镇,又看看陈宣。李镇跪倒行礼:“将军,末将这里有一封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