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难天下-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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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胡受朱植译书的重托,自然士为知己者死。但要把这几百种书全译成汉文,就算穷极一生累死他都做不到,于是灵机一动开了一门外语课,专门教授拉丁语,希望能教出一些徒弟后分头去译。这门课程一开始无人问津,米胡没有办法只能找郭秀商量,郭秀知道丈夫吩咐过此事必须重视,自然不敢怠慢。一下子从十五岁后已经小学毕业的学员中挑选出比较乖巧的三十人成为他的学生。
米胡平时的工作主要就是教授三十人拉丁语,另外教授三名传教士汉语。同时开始让这些人帮助开始翻译亚里士多德、柏拉图、托马斯。阿奎那等人的西方名著。
在授课之余,米胡在辽东各地旅行了一番,对辽东的风土人情有了一番初步的感受。只觉得辽东的味道与其他地方十分不同,商业气氛很浓厚,甚至与佛罗伦萨相似。不过辽东依旧不变的是商人在社会中的地位与这个古老帝国其他地方没有任何改变。这是与佛罗伦萨惟一不同的地方,佛罗伦萨由七家商业行会控制的共和国,商人们实际上是国家的主人。
米胡在走过辽东的山山水水,看过辽东形形色色的百姓,终于写出这篇惊世骇俗之作——《四民平等论》。
“古者士农工商四民异业而同道,其尽心焉,一也。士以修治,农以具养,工以利器,商以货通,各就其资之所近,力之所及者而业焉,以求尽其心。其归要在于有益于生人之道,则一而已。
士农以其尽心于修治具养者,而利器通货犹其士与农也。工商以其尽心于利器通货者,而修治具养,犹其工与商也。故曰:四民异业而同道。
自王道熄学术乖,人失其心,交鹜于利以相驱矣,于是始有重士而卑农,荣宦游而耻工贾。夷考其实,射时罔利有甚焉,特异其名耳。呜呼!斯义之亡也久矣!
古之人垢工商者,无非以商人重利而轻义,却不提郑商弦高之事。窃以为天下非商必奸,施之仁义,匡其言行,孰敢断言复无弦高乎?
余闻辽东有《公平交易令》,令出者规士农工商之责,细分官民之责,民民之责,各人所责尽归契约二字。履行数年,辽东之事皆由此生,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有约者从之,令行禁止,官民和谐。
子曰:礼义仁信悌,契约通人心,尤重信者,实乃宣圣人之言尔。圣人且言礼崩乐坏,今有令者重建之,善莫大焉。”
米胡这篇士农工商四民平等论一出,辽东士林一片哗然,辽东儒林元老朱乾龙,前宋朱熹之后,第一个跳出来炮轰米胡:“米某人继大儒之余脉,然废圣人之言,乱纲常之道。数典忘祖不知其可也。”有人领头,后继者自然甚众,几乎所有儒林人士不约而同地群起而攻之。
作为商人一方却欢呼雀跃,对于他们来说,仿佛就像憋在心中那层窗户纸终于被捅破,商人们只觉得说出了心里话。大家自然不会让米胡落单,各自雇用枪手回击儒林的攻击。一时间辽东的酒楼茶寮或者是辽东学堂之前的告示板成为了双方较量的场所,一有新的文章出来,民众竞相传抄,一时洛阳纸贵。
当朱植拿到辽东每月邸报的时候,并无一点兴奋只得摇头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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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谁主沉浮 第三十章 韬光养晦(3)
“憨人,真乃憨人,如此文章只会坏事!”杨荣急匆匆地跑进朱植的书房,拿着辽东邸报着急地说道。
朱植道:“勉仁不同意米先生的观点?”朱植知道杨荣是个谨慎的儒生,对于辽东的新思想他的响应从来没有瞿远和姚善来的积极,这对于朱植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杨荣道:“殿下,说实话,对于米先生的看法,荣并不能全部同意。士农工商已经成为国家稳定的基础,皇上虽然一再抬高农民的地位,但归根结底农是四民中最苦的,四季耕作,受到的苦难最多。即使如今农民地位处在四民之首,也不过是名义而已。加入让四民平等了,那么商人会凭借手中的财力更加嚣张,反过来本身处在劣势的农民反而达不到平等。所以米先生之心可嘉,之言却未必敢苟同。
不过,此时不是讨论米先生观点是否正确的时候,而是应该想想如何善后,莫要给宵小再获得攻讦殿下的机会。”
杨荣一番话让朱植陷入思索之中,是啊,中国虽然从古就重农轻商,但问题是这种所谓的重视很多时候都不过挂在口头上,那些四时耕作的农民从来既要从事繁重的劳作,又要服从繁重的徭役,最后还要交租子。忙得根本没有空闲享受所谓的地位,而一个国家政策的倾斜最终也没有多少体现在农民身上。
回想起后世,虽然名义上已经实现了四民平等。但经济上的不平等造就了实际中社会地位地不平等。但在这个时代中,矫枉必须过正,只有以一些振聋发聩的声音敲碎专制这块铁幕才能真正拨下种子。
朱植叹了口气道:“勉仁之言未必没有道理,我准备修书一封给米先生。让他稍安毋躁,在现今这样的形势下,译好那些书才是最重要的。麻烦勉仁帮我执笔写这封信吧,大概意思就是我刚才说地。”杨荣点头承诺。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下人进来禀报:“练子宁练大人派人过府请杨大人到醉仙楼小聚。来人还说了如果殿下有空也请移驾一叙。”
杨荣道:“殿下看是不是您也过去一下,这些人都是朝中重要的助力……”朱植想想也是,这次自己回京,多亏了几位大人从中周旋,才让自己有惊无险,无论在公在私都应该应酬一下。朱植也就点了点头。
朱植并杨荣、瞿远,在小陈子的护送下来到醉仙楼,这里是朱植以前在京城经常与部下聚会的地方,多少年没来了,一切都还没变。z…z…z…c…n小说网电脑站www;z…z…z…c…n.c…o…m更新最快。楼旁地首饰铺。摆摊的卖菜老大爷,仿佛多少年来时间只是静止不前。
上得楼来,店小二将三人引到一个僻静的雅间。杨荣在前将门帘撩开,将朱植让入房中。只见房中坐着两人,下座的是练子宁,为首的竟然是东宫侍读黄子澄。
朱植迈着四方步走入房门。两人见是辽王驾到连忙起身相迎,朱植快步上前将两人扶起道:“黄大人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快快请起……练大人你我一别也五年有余啦。”
黄子澄练子宁两人站起来,将朱植让在上座。大家坐下,朱植不禁打量起这位历史上有名的蹩脚谋士。只见他身材不高,黑黑瘦瘦,但两只眼睛却炯炯有神,他也有意无意地打量着朱植,只是不敢像朱植的眼光那么直接。
练子宁见两人互相打量了一下,连忙开口打圆场,道:“下官与黄大人是同年,平时也是比较好的朋友,今日见天气不错,想着殿下在京没什么事做,不如出来散散心,于是斗胆请殿下过来,没想到殿下还真给下官这分面子。子宁万分感谢。”
朱植这才回过味来,连忙摆手道:“呵呵,子宁盛情,我岂敢不来。说实话,父皇命我在京,实际上就是让我闭门思过。平日里和勉仁没事读读书也不错,只是这日子长了当然也想出来透透风,难得子宁不弃我这个落罪王爷。”
练子宁站起来郑重地鞠躬道:“殿下此言差矣,子宁也读过些圣贤书,懂得雪中送炭的道理。殿下大义,子宁没齿难忘。”
黄子澄见两人在那互相客气,连忙起立,朝二人各作一揖,道:“殿下、子宁,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来来来,喝酒喝酒。”说着拿起酒杯朝二人各敬一杯。
大家你来我往,推杯换盏,酒过三巡,黄子澄突然道:“殿下,您觉得皇上将殿下留在京城是作何打算?”
黄子澄突然发问,朱植一下子接不上话,眼睛溜了杨荣一眼,只见杨荣也是面无表情,无动于衷。只得硬着头皮道:“本王有罪之人,父皇的意思是让我闭门思过。”
黄子澄又道:“殿下真地认为自己有过吗?”这句话如重锤一般敲击在朱植心头,这是一个明摆着的问题,在不同的价值观基础下,他不可能认为自己有错。而且许多问题根本是自己无法预见到地,在一个专制礼法统治的国度里,法无定法是最沉重地问题。
比如高丽问题,假如朱元璋自己不喜欢李成桂,那么就算朱植做得更过分些,朝廷也不会因为这个处罚自己。自打朱植来到这个世界,他就小心翼翼地规避风险,在夹缝中一点点实现自己的抱负。只是无论他如何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前路上总有地雷阵埋伏着。生存的压力和生命地尊严哪一个重要。
朱植眉头的隐隐一暗,但他随即展颜一笑:“大丈夫处世错就是错了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父皇教训得是,我是该冷静地思考一下自己这些年在辽东的所作所为。”
黄子澄微微含笑,拿起酒杯敬了朱植一杯道:“殿下在辽东做的事,太孙殿下却念念不忘。太孙殿下让微臣带话,父亲交待过的话太孙殿下不会忘记,请殿下稍安毋躁,自有振翅高飞的一天。”
黄子澄不经意间说出这么重要的话,朱植顿时感到有些措手不及,一霎那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小小雅间陷入一阵莫名的寂静中,杨荣悄悄从桌底碰了碰朱植的脚,朱植才回过劲来,叹了口气道:“请黄大人给殿下带话,太子哥哥的嘱咐为臣的同样没有忘记,但凡有一口气在也不会辜负太子哥哥的信任。”
黄子澄听了朱植的话,显得比较满意,连忙一拱手道:“殿下言重了,微臣不是替太孙殿下来试探殿下的口风。只是最近辽东的新政闹得也有点过分了,殿下不知道是否看到过四民平等论?”黄子澄见已经达到了目的连忙将话锋转到其他方面。
朱植道:“业已有所耳闻。”
黄子澄道:“却不知道殿下对此有何见教。”朱植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这又是黄子澄替太孙考校自己,心中组织一下语言,缓缓道:“昔日本王在辽东为政,所有的政策只讲一点,就是对民有没有利,有利者本王不管骂名滔滔,无利者本王自不取也。至于这个商业的兴起,本王的确存在振兴辽东经济的想法,想我辽东之地,苦寒贫瘠,兴农业却失之天时地利,土地虽广,然百姓辛苦一年所获甚微。
刚到辽东之时,全年岁入不过十余万石,连自己都养活不起,更谈不上征服四夷为朝廷巩固边疆。唯有兴商业以富民,趁着朝廷免除辽东粮税之恩泽,以民自养,其他方面兵器官府用度皆出自工商税收。如此一来几年过后,辽东百姓囊中渐丰,也算是有了些家底。此乃民富则国富之道理。
至于四民平等之说,本王觉得无足轻重,首先本朝虽重农却未轻商,也从来没说过四民是不平等的。所以米某之言乃一家之言尔,既无法破坏我朝的根本制度,也不会影响四民之间的关系,可付一笑尔。”朱植避重就轻,希望将此事揭过罢了。
谁知道黄子澄却不依不饶,道:“听殿下之言,仿佛殿下也不太赞同四民平等论。只是据微臣所知,米某还是殿下发现于礼部会馆,并推荐到辽东去的。不知道殿下对此人是怎么看的?”
朱植道:“米先生乃大儒之后,又漂泊海外多年,对海外许多事情都甚了解。这个也正好合本王的兴趣,加上他漂泊无家,本王也想让他有个归宿,于是便送其往辽东学堂任教。不过此人在海外多年,受到蛮夷的学说熏陶日久,说出这些话也不奇怪。但其非大奸大恶之徒,也不必过于计较。未知太孙殿下怎么看的?”
黄子澄道:“太孙殿下也知道此事,觉得米某之言实乃乱我纲常人伦之言,但念其在海外多年漂泊,不读圣贤书日久。还希望殿下能够施展影响力,让其多读经典匡正其异教邪说。”
朱植心中轻叹了一口气,在这个时代里任何新鲜的事务都是如此紧张,不过是说了说人与人之间的平等,怎么又成了异教邪说。不过还好,老朱的统治文字狱还不是那么严峻,明初的文人至少不会因言获罪。朱植颔首道:“太子殿下提醒得是,本王一定修书一封跟米先生好好谈谈,命其专心重读圣贤之书。”
黄子澄展颜一笑,连忙又拿起酒杯向朱植敬酒,朱植连忙对大家说:“来来来,今日难得,本王接花敬佛,也敬各位大人一杯。”
PS:大学同学十年聚会伴随着一场痛苦的感冒,骑兵就不多说了,到今天才恢复更新,实在对不起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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