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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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谢禹素来注重享受,此别苑亦专门备了一个冰窖,下人颤颤巍巍开了锁,赵权等不及只一脚踹开了冰窖的门,寒气扑面而来,冰窖里全是大块大块的冰,祁风在后面急道:“快把她放在冰上!”
赵权喘着粗气,浑身肌肉发紧,双腿已是僵硬,却极小心地将长亭放在冰上,生怕触动她半分。
祁风掩上门,疾步向前,对旁边的薛采薇道:“劳烦姑娘替江姑娘将衣衫除掉。说着掏出一块布巾,将双眼覆住。
薛采薇楞了一下,赵权双目欲龇,急斥道:“还不速照祁神医的话做!”
薛采薇回过神,忙上前将长亭的衣衫除掉,只留了一件亵衣,可入目所见,却令人心惊,长亭身上青灰中又尽是暧昧的淤青与噬咬的痕迹,薛采薇暗自惊骇,退到一旁时,却见赵权并未有半分回避,只一瞬不变地盯着长亭,她顿时了然,不敢多问一句,好似料到了这般结局,心底却弥漫起一股酸痛之意。
祁风虽是覆着眼,却好似仍能视物一般,瞬间便以金针刺入长亭周身大穴,更令人惊骇的是,祁风以一根极细极长的银针,运起浑身真气刺入长亭头顶,他刺得很慢,虽不能见他的双眼,却可见他额上豆大的汗珠,以及越来越苍白的双唇,他刺入一针后,一直沉沉昏迷的长亭好似受到刺激,眉头微微皱了皱,赵权大喜过望,这至少让长亭有了一丝活气。
祁风微微喘了口气,不敢有丝毫大意,拈起另一根银针,依前法缓缓刺入长亭头顶,赵权虽不懂,却见祁风牙关紧咬,以极快速度拈起最后一根银针极小心极缓慢地刺入长亭头顶,长亭那一瞬,脸上的灰败之气褪了些下去,可面色再无任何变化,就如睡着一般。
祁风松开手,却猛地侧头喷出一口鲜血,踉跄两步才立稳了身,赵权忙扶住他,他推开赵权,几下将长亭身上的金针抽了出来,可头顶的银针却并未动。
他低声道:“劳烦姑娘替长亭把衣衫穿上……”
第134章
薛采薇将长亭小心衣物穿好; 长亭便沉沉躺在寒冰上; 寒冰幽幽散发着水雾; 衬得她面色青白; 好似睡着,却又仿佛再感应不到她的气息。
赵权眉头紧锁; 沉声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祁风扯下覆在眼上的布巾; 擦了擦嘴角的血,脸上的苍白可以看出他此刻真元损耗极大; 他低咳了一声,缓声道:“我方才以‘三针制神’之法,借助着冰窖的寒气,使她体内一切生息停滞; 此法可令她短期内气息内敛,血脉极缓流动,亦暂时可令毒气与蛊毒不再发作。”
赵权疑道:“那她身上的毒该如何解?”
祁风顿了顿,似是有些力竭道:“‘三生’毒性冠绝江湖,她能坚持这么久已是罕见,此次毒发异常凶猛,我实没有法子可以救她了,如今这个办法; 亦是暂缓之计; ‘三针制神’不能久用,否则她血脉久久不行,最后只会筋脉寸断而亡……”
赵权好似一时未明白他话中之意; 只逼问道:“你此话何意!”
祁风直视赵权,终究断然道:“她身上的毒已无药可解,如今这办法,亦只能将她的命再延续几日而已,几日之后,便是华佗在世,扁鹊重生也救不了她……”
赵权脑中似是被人重重一击,顿时震荡不已,他站立不稳,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怎会如此!
“你是说,她就这般等死了?!”赵权寒声问道。
祁风未回答他,可面上沉痛的神色已不需再多言。
“你胡说!”赵权顿时暴怒起来,怒声斥道,心中却犹似刀绞,他双眼赤红,只咬牙恨声道:“你胡说!”说着却跌撞两步,薛采薇忙上前扶住他,却被他大力挥开,他狠狠指着祁风,喝骂道:“你乃医者!明知此毒无解,当初为何要给她种下蛊毒!为何要以她的命来换本王的命!”
他大步上前擭着祁风的前襟,双目尽是恨意与狠意,厉声斥问道:“你怎么敢这么对她!你怎么敢!”
赵权眉目欲裂,浑身带煞,“本王不信你没有办法救她,你能将本王身上的毒移到她身上,那一定能再移到本王身上,本王命令你,快替她医治,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能救她,本王在所不惜!”
薛采薇在旁已骇住了,却不敢上前劝解,祁风平静地看着赵权,任他拽着自己狂喝不止。
“我的确再没有办法救她了……”祁风终是开口道。
“你胡说!”赵权脸上青筋暴起,状似狂癫。
“本王不信!本王不信!”他厉声喝骂道。
他沉沉怒视着祁风,祁风却平静以对,这种平静仿佛宣告了长亭的结局,任你权势滔天亦不可扭转生死天意。
许久,赵权缓缓垂下手,一瞬仿佛抽光他所有的力气,他跌退两步,失魂落魄般走到长亭面前,盯着她灰败的面容,低喃道:“傻子,你若死了,本王要如何活下去……”
良久,赵权再不发一语,祁风侧眸看去,却见赵权半跪于冰床前,好似石雕一般伫立不动,祁风轻轻一叹,看了一眼薛采薇,两人均是明白,慢慢退了出去。
赵权轻轻执起长亭的一只手,捧在自己面庞,她手指纤长,却不似一般女子柔弱细致,她常年执剑,指掌交界处有细细的薄茧,可握上去,却有种血肉相连的紧密感,仿佛是自己一生的皈依。
赵权用面庞轻轻摩挲着长亭的手,他此刻锐气尽失,面色颓败黯淡,只知痴痴地望着冰上之人,再无从前的意气风发,凛然摄人。他眼中渐渐隐泛泪光,他轻轻吻了吻长亭的手心,心中却好似被堵得发痛,一股酸涩之意直冲眼底,滚烫的泪水砸在长亭的掌心,他却一动不动,只静静地轻吻着长亭的手心。
这双手为他在危险中执过剑,为他在贫寒中挡风遮雨,他亦牵起这双手,他有如珍宝一般对她,可时时都在焦虑会失去她,他将她困在身边,他宁死也不肯放开她的手。可终究,他还是要失去她么?
她哪里好?她哪里美?
她什么都好,她是他心之所系,心之所往,他羡慕她的逍遥自在,他爱极了她的桀骜不驯,她是遨游天上的鹰,是他握不住的清风,她从他身边轻轻走过,便已带走了他的心。
她是他赵权今生唯一挚爱的女子!
她于他是什么,如果此生没有遇见她,他或许便从始至终都是晋王殿下,无有半分差错,冷心冷清,却无半分弱点,更不会有死穴,可上天总算厚待于他,将她送到他的身边,他这才真真切切的明白什么是情爱,明白辗转反侧思之欲狂的滋味,明白缱绻缠绵至死不渝的炽烈,他对她,只是赵权对江长亭,只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本能地热爱与渴望。
她于他,是这荒芜冷漠人生唯一的意外,这意外却让他从未有过鲜活,如果失去她,这人生于他竟只剩下萧索灰暗,他从未认真想过长亭在他生命中有多重要,这一刻,他却明白,他不能失去她!
热泪落在长亭掌心,却激不起她半点回应,她只是沉沉躺在那处,不似活人,许久,仿佛赵权也被这寒气冻住了,凄寒阴暗的冰窖里却只闻低低的呢喃声,好似是梦呓一般,“不要离开本王,本王不能没有你……”
不知过了多久,赵权须发上已皆是冰霜,他却依旧在那处一动不动,只痴痴地盯着长亭,仿佛一颗心也随她去了。
门轻轻地开了,薛采薇走进来,她轻声唤道:“殿下……冰窖过于寒凉,你也要保重身体才是……”
赵权手指轻轻颤了颤,他掌心的那只手已冰寒刺骨,赵权用自己的手轻轻摩挲着,仿佛那样就能使她暖起来,他害怕她这般没有活人气的模样。
“滴嗒”一声细微的轻响传入耳中。
赵权似是被惊醒,垂眸看向长亭身下的冰块,那冰块的一角隐隐泛着水光,赵权眸光一紧,立时斥声道:“速叫人运送坚冰过来!”
“殿下,您身有旧疾,不能在此处久呆……”薛采薇终是心酸开口。
“闭嘴!”赵权沉声道,却一瞬不转地盯着长亭,眉目间俱是温柔,他轻声而断然道:“出去,别在这里惊扰了她……”
薛采薇看着他凄寒的背影,忽然就漱漱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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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三夜。
赵权三日三夜不眠不休,他叫人运送坚冰至冰窖,以保寒气充盈,广发布告,重金悬赏有解毒奇效的宝物,又派人星夜遍及蜀中延请名医。
蜀中最好的大夫络绎而来,又逐一摇头叹气而去,赵权的心也一点一点沉落下去。酷暑夏日里,他却日日穿着大氅守在长亭冰床前,他神郁憔悴,颧骨深陷,面色焦黄带黑,他带着祁风鉴宝无数,却没有一物真的可解长亭身上的毒。
他一次次提起希望,又一次次沉下心去,他望着长亭越发灰败的脸色,一双眸子也越发冷厉摄人。
祁风再一次失望地摇了摇头。
“砰!”一声,赵权抑制不住心中的狂躁之气,猛地将一颗珠子摔碎地上,他目光冷冽,隐有狠厉,只狠狠地盯着那人。
祁风看着下面献宝的人,此时已被吓得跪倒在地,身抖如筛糠不止,“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小的,小的不知……”那人语无伦次,几乎要被吓瘫了。
祁风示意旁边的侍卫,侍卫觑了一眼赵权,忙将那人拉了出去。
祁风默默地看着赵权,一颗心也渐渐沉下去,他们又何尝不知,做这些不过是存着万一的想法,可终究,没有奇迹发生。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长亭生还的希望却越来越渺茫,祁风想安慰赵权两句,却发现自己亦是心如刀绞,如何还能安慰旁人。
赵权忽然喝道:“来人!”
“这些名医都是些酒囊饭袋!速派人去周边各州县延请名医,有能救本王爱妃者,本王许他荣华富贵一世享用不尽!速去!”赵权厉声喝令着下首的侍者。
那侍者忙领命而去,刚出房门,却将一名惊惶奔来的侍女撞倒,那侍女顾不得起身,只连滚带爬地跪倒在赵权面前,带着惊恐的哭腔道:“殿下,殿下——王妃——王妃口鼻出血——只怕是不好了!”
赵权有如被人当头一棒,一时眼前昏黑,他猛地撑在桌边,定了定神,这才深一脚浅一脚往冰窖奔去。
第135章
赵权一路奔到冰窖; 却在离冰床前几步停住; 长亭躺在上面; 口鼻微微渗出鲜血; 人依旧沉沉闭目,脸色已又灰败转为渗人的死灰; 隐隐还有些骇人的紫斑; 浑身没有半点活人气,就好像——好像早已仙去了一般。
冰窖寒冰凄凉; 赵权只觉连自己的心仿佛都泡在了冰水之中,他缓步上前,半跪于地,轻柔地执起长亭一只手; 手指却微微颤抖着摸向她的脉搏,在即将触及的时候,他却微微顿住了。
他的心似是无穷无尽地掉落,抽尽浑身力气,只剩满腹的悲辛与无力,他双眼通红,盯着长亭的面容一瞬也不转,不知过了多久; 有人在他身边低声禀道:“殿下; 是否……该为王妃准备后事了……”
“你——放肆!”赵权缓缓回头,似乎从牙缝中狠狠挤出几个字,眼中尽是狠厉决然之色。
有侍女已经在暗暗拭泪; 却不敢惊扰了两人,赵权眉目阴沉,咬牙斥道:“哭什么!王妃还没有死!滚,给本王滚出去!”
众人见他双眼赤红,状似癫狂,哪里还敢再呆在这里,忙退了出去。
赵权赶走侍者,却跌坐在长亭冰床前,她眉目沉沉,好似一点也听不到周遭的声响,她仿佛早已抽离于这个世间,只留下这副渐渐腐朽颓败的身躯,却带走了自己所有的爱与恨。
赵权终是将手指颤抖着搭上长亭的脉搏,他放在上面许久,整个人好似已经凝固,便似那冰雕一般。
再没有一丝脉息,一丝一毫都感觉不到,赵权心中剧痛慢慢散布开来,直至四肢百骸,她已经走了么?
赵权缓缓埋首于长亭面颊旁,许久,只听他低低唤道:“长亭——”剧痛却仿佛渐渐抽离,只剩刻骨的相思与缠绵,他侧首极轻地吻了吻长亭的面颊,吻了吻令他魂牵梦萦的眉眼,却顿在那处,满腹的悲辛化作滚烫的泪水,他几不可闻地轻喃道:“不要……不要离开我……”
那一瞬,剜心挖肺也不过如此,他低低道:“我不能没有你……”
此生,你已是我全部的爱与恨,得而复失,余生我该如何面对,没有你,我心中还剩下些什么?
长亭笑盈盈的面容在他脑中闪过,她说:我倒不想今后,做什么都心心念念地想着欠你的人情,若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恐怕也活不好啦……
清脆洒脱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响,你却这般狠心,竟要叫我此后的人生只心心念念想着你,念着你,却只能活在没有你的世界里么?
你何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