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记-第2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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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莫如收了端午礼,对戚家管事道,“三郎在军前,今天儿也晚了,你们在府里安置一夜,明天我派人带你们过去。”
那管事恭恭敬敬的退下了。
谢莫如唤来紫藤问,“戚家这次来的都是什么人?”
紫藤一向得力,这会儿也得了信儿,低声禀道,“除了这位大管事,还有就是一位姨奶奶,说是送来服侍戚将军的。”
谢莫如听了将礼单往手边儿的花梨几上一按,没有再说什么。
谢莫如对此事只作不知,她也不想发表什么意见。
只是,如今藩王府除了谢莫如要拜见,谢芝也在藩王府任职呢。谢家与戚家,可是正经姻亲。戚家人既然到了闽王府,没有不拜见谢芝的道理。
谢芝一向和气,问了几句路上的事情,又同管事说了几句二姐夫的事,就让管事下去休息了。
谢芝还同妻子说呢,“以前也不见戚家给姐夫送东西,这回怎么突然送了端午礼来。”
这原是一句随意的话,吴氏的面色却有些为难,谢芝见吴氏如此神色,问,“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吴氏这才与谢芝说,“我听说,戚家管事带了一位姨奶奶过来。”说完,就看着丈夫不说话了。其实,她也不乐意说这事,可既知道了,也不能装不知道。
谢芝脸色一沉,顿生不悦,“这是怎么说的,二姐姐在戚家又不是长媳,怕二姐夫在军中无人照料,让二姐姐带着外甥们过来,正好一家子团聚。”把嫡妻搁家里,倒派个什么姨奶奶过来,谢芝又觉着不对,道,“二姐同二姐夫成亲这几年,没听说二姐夫有姨奶奶啊?”通房丫头不算,这种没名分,连妾室也算不上。姨奶奶,必是正经二房,妾室,才能叫姨奶奶。而且,二姐夫在闽地这一年多了,同二姐姐分隔两人地,俩人也不能闹什么矛盾。谢芝心下思量,觉着,怕是二姐姐在婆家出了什么事。
吴氏欲言又止,“我来前,倒是听说一事,只是不知真假。”
“快说。”
“就是戚国公夫人好几回同我母亲打听我过来与大爷团聚的事儿,当时看戚国公夫人的样子,似是不放心二姐夫一人在这里似的。我母亲还说呢,要是二姐姐过来,正好一道。后来就没听戚国公府提过了。”吴氏一五一十道。
谢芝头疼。
谢芝道,“还是给家里写封信吧。二姐姐过来多好,大姐姐也在这里,正好团聚。弄这么个妾室来,算是怎么一回事。”
吴氏劝他,“大爷先别急,戚家人正好来了,大爷先想法子打听打听,到底是个什么缘故,再写信不迟。”
“看我,都糊涂了。”谢芝召来贴身小厮去打听这位姨奶奶的来路。
小厮能被派出来在谢芝身边贴身服侍,实在是忠心又机伶,也很得用,很快就打听明白了。谢芝听的都无语,戚国公府的确是不放心儿子,儿子出来不是享福的,那是谋前程来的。戚三郎又是在军前,且有机会,官职升得快,戚家惦记儿子,就寻思着让谢莫忧过来,小夫妻团聚,这样儿子身边也有个服侍的人。
戚家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完全不干姨奶奶的事。
那时还没姨奶奶呢。
而且,戚家都想好了,让媳妇跟着吴氏一道走,安全上也有保证。谁晓得,这要走了,谢莫忧就病了。戚家也没说啥,等她病好,派家下人送她过来也是一样的,谁晓得还没走,晋宁侯死了,谢莫忧就去吊唁晋宁侯了,这算起来是谢莫忧血缘上的曾外祖父。这吊唁晋宁侯倒也没事,晋宁侯也是侯爵,他死了,戚家也会命人送奠仪。谢莫忧的错处在,她是同宁太太一道去的,话里话外这是她曾外祖父。
戚家立刻就重金聘了位良家出身的姨奶奶给儿子送来了。
谢芝听了,险没背过气去,吴氏忙递凉茶给他,帮他抚胸,“大爷消消气!”
谢芝挥手打发了小厮下去,气的脸都白了,怒道,“二姐好生糊涂!就是去,不同婆家女眷一道,就是同娘家女眷一道,怎么就——”
吴氏也无语了,丈夫是庶出,她早有心理准备,论血亲,却是二姑姐更近些,可这位二姑姐实在是……你去认生母的娘家,私下认也就是了,这样大庭广众,将嫡母置于何地呢?何况,你嫡母可不是能无视的人哪。就算无视嫡母,你也想想你嫡姐呢……有这样的二姑姐,吴氏都跟着头疼。
谢芝再怎么生气,还是给家里写了封信,婚姻不比别的,成亲就是一辈子,二姐还年轻,总是盼着她能过好日子的。
其实谢芝不知道的是,他家小厮去打听,人家戚家人也不傻,故意说出来就是给谢芝知道的。戚家人说的还算客气的,事实上,戚夫人听到这事,当下就问了谢莫忧,谢莫忧自己也晓得不大妥当,便道,“外祖母和舅妈那样说,我也不好当面辩驳。”
戚夫人给谢莫忧这话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直接翻脸了,戚夫人冷冷道,“谁是你外祖母,你外祖母是当今嫡亲的姑妈辅圣公主!”一句话就把谢莫忧说的脸都白了。
谢芝这里给家里写信,想让二姐脑袋放明白些。
第二日戚家人去了军前给自家三爷送姨奶奶,吴氏想丈夫烦恼,就去谢莫如那里说话,想着不晓得大姑姐知不知戚家的事,吴氏并不是想挑拨什么,就是想着察颜观色的看能不能瞧出些什么。
吴氏去了,正陪着谢莫如说话,紫藤就将拟好的端午赏赐单子捧了上来,谢莫如笑,“阿汐过来,帮我看看,这单子可还使得。”
吴氏跟在谢莫如身边参加宴会、茶会、花会以及各种建藏书楼啥的公益活动,但让她看颁赏单子还是头一遭。吴氏有些诧异,面儿上也不显,笑道,“紫藤姐姐拟的单子,再妥当不过的。”一面说着话,吴氏笑着过去,见是给亲戚的端午礼赏赐,谢莫如一向公允,如谢芝谢云谢远,谢云谢远都是端午节的粽子、香料、雄黄酒以及文具,这些,谢芝与他们相同,唯有不同的是,谢芝多了四匹时兴宫缎。吴氏知道这是因自己在这里,所以多四匹宫缎。戚三郎是妹夫,所以只有粽子、香料、雄黄酒,没有文具,只是,戚三郎这里也有两匹细纱,显然,料子是给女人的。
吴氏心下一沉,笑道,“我又跟着大姐姐长了见识,节下又得这许多东西,倒是没什么可孝敬大姐姐的。”
“你们好生过日子,就是孝敬我了。”谢莫如笑着合上礼单,递给紫藤,吩咐道,“按这个预备吧,备好了,待王爷赏赐诸臣时,一并给他们带去。”
紫藤福身应下。
吴氏心事重重的回了自己小院,她寻思着,大姑姐肯定是知道戚家的事的,只是没想到,大姑姐出手这样快,直接就赏了戚家那位姨奶奶东西。
吴氏悄将事同丈夫说了,谢芝寻思片刻,道,“这事咱们已经尽力了,你也不要在大姐姐面前漏了口风,大姐姐最重规矩,她不提,最好。”要是让谢莫如提起来,那谢莫忧就完了。
吴氏连忙应了,想到谢莫如让她看颁赏单子时的云淡风轻,不由心惊胆战。
紫藤倒是劝过谢莫如,她跟谢莫如时久,有些话,倒是能说上一二,紫藤道,“这样,二姑娘面子上未免难看了。”
谢莫如淡淡,“面子?”谢莫忧的面子很要紧么?不,谢莫忧的价值不在于她的面子,而在于她的联姻。她为什么要看谢莫忧的面子,她自始至终看的都是戚国公府。戚国公府让儿子过来示好,她怎么会因一个谢莫忧影响戚国公府与五皇子府的关系。
从谢莫忧嫁入戚国公府那一日起,她的价值便已实现。从戚三郎随他们到闽地的时候起,就已经是戚国公府同五皇子府的利益共同体了。
至于,谢莫忧。
谢莫如真没太在意她,自然也没太在意她的面子。
相较于谢莫忧,谢莫如更看重戚三郎,她要给,也是给戚家面子。
紫藤不敢多言,谢莫如的眼睛望向北方,那是靖江王府的方向。
此时,江行云一行也到了靖江王府,靖江王亲自召见。江行云说靖江王昔日有美男子之名,这绝不是虚传,靖江王这等年岁,发若霜雪,仍是长眉笑眼,风度翩翩。靖江王声音清郎,笑道,“我在靖江也听闻过帝都第一美人的名声,江姑娘如雷贯耳,本王今日得以亲见,幸哉幸哉。”
江行云一笑,抱拳一礼道,“早听家父说过王爷年轻时的风仪,如今一见,也知传言不虚。”
二人不禁相视大笑,仿佛神交已久。
二人说起话来,那更是熟络非常,仿佛渊源已久,江行云道,“昔年听家父笑言,先帝时,家祖父为军中有名美男子,到家父时,我原以为以家父相貌,也算有一无二了。不想家父同我说,皆因我未曾见过王爷您呢。”
“如今见了如何?”
“盛名之下无虚士。”
靖江王哈哈大笑。
☆、第195章 爱操心的人
江行云在靖江可谓如鱼得水啊,尤其她是个好歌舞的,自己家里好几班歌舞伎,调理的那叫一个水灵出挑。
吴地出美人,靖江王设宴请江行云赏看歌舞,江行云颇得其乐,与靖江王有说有笑,还道,“王爷的品味比王妃好。”这王妃,自然说的不是靖江王妃,面是谢莫如。
靖江王笑,“当年,宁平姐姐也不喜歌舞,可见祖孙还是有些像的。”
“歌舞之妙,竟不能赏,真乃人生憾事。”江行云感叹。
“何尝不是啊。”靖江王深有同感。
江行云桃花眼微眯,指节一叩一叩的和着音乐的节奏,忽然道,“错了。”然后一指左手边的一个乐工,道,“错了一个音。”
那乐工登时脸色惨白,江行云五指一挥,做了个极洒脱的手势,“继续。”
乐声重新响起。
看到没,人家不是随便听听便罢,人家是真正的行家。
江行云对歌舞颇有心得,尤好琵琶,与靖江王谈起音乐来,俩人完全是伯牙遇子期的势头啊。靖江王都说,“行云你该生在吴地啊!”
江行云眉眼一瞥,“天地间难道只有吴地有歌舞?吴地歌舞绵软,不若北地壮烈激昂。”
“要说吴地歌舞绵软,那就是行云你不了解吴地歌舞了。”靖江王带江行云欣赏一曲剑舞,一男子随音乐舞剑,身姿挺拔,形容英俊,剑么,也舞的不错,刚柔并济。
江行云看得津津有味,笑,“不错,只是音乐不当用丝竹,该用军鼓。”
靖江王哈哈一笑,“行云你果然是北地生人哪。”
有江行云这光芒万丈的人在此,张长史十分低调的隐形了。
第一日宴饮。
第二日靖江王请江行云游赏他的藩王府花园,同行的还有靖江世子与靖江王三子穆三郎,江行云与靖江王并行,她也算见过些世面的,也觉着靖江王这园子修的不错。江行云道,“我家宅子的花园同王爷的花园比,那就是个泥塘坑。”
靖江王笑,“看来还能入行云你的眼。”
江行云悄声道,“比闽王府的花园也好多了。”
靖江王笑,“本王一辈子都在吴地,这园子啊宅子啊,都是要人养的。养的久了,园子也就有了人气有了灵气。何况,本王闲散惯了,闽王闽王妃风华正茂,如何会将心思用在这园宅这上。”
江行云不以为然,将手一摊,“哪儿啊,他家王府修的急,那会儿正穷,只得简朴了。”
靖江王三子穆三郎道,“听闻闽王是陛下爱子,再怎么,地方官员也不敢在藩王府上克扣吧。”
穆三郎就是传闻中最受靖江王宠爱的儿子,他生的相貌与靖江王颇为神似,已是而立之年,说一声面若弱冠玉仍不为过。对待美男子,江行云一向比较客气,她道,“倒不是谁敢克扣闽王,只是前年永定侯一败倾城,闽王到封地时,百废待兴,哪里还有心思大兴土木,只随便建了建,凑合着住吧。”
靖江王拈须感叹,“可见陛下教子有方。”
世子亦道,“闽王不愧贤王之名。”
漫步过一丛盛开的蔷薇障,江行云唇角噙着笑,笑道,“是啊。”
俩人说着说着就说到谢莫如了,靖江王在一处涉江亭里坐了,随从捧上香茶点心,叹息道,“真是近乡情更怯,早就知道那孩子,我也常打听她,不知她过得好是不好。知道行云你与她亲近,别人面前问得出,到你跟前反不好开口了。”
“这有什么不好开口的,王妃也时常说起王爷呢。”
“那孩子心里,怕是疑我的。”
江行云并没有坐,仍是长身直立,有些潮湿的夏风拂过她额前流海,她道,“相疑相杀相亲相近,这是本能,王爷因何喟叹。”
靖江世子与穆三郎听得这话,面色不变,心下却是有些不自在的。唯靖江王一笑,“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