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明天下一根钉-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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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目远望,陈海平的目光穿越了白雪和山川,他似乎看到了一片累累的坟茔。忽然,陈海平勒转马头,向城下驰去。
街上行人稀少,还好,一下城头就看到一个中年人,陈海平翻身下马,拦住了中年人。
中年人吓了一跳,警惕地问道:“你干吗?”
陈海平从怀中掏出一小锭银子,对中年人道:“大叔,我是外地来的,想祭奠一位先人,但来得匆忙,没有准备香烛祭物。不知能否麻烦一下大叔,用这点银两替我跑一趟,买些香烛祭物?”
咽了口吐沫,中年人问道:“都买?”
陈海平道:“不,一份就可以,剩下的就当是我谢大叔的。”
接过银子,中年人有些迟疑地问道:“你们不去?”
陈海平道:“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大叔你骑我的马去。”
中年人没说什么,从陈海平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上马,跑走了。
这人还真麻利,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提着一个大包袱回来了。到了近前,中年人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了陈海平,包袱则叫石头接了过去。
陈海平道:“谢谢大叔。”
中年人笑道:“是我该谢你,让我一开年就发了笔小财。”
陈海平也笑了,他问道:“大叔,去汉墓群怎么走?”
中年人一愣,然后道:“不远,出西城一直走三十里就看得到。”
翻身上马,陈海平又道了声谢,便和石头飞马而去。
所谓汉墓群是汉代驻守雁门阵亡将士的埋骨之所,刚才在武安君庙,后又立马城头,陈海平心潮激荡,自然而然就想到了那些为戍边而死的将士,而凭吊他们的最好之地就是汉墓群。
汉墓群在勾注山脚下。
路还是不太好走,陈海平和石头疾驰了小半个时辰,蓦地,平原之上忽然出现了一片起伏的丘陵。
陈海平知道,这就是汉墓群了,他不由勒住了马头。
放眼望去,山脚之下,数百座汉墓封土堆状若丘陵一般,透透迄迄,散落在旷野荒郊之上。整个墓群南依群山,北连朔州平川,从南向北,由高到低,大小不一的封土堆星罗棋布。最高的封土十四五米,最低的也有三四米。
这一刻,大雪覆盖之下,肃杀之气淡了,但苍凉之气却浓了。陈海平鼻子一酸,泪水涌了上来,润湿了眼眶。
石头发现了小主人的异常,他不安地问道:“少爷,你怎么了?”
“没什么!”陈海平手一挥,指着前方的墓群,沉声道:“石头,前面的这些土堆都是坟墓,里面埋的都是阵亡沙场的汉家将士。”
“少爷就是要吊祭他们?”石头问道。
“是的,就是他们,就是这些戍卫我汉家疆土的勇士!”陈海平朗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铁血豪情。
点上香烛,陈海平没有跪拜这些勇士,他和石头盘膝坐在雪地上,开始给石头讲述那一个个让人热血沸腾的故事……
第三十章 思古 (下)
天下九塞,雁门居首。
到了汉墓群,天下雄关就在眼前,没有不去的道理。拜祭完千古英魂,陈海平和石头继续往西赶。
因为要来代州,陈海平做了些功课,再印证那一世的记忆,这些东西很容易过目不忘。
雁门关上古称北陵,夏商周称西俞关,春秋称句注塞,赵置雁门郡,此后多以雁门为郡、道、县建制戍守。雁门关之称,始自唐初。因北方突厥崛起,屡有内犯,唐驻军于雁门山,于制高点铁裹门设关城,戍卒防守。
《唐书…地理志》描述这里“东西山岩峭拔,中有路,盘旋崎岖,绝顶置关,谓立西径关,亦曰雁门关。”
西径关毁弃于元朝,现在的雁门关是东径关,由吉安侯陆享于洪武七年自监民工筑新关于旧关东北十里处的要道。
东径关南距代州四十余里,北邻广武二十一里,地势更为险要。
东径关周长二里,墙高二丈,石座砖身,雉堞为齿,洞口三重,曰东门、西门、小北门。东门上筑楼台,曰雁楼,门额嵌石匾一方,横书“天险”。西门上筑有杨六郎庙,门额嵌石匾一方,横书“地利”。小北门未设顶楼,但砖石结构,格外雄固。门额石匾横刻:“雁门关”三字。
雁门关地势极险峻,关城依山傍险,高踞勾注山上。东西两翼,山峦起伏。山脊长城,其势蜿蜒,东走平型关、紫荆关、倒马关,直抵幽燕,连接瀚海;西去轩岗口、宁武关、偏头关、直至黄河。
雁门关地势极险峻,地理位置更是重要之极。
雁门外壮大同之藩卫,内固太原之锁钥,根抵三关,咽喉全晋,有得雁门而得天下,失雁门而失中原之说。
今后,这里将是他们常来常往的必经之地。
汉墓群距雁门关不到十五里,很快,西城就远远在望。
与任何的骚人墨客思古幽情都不同,陈海平的感触深而厚重,他远远就勒住了马头,向这千古雄关仔细眺望。
“少爷,你瞧,真是壮观!”石头的性子就是有点直,认死理,但绝不是个粗人,而且还识文断字,这都是跟陈海平一起混的结果。
西城城头,城楼巍然凌空,古朴厚重,苍凉雄奇,蔚为壮观。
这个时候本罕有行人,这两人也很奇怪,但好在这里虽是雄关,却早已不是门襟森严的军事重地,验过关跌之后,士兵就放行了。
为了方便的需要,陈海平拿出一两银子请了个导游。导游是个老兵,一两银子在手,嘴角就咧开了。
城楼内塑有杨家将群像,出了雁门关外数十里,在怀仁县的黄花梁脚下的金沙滩就是当年杨业父子舍生忘死的地方。
进到城楼,站在群像之前,陈海平默默肃立。
气氛变了,变得肃穆,变得森严,老兵的嘴角归位,神态也变得肃穆,变得森严。
这里,还有东城门外的纪念武安君的靖边祠,在后世都被鬼子毁了,陈海平的脸变得愈加肃穆、森严。
转到东城,伫立城头,寒风凛冽,望着城外的无限关山,陈海平心血沸腾: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胭脂凝夜紫。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这首唐代诗人李贺《雁门太守行》气势雄浑、苍凉、豪迈,写尽了这一刻陈海平的心情。
忽然,陈海平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感到似乎缺了点什么,但缺了什么呢?似乎就在心头,但又抓不住。
想着想着,陈海平的眉头松开,他终于想到缺什么了。这里缺一幅对联,缺“三关冲要无双地,九塞尊崇第一关”的对联。
写这副对联的人傅山,现在还是个小孩子。
这傅山又是个让陈海平觉得气馁的绝代人杰,在陈海平看来,这人要比孙传庭牛多了。孙传庭能做的,他也能做,但这傅大牛能做的,他则望尘莫及。
在诗、文、书、画等多诸方面,傅山皆善学妙用,造诣极深。其知识领域之广、成就之大,在清初诸儒中,无出其右者。傅山的书法被时人尊为“清初第一写家”。他的书法出颜真卿,并总结出“宁拙毋巧,宁丑毋媚,宁支离毋轻滑,于直率毋安排”的经验,对后世影响极大。他的画也达到了很高的艺术境界,所画山水、梅、兰、竹等,均精妙,被列人逸品之列。
这家伙还对佛学研究极深,更绝的是这小子还是医学大师,内科、妇科、儿科、外科,科科均有极深造诣,而尤以妇科为最,其医著《傅氏女科》、《青囊秘诀》,到了他那个世代还依然流传于世,造福于人。
在明末,像傅山这样的牛人极多,似乎一抓就是一大把,顾炎武、黄宗羲、方以致都是这种牛人,他们似乎什么都懂,而且还什么都精。
陈海平觉得,如果不是被满清生生打断,正常发展下去,明末的思想文化之繁盛将极可能媲美春秋战国的百家争鸣。像傅山、顾炎武、黄宗羲等人都是命大,在那些死去的人中,这种牛人可能还不知有多少。
哎,陈海平微微叹了口气,明末人才之盛在历朝历代都是极罕见的,而这本是兴盛的征兆,但是……
雁门关有守军三百二十七人,下得城来,陈海平拿出银子给那个老兵,让他多买肉食酒菜,今晚请所有士兵大吃一顿。
这下,在小小的雁门关造成的轰动可想而知,戍守雁门的军官来与陈海平谈过之后,立刻命人出关,去代州城采买酒菜。
这么做,一来是陈海平心血来潮,想这么做,二来这也是先期投资,不亏。
第三十一章 定了
代州,孙府。
小睡醒来,天已经有点黑了,戴老爷子浑身舒泰。他这一觉真是睡也安然,醒也安然。
徒弟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没跑了,戴定国了解孙国清,更了解孙家的人,他知道这位老弟的脾性,决不是迂腐古板之人,否则也就不会不让女儿缠足。
孙国清最感骄傲的是大儿子孙传庭,而最疼的则是小女儿孙茜,只要把女儿搞定,再凭徒弟的人才本事,那孙国清还有什么好说的。
睡前见到女儿和孙茜,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戴定国知道事情已经成了,所以他才睡得这么安然。
老人觉轻,又何况是白天睡觉,平常不管怎么累,他都不可能睡这么久的。心情舒坦就是好啊,戴老爷子一边起身,穿鞋下地,一边摇头感叹。
书房里,孙国清还在看书,见戴定国进来,他站起身来笑道:“看来大哥真是累了,这要是我,再累,白天也睡不了这么久。”
这是话里有话,戴定国也笑道:“我那个不争气的徒弟呢?”
戴定国嘴里说的是不争气,但语气却是溺爱到了极点,孙国清悻悻地道:“我不同意,走了,他说三个月后再来。”
戴定国一点都不着急,他哈哈一笑道:“行了,国清,我这个徒弟即使不比伯雅强,但也不会比伯雅差到哪里去。你说,这样的女婿你去哪里找?”
伯雅是孙传庭的字。
孙国清黑着脸看着戴定国。
戴定国道:“行了,国清,即使你不满意,也认命吧。我这个徒弟的手段我都领教多少年了,这小子每次都把我气的够呛,但除了上次的事,又有哪次我真能把气给出了?”
孙国清还是不语。
戴定国继续道:“如果说海平没来之前,茜儿的心还没定的话,那我敢断言,现在那丫头的心早就飞了。”
这老家伙吃定了自己,根本不在乎是不是给他添堵,现在孙国清要是心中还有气,那也是对着戴定国的。
这时,戴定国也发觉自己过于得意了,赶紧道:“国清,是不是该吃饭了?”
老小孩,老小孩,孙国清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正要起身,就听门外有人道:“老爷。”
孙国清没动,道:“进来。”
进来的是个中年人,就是拿了陈海平的银子买香烛祭品的。进来门,中年人看了戴定国一眼,孙国清道:“没事,说吧。”
听中年人说完,孙国清又详细地问了他陈海平说过的每一个字和神态。中年人出去后,孙国清闭上了眼睛,沉思不语。
“怎么了?”半晌,戴定国问道。
睁开眼,孙国清叹道:“大哥,此子确是人杰,伯雅亦大为不如。”
戴定国惊讶地问道:“国清,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海平再怎么了得,他也会不比伯雅强多少。”
摇了摇头,孙国清道:“不然。由小见大,此子竟然没有丝毫骄矜之气,这真真是不可思议。刚才见面时,我只是觉得他沉稳不浮夸,还没有,也根本就没想到他能没有丝毫骄矜之气。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伯雅还差的远。”
戴定国有些不解地问道:“这不好吗?”
孙国清道:“此子才略、胆识、气度均为我生平仅见,这还不要说他才仅仅十七岁,就是二十七岁三十七岁也都是极其惊人的。”说到这儿,顿了顿,沉吟片刻,又道:“我觉此子所思所想每每离经叛道,又以如此之才,我恐非茜儿之福。”
戴定国的心沉了沉,他感到孙国清是认真的,而要是孙国清真的钻了这个牛角尖,那还真是不好办了。
思索片刻,戴定国道:“国清,你说得有些道理,海平之才确实太过惊人,但你是不是多虑了,何况你能用这个说服茜儿吗?”
又闭上眼,默然半晌,孙国清睁开眼,决然道:“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祸福都是命。”
戴定国笑了,这才奚落道:“你也真是,天下间有哪个老丈人不希望女儿嫁个有本事的人,我们都土埋半截子了,还真没听过有老丈人嫌女婿本事大的。”
人心就是这样,既然放开了,那就自然会从好的方面看问题,孙国清道:“这小子是不是大手大脚惯了?”
知道孙家不同其他官宦人家,一向节俭,对奢华深恶痛绝,戴定国道:“这小子从来不吃亏,现在搞好关系,将来商队经过这儿就可能少些麻烦。”
想到那个商队的规模,孙国清又不由摇头,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惊叹,还是别的什么。
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