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好土匪-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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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端拎着礼物前来给老师拜年,进了种府,与相熟的种浩攀谈了会,方才知道种师道竟然将种家兵法传授给程风!
不仅是种浩,种家上下对老爷子这个决定都觉得惊讶,甚至到种师道面前理论,毕竟他打破了三代以来定下的规矩。
对于这些质疑,种师道却不以为然,每日卯时,便要求程风到他的书斋,亲自跟他讲解,足足讲上一个时辰方才罢休,一天接下来的时间便让程风自学、温习。
虽然掌握了种家兵法,并不意味着获得了青涧军的指挥权,但能让你熟悉青涧军的金鼓旗号,获得指挥青涧军的能力,会指挥才有能指挥的可能。
曲端跟随种师道习儒多年,虽也传授他一些布阵练兵之法,但最珍秘的种家兵法从未透露给他。
他也曾旁敲侧击地向种师道请求过,但种老爷子以他非种家人为由而婉拒了,可现在又为何将兵法授予那个姓程的小子?程风不也不姓种吗?!
正在愠怒之际,偏偏又见种鱼儿和程风言笑晏晏,这让心底又涌起一股妒意。
他原本将种鱼儿视为自己的禁脔,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种家兵法而已。若成了种家女婿,习得种家兵法便是名正言顺的事了。
可如今,两样事都已经落空。。。。。。若不是碍于面子,他都想掉头就走了。
他边走边胡思乱想着,一抬头已经到了后堂,种师道正坐在案后翻看着怀德军的户籍簿册。
宋代一般于边关险隘、道路冲要驻扎军队,设相当于州一级的军作为行政单位来统管军民之政。
“军”实行军政合一,知军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所以种师道不仅要一手抓备战、练兵御敌,还要一手抓民政、劝农兴商。
种师道抬头瞥见曲端,起身笑道:“呵呵!正甫来了啊!许久不见,寨里一切都顺利吧!”
曲端收敛了刚才脸上的愤怒,伏地向种师道磕了六个头,道:“鹤鹿同春春常在,福寿双全乐融融,学生给恩师拜年!”
种师道忙笑着将他扶起,笑道:“你我虽为师徒,但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情同父子,不必拘礼!”
曲端看着种师道的笑容,听着他的温言暖语,心中仿佛触碰到一块柔软的地方,鼻头一酸,有眼泪在眼眶打转,但心中一想到程风以外姓人被授种家兵法,心中一股怒火腾腾升起。
他起身拱手,不咸不淡地寒暄几句,忍不住直言问道:“恩师说起情同父子,曲端感动万分,只是种家兵法不是父传子吗?学生怎么听说恩师传授给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子了?”
种师道听出他话里有话,软中带硬,竟然还带有几分质问的语气,心中有些不悦,但还是耐心地解释:
“正甫,为师年逾花甲,一生阅人无数,这程风是从未见过的奇人,其见识之高远,察事之深微,大宋无人能及。兼有一身胆勇,是个可造良材。
为师破例授予他种家兵法,一是谢他的危言高论、振聋发聩,令我受教良多;二是相信种家兵法能在他手里发扬光大,将来有可能保我大宋子民不受欺凌。为师这么做,完全是出于公心、着眼大局,你不必太过介怀。”
曲端一听,愤愤地道:“恩师,我查过了,那王礼佛本来就来历不明,现在横空又冒出个表弟,十分可疑。
他天天在九部兵营里游手好闲、妖言惑众,您是被他那些奇谈怪论迷了心窍!他只不过是特意标新立异、哗众取宠罢了!”
种师道哈哈一笑,半开玩笑地问道:“你认为他是妖喽?”
曲端为了抹黑程风,一时口不择言,“我觉得有可能!”
“那我应该请个和尚还是请个道士来抓他?”种师道语带讥诮,透出些愠怒。
曲端自知失言,一时嗫嚅不语。
种师道怒道:“正甫!为师送你一句话,惟贤惟德,能服于人,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劝你多怀律己之心,多修为将之德!”
曲端反驳道:“恩师,我哪里亏欠了德行?在您眼里我就如此不堪?”
种师道冷哼一声:“王礼佛押送器械粮草去萧关途中遇上三千‘铁鹞子’,程风击杀敌将,扭转战局,竟然将夏国人给击退了。
此事你为何谎报是你的亲兵头目伍杰所为?没想到,你也干出冒功请赏的事来!骗的还是你自己的老师!
正甫啊!海不择细流,故能成其大,山不拒细壤,方能就其高。善妒者,不得其臣为辅,不得其朋相佐,是难以凝聚众人、担当大任的呀!”
种师道一席话说得曲端满脸通红,半晌憋不出话来。
种师道见状,叹了口气,拍拍曲端的肩膀缓声道:“正甫,我与你父亲是一个寨子里的兄弟,你的字还是我起的。
正者,使曲直,就是希望你能日省其身,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在你的人生道路上不断修正自己。
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你要修身正心,首先要破除心中的魔障,真心诚意地反省自己,为师希望你回去好好想想。”
曲端无言以对,只得点点头,躬身行礼,低声道:“学生知错了!自当谨遵教诲、悉心悔改。”
第86章 曲端心中的刺()
种师道欣慰一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去吧,这有两盒点心,一盒果馅顶皮酥,一盒酥油泡螺,带回去给你母亲尝尝。”说完,从案下拎出两提盘盒递给曲端。
曲端双手接过,脸上挤出笑容,躬身向种师道行礼,转身向外走去。此时,他的大脑一片灰白,心犹如一片枯叶,飘飘荡荡向深谷坠去,似乎永远到不了底,双腿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一样,只得机械地挪着双腿。
“嘣!”一声巨响将他从浑浑噩噩中惊醒,他抬头一看,远处程风和种鱼儿正在放爆竹,不时传来种鱼儿的欢呼雀跃声。
他收回目光,发现身侧立着刚刚那两人堆好的雪人,圆乎乎的脑袋挺着尖尖的鼻子,正在咧嘴大笑。
“他们都欺负我!连你这个不是人的东西也笑话我!我让你笑!我让你笑!”曲端一时怒上心头,抬起一脚将雪人的头踢得粉碎。
“哈哈,让你笑,你现在没头了看你怎么笑?!没头了!哈哈!没头了!……”
曲端的兴奋戛然而止,两行清泪潸然泪下,他残酷而又坚韧的记忆,又开始纤毫毕露地为他重现那天的情景,他心若刀绞,一阵眩晕,忙扶着廊柱定了定神。
那时候他才三岁,许多事情都已记不起来了,唯独还记得那是一个凌冽的清晨,众人抬着一具棺木来叩他家门。
他的母亲开门一看,便扶棺而哭。他懵懵懂懂的,见母亲哭得那么伤心,心中害怕,扯着母亲的衣角跟着哭。从大人言语中知道棺木里躺着是他的父亲。
为首的官吏在那不停地劝慰着他的母亲。他的父亲常年征战驻守在外,对于他的面容,曲端已经模糊,只是依稀记得他用筷子蘸酒放在自己的嘴里,辣得自己哇哇地哭,他却在旁边哈哈大笑。
很快,棺木被摆在家里大堂,搭上了灵棚,家里的亲戚都赶来了,男女去冠束发,系上麻绳,穿上了生白绢制成的丧衣。大殓时,他的母亲强烈要求打开棺盖,再看一眼他的父亲,众人却死死不让。
最后在他的母亲的坚持下,她抱着曲端从打开的棺盖缝隙中看了父亲一眼,他却赫然发现躺在棺木里的父亲没有了头颅,据说是被夏人割去请功了。
看着无头的父亲,他心中充满了恐惧、困惑和惊讶,数月不会说话,每天只是紧紧地抱着母亲,这一幕永生难以忘怀,也常常出现在他的梦魇之中。
渐渐长大,他才体会到自幼失去父亲的痛苦。虽有朝廷、亲戚关照帮扶,吃穿不愁、恩荫授官,但众人怜悯的目光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
他八岁时,舅父们上家门劝他母亲再嫁,他拎着擀面杖将他们赶了出去,抱着母亲信誓旦旦地保证会出人头地,好好孝敬她一辈子。
为了履行这句诺言,他顶着荫补的光环,却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
众人都说他天资聪颖、少学多成,却不知道他天刚亮就起床看书,等家人起身有响动了,又躺下去装睡,每晚等家人都睡下来,自己偷偷起床在屋里熬练力气。
可不管他怎样努力,现在在别人眼里怎样春风得意,现在他所拥有的一切都离不开当初父亲那具无头的尸身,这个事实仿佛是一根扎进心头的刺,时常刺得他流血不止、心痛不已。
正是因为如此,他时常提醒自己,必须不断奋进,只有自己爬得越高,父亲的头才越有价值……
这时,曲端抬头看见一只雄鹰在长空中悄然盘旋,不时划出一个个巨大的圆圈,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这只猛禽,其动作的雄健与舒展令他怦然心动。
他羡慕这种聛睨一切的力量,他羡慕这种傲视众生的孤独。他攥紧了拳头,心中暗自狠狠地道:
“我的未来,值得我本人去争取,谁也不能阻挡!程风不能!种师道也不能!只有这样,才能告慰父亲在天之灵!”
想到这,他心中似乎被注入了力量,整个人又意气风发起来,大踏步地走出了种府。
过了半个时辰,种鱼儿和程风转回连廊处,种鱼儿看着雪人的头碎了一地,不禁气往上涌,紧捏着两个粉拳,跳脚叫道:“谁干的?!给我滚出来!”
程风忙好言相慰,帮她把雪人重新堆好,她方才破涕为笑。
冬去春来、万物回春,西北的三月春寒依旧料峭,种师道的后堂坐满了文官武将,一个个喜形于色,种师道升任泾原路兵马都钤辖兼知西安州,所以手下心腹家将都是欢欣不已。
在接受完众人祝贺之后,种师道将程风单独留了下来。
“程风,你在我身边已有几月,青涧军的金鼓旗帜法度、行军布阵的步骤、临阵接敌的心得、士气调动的技巧已尽授予你。
光纸上谈兵可不成,我打算让你到青涧军任一部将,在战场上砥砺磨炼,你意如何?”
种师道抚髯而笑,他生怕程风瞧不上这部将一职,又解释道:“别小看这个部将,要当好一个队将都及其不容易。
一个队将手下人马五十人,可能这五十人有的来自于秦风路,有的来自于两浙路,口音各有不同,习性亦是不同。
还有,他们有的已经生子,有的人却还未娶妻。有的人从军是为了建功立业,有的人却是为了养家糊口。
有的人鲁莽胆大、有的人谨慎胆小,有的人性急如火、有的人慢慢腾腾。临阵接敌,有的人敢打头阵,有的人畏葸不前。
这些性情不一、想法各异的五十人,你怎么把他们捏成一团,同进退、共生死,发挥出各自的长处,让他们乐于战、勇于战、善于战。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啊!”
程风听了之后也觉得头皮发麻,十个指头尚且不能一般齐,更何况复杂的人性,其实管理人是最劳心劳力的事情,需要熟稔人性善恶、善于平衡利益、掌握驭人手腕。
他在前世部队里担任狙击手,扮演的更多的是一个孤狼的角色,最多有个观测手在其身边,敏锐坚忍是自己的长处,但从未管理过人,哪怕是一个班。
第87章 我不刺面()
种师道深深凝望程风,继续道:“那么如果你的部众,不是一个队五十人,而是一个部五百人呢?一个将数千上万人呢?甚至身为大军统帅领兵数十万人呢?
那么你所要约束的,就是数十万个习性不同、心思各异的人。这些人不是一个个空洞洞的数字,而是一个个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活生生的人,你自信能驾驭得了他们吗?”
程风默然了。
种师道笑了笑,接着道:“那些驭人之术,我在兵法里也讲了一些,可那都是道理和经验。你若非与那些士兵们在一起摸爬滚打,亲自体验一番,自然不会真正领悟、融会贯通。”
程风肃然拱手,道:“种公教训得是。”他顿了顿,“青涧军是种家精锐嫡系,让我去做个部将,这是高看我一眼,是您对我的信任。不过,如果有可能,我想去三将九部做个副部将。”
“呵呵,你这是何意?青涧军的部将不当,去当三将的副部将,其中的差别可大了。你该不会被我刚才那席话给吓着了吧?”
种师道不禁哑然失笑,但他知道程风的见识非同常人,所以倒不是特别吃惊,反倒想听听他的解释。
程风眼中透着真诚,“无他,封侯非我意,惟愿边疆宁。对于仕途,我并不是特别在意,同样是守边固防,我更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