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何以成妻-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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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峻延一声冷笑,“您老太抬举自家了!村乡荒野也是清白天地,岂是您这纵子行凶、草菅人命之人间炼狱可比?!”
“混帐!” 老太太气得老筋粗爆,“贱人犯下七出之罪被休出家门,未及夫家宣罪,身为代父长兄你不愧己教导无方,竟还有脸为其争辩、泼口辱我门庭,读书人的羞耻何在?!”
“七出之罪?”慕峻延扫了一眼承泽手中的信封,果然见“休书”二字端端正正,脸色顿时阴沉,“今日我来是应你易承泽代兄和离,你竟是要以罪休妻??”
“慕大哥,”为了与静儿一条生路,承泽两边周旋,万般为难,此时此刻怎能说出在给老太太阅过之后他已然改了那书中内容,只得恳求,“只是一张纸而已,慕大哥你先收下……”
“我静儿无罪!绝不受这无妄之名!”
“放肆!”老太太狠狠/戳/着杖站起,怒对承泽道,“收回此书!既是私议不成,明日便交予官中公断!”
“您尽管请便!官府、公衙,我慕某奉陪到底!静儿,随为兄走!”
“你敢!!来人!”
“老太太!”眼看着要僵,承泽赶紧上前扶住,低声劝,“老太太,咱们刚从顺天府领了情,满城的闲话尚未散尽,此刻再去弄出风波,岂不是惹人笑话?不为易家,也要顾及将军的颜面,老太太……”
老太太一声声老气粗喘尚未平息,就见那单薄凄白之人推开哥哥的手走了过来。面对老人道福行礼,直起身,从承泽手中轻轻抽出那封休书,“多谢。”
“静儿!”
“哥,走吧。”
这般屈辱实在是欺人太甚!一向沉稳、凡事不惊之人也再难咽下!可眼看着小妹单薄的身子微微发抖,分明已是无力强撑,慕峻延再是不忍,只得应下,“嗯。”
主仆三人相携离去,老太太身子一沉,承泽一把揽住,小心地服侍着落座,又紧着招呼人抬了软榻来。安顿好老人躺下,见那老目紧闭不再搭理他,这才轻声辞别。
一出了房门,大步急赶。远远望见了,便奔跑起来,心似燃了一团火,这是他的主意,这是他的决定,此刻怎的悔得肝肠寸断……
急步声声,慕峻延终是转回身,端端拦在当前。
“慕大哥,让我,让我送……”他轻声求着,毒日头下卑微得如那踩在脚底、短短的影子……
慕峻延冷冷的,没有一个字,只是看着他。时光像是凝结,承泽只觉得自己在那目光和曾经的信誓旦旦中越来越虚小……
她走了,他僵在原地,再不敢多迈一步,看着那再没有回头的身影,眼睛突然模糊,什么都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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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连续的燥热终是在一场秋雨后开始慢慢散去,娇嫩的花草被雨水打去些势头,略显零落,却依旧热热闹闹地挣着北方秋冷前这最后的颜色。
承泽领了公务往大宁都司去,一走就是小半个月,这日将近傍晚才回到京城。本想即刻往兵部述职,却见天色已晚,不如明日一早再去。回到将军府中,不及回房洗漱更衣,先往西跨院去问安。一来自是挂念老人身体,二来么,婚期在即,成亲后他便要随军戍边,走之前要安排举家返回江南。
老太太自那一场病后,又接连受了心累,虽是脱了病症,身子却大不如前。承泽看在眼中,甚是担忧,如今已是秋凉,这一路上怕是受不得风寒。老太太却笑笑说此刻不走,一日一日过,人越老,越不中用,到时候便想回都回不去了。承泽想安慰一句,竟是找不得话来,只得默然应下,心头怅然……
从西跨院出来回到自己房中,紫螺已是备好了梳洗的热水。承泽脱去外袍,只着了中衣。待洗罢抬头,竟是不见手巾,正是要叫紫螺,忽觉手腕被轻轻握了,才见不知何时庞亦馨已是侍候在身边。此刻抬手轻轻柔柔地为他擦拭,眼中那么疼惜,面上无半分羞涩,似是一件她惯常之事。两人这般近,那身上的馨香扑扑着钻入鼻中,承泽心里一阵燥,不好恼,只小心地拦了接过手,“我自己来。”
庞亦馨没争,走到桌旁斟茶,“可去过衙门了?”
“太晚了,明日再去。”承泽匆匆将衣袍穿戴齐整,犹豫一刻,也在桌旁落座。
“哦。”庞亦馨递了茶给他,“你们何时启程?”
“十日后。”
“这么说咱们成亲三日后你就走了?”
承泽低头抿茶,“嗯。”
“我也去。”
“咳!”承泽一呛,“你说什么?”
“我要随你一同去!”
“这怎么能行?”承泽断然回绝,“我是去镇守边疆,又不是游山玩水,你去做什么?”
“一去就是三年,我,我等不得!”
“等不得也得等!那是边疆,是浴血杀敌的地方,又不是放了外任,还带得家眷!”
“这些年根本无战事,哪来的杀,哪来的敌?更况,又不是要随在营里!秦良一家子都跟着在边城,你是副将怎的就带不得家眷?我听说军士们都有在当地成亲的呢!”
“旁人是旁人,你又如何受得边疆之苦,不行!”
“怎的不行?只要有你,我什么苦都吃得!”
“何苦来!”承泽不耐地站起身,“但凡有闪失,我如何向将军交代?!”
“就知道你会拿哥哥做挡箭牌!”庞亦馨委屈得两眼泛红,“我已经跟哥哥说了,他都应下了!”
“那也不行!”
“承泽!”
“二爷!”两人正是僵持不下,就听门外福能儿急匆匆来报,“二爷!”
“何事?”承泽赶紧过去应。
“宫里传话出来,要你即刻进宫面圣!”
“什么?!”承泽一惊。
“进宫面圣?”庞亦馨也是不解。
只是此刻哪还容得多寻思,承泽赶紧换了官服,撇下庞亦馨匆匆离去。
……
来到宫门,早有小太监在接。承泽不敢多问,一路跟着走心里不断打鼓,这是为哪般?除却当日应试中榜被皇上召见,此后别说面圣,他这小小官阶,连靠近宫门的资格都没有。今儿这是怎么了?心不由攥紧,脚下更是谨慎。
进得正殿内,耳中虽是听得人声,却依然觉得空荡荡,那金碧辉煌都似透着阴森的冷光。承泽并不敢抬头细看,大礼跪拜,“微臣易承泽叩见皇上!”
“平身吧。”
这该是皇上的声音,甚是随和,更让承泽摸不着头脑,正谢了恩要起身忽闻清亮亮一声唤,“七哥!”
承泽猛一怔,未及反应就又听得座上传来洪钟般爽朗的笑,“这就是咱们老七啊?”
☆、第八十二章 一箭双雕
夜深了。空中无月,寂静而黑暗,只几颗星斗稀稀拉拉、远远地闪着。初秋的风清爽柔和,拨着树梢轻动,丝丝凉意应着夜越觉深静……
宫门外,皇家驿馆中,灯火整齐,岗哨森严。正院的青砖台阶上缓步踱下一位男子,万籁之静中传来轻而有力的马靴声。此人身高七尺有余,阔肩束腰、高大却不莽憨,宽硕的蒙袍依旧掩不住那英武挺拔的身型。此刻踱着步,浓眉微蹙、面色冷静,手习惯性地握着腰间的刀柄;高挺的鼻梁下一双鹰眼犀利而谨慎。这便是护卫瓦剌可汗乌恩卜脱进京的六将军赛罕。
与往常一样兄弟二人又聊至深夜,从三哥房中出来,赛罕依然精神烁烁、毫无睡意,明日便是此番中原示好的关键之日,万不可掉以轻心。一路在驿馆中仔细查看,所有的戒备除却大门之守,都换的是自己精挑细选的人,三哥初掌汗权尚不足一年,此刻虽说中原人不至起灭毁之心,也要谨防有旁人钻空子,趁机挑起事端,酿成大祸。
每一处岗哨都巡视过后,赛罕又叮嘱了一番侍卫头领,这才转身往自己院中去。一进院门便看见房中烛灯映照,窗纸上一个恍恍的身影,不觉嘴角一弯,心道这丫头算是死缠上她六哥了。
一脚踏进门,人还绊在门槛上,那房中人便急急迎了过来,“怎的才回来??一日见不着么?有什么好说的?这么晚碍着人家,也不怕三嫂轰你!”
赛罕拔拉开沙半鸡一样聒噪的小妹,自顾自脱了外袍,走去盆架旁洗漱。待拾掇齐整再转身,才见那丫头嘟着嘴,抱了双肩气哼哼地盯着他。
赛罕斜了她一眼,“还不去歇着?当心明日在金殿上打磕睡,那可是砍头的罪过。”
“哼!这事要是等得,你当我愿意大半夜地折腾?!”眼看着六哥不紧不慢地坐下身,斟了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丹彤急得火蹭蹭冒,腾腾过去,一把夺了杯子,“火烧眉毛了,六将军!!”
“怎的就等不得了?”
“还有六天!!还有六天七哥就要娶那个什么庞亦馨了!”
赛罕不以为然地笑笑,又斟了一杯茶润了润喉,“老七那个事哪是什么火烧眉毛?眉毛早就秃了。中原讲究下聘定礼,自聘日起,他们已然是夫妻。要是火,早就烧着了、燃尽了,这个时候谁插手都是一手灰。”
“下聘礼就算夫妻?那已然是夫妻的呢?就不算了??”
“算,当然算。可抛妻的决定是他老七自己做的。如今那一个早已被休至千里之外,今生今世再也不烦着他了,这不都是顺着他的意来的么?这会子热热闹闹地张罗着亲事,满京城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怎的偏偏咱们来了,倒成了他的委屈了?”
“什么顺着他的意?七哥那是被逼无奈!他,他心里苦着呢!”丹彤边辩着,边又禁不住哽了声。昨日久别重逢,她多想与七哥好好叙叙旧、吐吐心事,总以为两年过去那对交杯盏早已派上了用场,却怎能料到如今是劳燕分飞、肝肠寸断……
“被逼无奈?”赛罕冷笑,“凡事都有因果,既然成全了自己的因,自然要受着这必然的果。我听说当时人家庞府可是不允这门亲的,老七怎样了?他是日日求在门下,到处求寻保媒之人。情急之切、趋利之心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你当庞德佑是傻子?”
“那照你这么说,既然庞德佑知道他是为了救兄弟才来求亲,为何还要把亲妹妹给他?可见也不是个念情的!既如此,咱们破了这桩婚,也不会怎样!”
“你气糊涂了?亏你还叫了他三年七哥!”于小妹的心急不虑,赛罕颇有些头疼,“老七是个义气之人,可也心软,即便再不愿意,日后也绝不会亏待自己的女人,早早晚晚这事儿也得成。这一点庞德佑是看得清的。至于究竟是为何要应下他咱们尚不得妄论,我料想许是那庞家小姐先看上老七,庞德佑为的正是小妹的心思。”说到这里,赛罕略停了停,一双鹰目凛光深邃,“也或许,是有外人不得知的、更深的因由在里头。”
“更深的因由?”丹彤闻言一股心火再也按捺不住,全把承泽对她的叮嘱忘在了脑后,口无遮拦道,“是啊,你当那庞德佑是个什么正经东西?他端着架子、迫着易家,为的是想霸人家的寡嫂!”
“什么?”赛罕很是吃惊。
“没想到吧?他想要静香!七哥不肯,万般无奈才想着去求庞亦馨。那个,你料的也对,那女人早就相中七哥了!你当那庞德佑最后是卖给老易家人情么,是他那妹子不知羞、偷偷把八字给了人家,合了吉,他还有什么好端着的?这才应了!”
“所以,为了躲开庞德佑,老七才代兄休妻?”
“嗯。他说他护不了她了,就,就求慕大哥把她接走了。” 想起承泽眼中那份木然的无奈与凄凉,丹彤的泪又落,“旁人不知道,可我知道,七哥心里只有静香,他眼里也只有她这一个女人……”
“既是如此情深,当初就该早做打算。想要这不容于世的情,又想顾全家国孝义,哪头儿都占着,世间哪有这等齐全好事?如今落到如此地步,他想着为她好送她回娘家,可知这一纸休书在中原之地有多重?老慕家要受多少闲言与白眼?那叫静香的女子得多大的心力才能接过手,走出易家门?”
“你说的轻巧!” 赛罕的不冷不淡实在惹恼了丹彤,“七哥是易家唯剩的嫡孙,当初怎么打算?他能说走就走么?先不说道义如何,把老太太气出个好歹来,他还做得人么?”
赛罕失笑,“怕惹他家老太太生气?如此牵挂那他还招惹寡嫂做什么?他易家的面子丢不得,他易家的人也伤不得,可那一个女人的清白与性命是无碍的,能要的时候要,不能要的时候就丢??我要是你那书呆子慕大哥,断不会轻饶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