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怡情,大赌失身-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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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此时,我便白他一眼:“赏什么赏?既然我嫁与了你,便是你陆家的人了。也就是说,现在整个后宫的东西都是我的。有从自己家拿东西赏给自己的么?那是拿!”
接下来他便洒然一笑:“是是是,皇后说得极是。”
而后又是一夜缠绵的耳语。
从前我们并不说这些温言软语,只磕磕绊绊地维持着夫妻间最基本的距离。一是我当他是大燕皇帝,心中敬畏;二是我一心只想着逃出去当个财主,并不敢在情感上陷入过多,怕不能心无挂碍地离去;三是,我自卑地以为像我这般卑微的人不可能得到一位帝王的真心。
可世上有些事,一旦开了头,便再不能随随便便了结。命运会在俩人同在的光阴里打上一个又一个的结扣,直至两个人的生命都烙上对方的影子,便再也无法分离了。
就如我与陆澈。在经历过这一场风雨后,我突然便悟得他身为帝王却待我如此的难能可贵,而他也明白我过去所有的胆怯与自卑。这简直是一场生命的大和谐,敲锣打鼓都不足以表达我如今心中的喜悦。可见生命中有些事是必须经历的,否则永远不能有茅塞顿开的一天。
当然,这些日子除了与陆澈浓情蜜意养肚子以外,朝中的大事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譬如顾氏造反一事。
原来陆澈当日确然去了封阳,只不过半路觉得蹊跷,又折回来了。碰巧在返程的路上便收到急奏,说严府起了大火,还被顾炎施以重兵重重围着。机智如他,这便立刻策马疾了回来。我临昏过去前所见的幻象也不是假的,那个冲入火海勇救妻儿的人是真真切切的。是陆澈,是我的夫君。
听小玉说,顾氏一族已全部入狱,兵部尚书一职也选拔了新的官员顶上,朝中顺道还铲除了顾氏一族盘根错节的势力,真是大快人心。
要说唯一显得郁郁的人,大约只有太后了。
顾炎是她的亲弟弟,整个顾氏望族也因她而屹立多年,发生这么大的事儿,底下议论起来自然也跟她脱不了干系。
不过陆澈总归是个孝顺之人,加上太后不过是过于偏信外戚,其他也无甚罪责,倒也没对她作何处置,只是半月来从未踏足琼华殿一步。
前几日她来探我,我瞧着她老人家的眼角眉梢憔悴不少,头上的银丝也多了几条。陆澈即便过来撞见,也只是礼节上的行礼问安,其他再没什么交谈。
其实,这已是身为儿子对母亲最大的惩罚了。
这事儿若搁在平常家里头,便是婆婆和夫君过得别扭,身为儿媳妇儿,我也不好受。平日这两人互不登门,但凡遇见,便是在我的昭纯宫里头。一个不理不睬,一个欲言又止,可怜我一个大伤刚愈且身怀六甲的人儿哟!想说话吧,不知从何说起,不说话吧……那就没人说话了。
幸而太后她老人家情商颇高,这种事遇过两次便不再来了,改从太医那寻了几张孕妇进补的方子,每日着人变着法子为我做了汤羹送来。
我感激得紧,感激地看着桌上的阿胶莲子羹直冒眼泪花子。
小玉立在一旁,时不时往碗里看上一眼,又时不时瞄一瞄我:“娘娘,您要再不喝可就凉了。”
我无力地摆摆手,捧着肚皮打了个饱嗝:“方才我刚刚喝下一碗陆澈送的燕窝,这一碗实在是喝不下了。”
她为难地道:“可这是太后着人送来的,不喝岂不是拂了她老人家的颜面吗?”小玉四下望一望,凑过来悄声道:“就算她现在和皇上不和,但始终是太后啊!和皇上的血缘是断不了的。倘若您此时得罪了她,日后她再东山再起,又没您的好日子过了。”
我苦着一张脸:“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但就算是圈养的猪也没这个吃法啊!我现在看见吃的就想吐,要不你替我喝了吧,反正也没人看见。”
她往碗里盯了一眼,死命摇头:“小玉不敢。这阿胶味儿浓,喝完久久不散,要是被其他宫人知道了,奴婢小命就玩儿完了。”
我想想也是,若底下的人知道我不领太后的情,免不了又是一顿议论。朝碗里瞅了一眼,我爬到一边道:“那咱们歇会儿哈,等我前一碗先消化了咱们再战。”
小玉立刻露出坚毅的神情:“嗯!”
半个时辰后,待这碗阿胶莲子羹喝下,我终于发觉这么下去不是办法,简直太折磨人了这。也逐渐想通一件事。太后她之所以突然待我好了,一是念着我肚子里怀着她的孙子,二嘛,大约是因着陆澈冷落了她,想让我帮着说说情。
这原本是显而易见的一件事,哪知我悟性太差,活活喝了大半月才悟出来,也不知太后她老人家等得急不急。
所幸此时已经入了秋,外头清风拂柳凉快得很,我便扯了小玉:“在鸾鸣殿困了这么久,都快闲得长蘑菇了,走!我们往外头走走。”
但走着走着,小玉便觉着有些不对劲:“娘娘,奴婢瞅着这个方向似乎不大对啊!再往前走便是太后的琼华殿了。”
我将手在眉骨处搭了座桥,朝长廊尽头的方位望了望,喜道:“对着呢,对着呢!瞧你家娘娘记性多好,不乘轿子也找得着。”
她两条眉毛都快拧成一条:“娘娘您是故意来见太后啊?”
这不是废话么!我斜她一眼:“每日一海碗的汤水,若不找太后她老人家求饶,你行你喝去?”
小玉一听,赶忙闭了嘴。
☆、婆媳过招
入了殿门,门口的小太监便赶紧跑进去通传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许久不来,总觉得琼华殿好像与往日不大一样。花圃里的杜鹃丛里满是花泥,几棕银杏也把叶子落得七七八八。许是太后心情不佳,殿中的宫人也不敢大声说话。偌大的一座琼华殿看起来空空落落的,寂寥得很。
我进去的时候,太后正在堂前礼佛,嘴里念着听不懂的梵文,拨几圈佛珠,又敲几下木鱼,气氛颇有几分庄严肃穆。
毕竟是人家的地盘,我也不敢造次,便随着接引的宫人落座,在一旁蹑手蹑脚地喝闲茶。
一杯茶喝得见了底,佛前的人才从蒲团上爬起来,坐到主位上押了口水,道:“皇后的身子好全了?今日倒有雅兴,逛到我这琼华殿来。”
我笑笑:“这几日吃得有些多,我就是出来逛逛,消消食,不想走着走着便到了您这儿。”
她点点头:“有了身子的人多走走也是好的,到了生产时才会顺利。”语毕又望向殿外,幽幽道:“加之如今宫中冷清,皇帝总共就一位皇后,除了来我这儿,你只怕也别无去处了。”
我噎了一噎。她老人家这还是念念不忘我把严小姐嫁给卫凌这事儿啊!三句话不离后宫空虚。
我讪讪地道:“其实也不是。我今日过来,主要还有一件事,想跟您老人家商量商量。”
她瞬时惊奇得有点夸张:“找我商量?老身如今深居简出,朝堂后宫都不过问了,不知皇后有何事需要找我这个老太婆商量?”
我不好意思地低头:“就是那个汤羹啊……我宫里有专门的太医照料,吃得好喝得好,您那每日一海碗,就是喂猪也没这个喂法嘛……”我越说越小声,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把不想喝汤羹一事正确表达又不拂了她面儿。忽的想起她想缓和与陆澈母子关系这事儿,忙道:“虽说皇上看见您对我悉心照拂心里高兴,但要让他高兴也不能就指着这一件事儿,咱换个法子成不?”
她盯了我好一会儿,突然笑起来:“真不知道该夸你笨还是夸你聪明。”顿了顿:“皇帝是我的生生骨肉,他的脾气我了解。眼下不高兴无非也就是一阵儿的事,等过些日子便会好起来,毕竟我是他的母亲,他还能冷落我一辈子不成?”
我愕然。
既然您明白这个道理,那整日往我殿里送这些个喝死人的汤药补品是为甚啊?单单就是为了我肚子里的皇嗣健康成长?这我还真不信。
我道:“那既然您不是为了博皇上高兴,这些补品也就没必要日日送来了,我宫里什么都有,您老真不用费心。”
她长叹一口气:“几家欢喜几家愁,眼下你们都高兴了,可有些人却不大高兴。但这个节骨眼上,她又不能明着说她不高兴,只好弄得旁人也不高兴了。”
我被她这一番话绕得有点晕,捋了好半天才整明白,她就是想表达她现在不高兴,所以要弄得我也不高兴,如果想皆大欢喜,那得先把她哄高兴了。
可她要想高兴,难度实在太大。顾炎一家又不是我派人去抄的,要砍头也不是我宣判的,都是大燕国的律法与那满朝的文武大臣说了算。
我为难道:“您心里舒坦了我的日子自然好过,但您要的也忒贪了些。顾家的那些人我是真救不了,”我吓得站起来要走:“您要是指着我帮您办这件事儿,那我还是回去继续喝汤吧。”
她见我要走,在后头抬高了嗓门儿:“我要的这事儿,你办得了。”见我转了身回来,又续道:“顾炎谋反是死有余辜,但顾茗一直身在后宫,确然不曾参与,如今被牵连入狱,实属无辜。听闻就这几日便要流放到蛮夷之地,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儿家家,如何受得了这罪?”
我大松了口气,原来她是想让我替顾茗求情啊!
太后的语气缓和了不少:“我就想你去皇上那说上一说,免了她的流放之罪充为官奴,在宫里做个粗使也好,添茶的罢。只要留在宫里,总比山高水远要好上许多。”语毕又陈恳地将我望着:“况且顾家获罪,她一个罪臣之女对你也无甚威胁,你就当卖我老太婆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听她一顿絮絮叨叨地说完,我歪头想了一想,又缓缓地朝椅子上坐了回去。
直觉这太后之所以能混成太后果然是有两把刷子。明明是她有求于我,但人家不仅让我遭了罪,且还能扭转乾坤差点儿将局势变成了我求她!
我在心里一阵盘算,觉得她老人家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简直无从拒绝,只得认栽道:“得,这回我就哄一哄你,但你到时高兴了,可别再给我送汤羹了。”
她嘴角终于荡开来:“那便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回宫的路上,小玉一百个不解:“顾小姐还在宫里的时候就与你不大对付,如今好不容易送走了,您真的还要再给弄回来啊?”
我两手一摊:“还能怎么办?太后她如今再怎么不得势她也是太后,想整我还不就是动动手指的事儿?”只恨我爹死得早,只教我如何在茫茫人世中生存,却没教我将来嫁入婆家该如何与恶婆婆斗法啊!
想到此处,我很是伤情。
可再一想,顾茗过往与我在宫里无非是小打小闹,也算不得有什么深仇。就算是有些冤憎,也不过是她不甘心被一个市井来的女子抢了后位。况且那日在顾府的树上,我亲耳听得她爹娘曾指使顾茗对我下手,但最终顾茗不仅未伤我分毫,还助我出了宫。如此看来,她也算不得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救上一救,就权当是为了我日后的太平人生。
只是,到底该如何与陆澈开这个口呢?
将求人变成别人求我这事我是断然干不来的,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再狗腿一回。
毕竟……咳,我狗腿惯了。
上回陆澈的寿辰,我亲手绣了荷包,虽然没能在当时送出去,但总归东西是到了他手里。且见他整日带着不离身,想是欢喜得很。这回,我决定为他画一张像。
这个想法一经冒出来,简直挡都挡不住。一回到昭纯宫,便令小玉备了笔墨,钻进书房大干起来。
不得不说,画画这事儿还真不是谁都干得了的。起先我画了大半个时辰,就连个轮廓也没能勾出来。不是这里圆了,就是那里扁了,真是让人头疼。中途小玉来看了三四回,都被我打出去了。后来小喜子也进来瞧我,闹得人不能安生。
正顿笔冥想着该如何掌握手上的巧劲儿呢,纯白的宣纸上突然冒出截儿暗影,挡住大片的光亮,在纸上印出个脑袋的形状。
我灵机一动,便照着这颗圆圆的脑袋描起来。
不想这一颗脑袋还没描画完整,这坨暗影它竟然讲话了:“听闻你一个下午都在书房作画,画呢?拿给我瞧瞧。”
正投入时被这么一吓,惊得我赶忙抬头,不偏不倚就撞上了头顶这人的腮帮子。
我捂着额头欲哭无泪:“画……画不是正画着么?”
陆澈捂着下巴靠过来,指一指桌上的这张:“就是这个?你画了一个下午就画了半个脑袋?”
我点点头,很是苦闷:“本来我是想为你作一副人像,但发现这个笔它不大好控制,线条拿不准粗细,圆圆扁扁的也掌握不好。”
他瞅着我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作画可不是三两日便能成,得经过长久的磨砺才能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