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的日常-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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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来了个明白人,荀欢暗想,对皇后颇有好感。她咧开小嘴,对皇后报以微笑。
“你瞧,翊儿笑了。他听懂了。”皇后一时喜欢,伸手就抱起了太子。
“有时候,微臣也觉得太子其实心里什么都懂,然而有时候这种念头又会烟消云散。”裴渊也望着太子,淡淡笑道。
皇后掩面笑了,“本宫知道你的意思,周岁礼那晚翊儿实在是让你难堪了。”
“不不。”裴渊连忙解释,“微臣渺小,太子殿下无论如何对待微臣,都不足挂齿。”
哟,荀欢心底暗讽,敢情裴渊你真是这么想的?还是在貌美如花的皇后面前,嘴巴抹了蜜?
皇后不知为何,神情突然失落了下来。
荀欢正疑惑,只听她道,“说来太子虽然高高在上,命却比旁人都苦。他亲生的母后在诞下他不久后,就撒手人寰——”
原来太子的生母早已死了?荀欢微惊,难怪这么长时间,在她身边,一点母爱的呵护都没有,只有这些个男人围着她转。她不禁好奇起来,生母是如何死的?因为难产?
皇后的话音渐低,裴渊也没有继续说什么。他心里清楚,太子生母的死在宫里一直是个禁忌。一年前,秦翊顺利出生,其生母沈氏的身子也安然无恙。然而,就在秦翊出生的半个月后,沈氏竟在自己宫中自缢身亡。妃嫔不得皇命却擅自自戕,连累族人,沈家上上下下数十口人都被遣出东秦国,不知去向。
这件事虽然只过去一年,却因皇帝之命,没人敢在宫中提起。缄默之下,更使得此事显得格外遥远。恐怕也就位尊如皇后,才敢提起太子的生母吧。
太子尚小(5)
自从上次太子的嘴里蹦了两个字儿后,裴渊每日的任务又多了一件。一向对儿子好高骛远的秦徽已经下令,太子太傅需竭尽全力,尽早让太子出!口!成!章!
其实,最开始裴渊是非常不情愿的。
为太子读书已经让他口干舌燥,现在还要千百遍地哄太子吐字。如果太子配合就好了,可眼前这个小千岁还偏偏没有那么容易对付。
荀欢清楚秦徽对裴渊的要求,她才不会让裴渊轻易得逞。自打上次脱口而出的“麻麻”过后,荀欢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苦练发音。而到了白天,在裴渊面前,她总是精力不支困意连连,一副没用的死样子。
接连数日,裴渊已经被不成器的太子折磨得生不如死。
这日,裴渊一早起来,浑身打满了鸡血,他暗下誓言,必定让太子开口说话。
荀欢昨晚又偷偷练了两个字儿的发音,心里美滋滋的,忍不住感慨,秦翊痴儿能得本姑娘附体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就等着将来青史留名,记载东秦太子秦翊慧根早萌,少年天才吧。
“阿翊,睡得好么。”裴渊一进殿,就习以为常地将太子抱起来,哄上一哄。
不知为何,这几天荀欢都觉得牙床上奇痒难忍,见到裴渊身着干净的月白长衣,她使了个坏,张口就朝着裴渊的领口咬去。
裴渊连忙躲开面庞,“阿翊这是怎么了?”
他伸出手捏住太子的下颌,仔细打量了一番,不禁笑道,“原来是长牙了。”
一旁刚侍候完荀欢喝奶的奶娘也笑了,皱巴着慈祥的面孔附和道,“可不是么,这阵子太子殿下咬我胸脯咬得比往日疼了不少。”
这——这么深切的体悟就不要说出来了吧——
荀欢一脸黑线,她瞅到,抱着她的裴渊也一脸黑线状。
“噗——”没忍住,荀欢一下子暴露了这两日习得的第二个字音。
裴渊立刻像盯上了猎物的豹子一般,双眼炯炯,将太子抱到了一旁,草草将胸脯疼的奶娘打发了出去。
四下无人,他揪了揪太子的小脸蛋,“怪不得喜欢咬人了,原来是长牙了。”
不要把气氛搞得这么暧昧,荀欢瞥着他,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内心早已被裴渊源源不断的温柔俘获了。
“既然你会发噗音,不如我教你如何念我的姓。”裴渊将太子扶正,与太子四目相对。
荀欢受不了他的目光了,再跟这等男神妖孽对视,自己就要彻底翻船了!
在太子忽闪忽避的目光下,裴渊轻道,“微臣姓裴,名渊。裴是非衣裴。”
荀欢终于停下漫无目的的扫视,她迎着裴渊看去,心底竟起了一层涟漪。
眼前的裴渊,举止谈吐皆是名门之后的风范,究竟是什么让他变成日后那般可怕。会是史书的谬误么?亦或是他人的构陷?她清楚的记得,那一行行描述裴渊的字句:东秦国太傅裴渊谗佞专权,欺上压下,结党营私,害人误国,携幼主以令诸臣,囚太后以绝后患,杀忠臣以绝口舌……
“裴——来太子,跟我念,裴——”
思绪被裴渊的声音拉回,荀欢怔着张开口,她知道现在的自己根本说不出裴字,可她还是好想念一遍他的名字。
看到太子开口,裴渊充满了期待,就像期待着自己的孩子一般。
“呸!”
……
伴随着这一声呸,她那没有门牙的小嘴里当即就喷出了两朵口水花,溅到了裴渊干净的袖口上。荀欢连忙闭上嘴,两只眼睛不敢瞅裴渊。她真的尽力了,这次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然而与她料想的不同,裴渊并未动怒或是嫌弃,而是清澈一笑,“呸好,呸和裴都是一样的。或许呸要比裴更好……”
这最后一句,裴渊压低了声音,微有落寞,但还是被荀欢听了去。
她早有感觉,裴渊并不喜欢他的家族姓氏带给他的生活。他虽然位至太子太傅,可每日做的事情,却跟一个复读机没有多大区别。秦徽明显是架高他的头衔,半点实权都不给他。
据她看到的史书资料记载,汝州裴氏一门,辈出贤臣名将,朝堂上风光无限沙场上意气风发。到了裴渊这代,因为裴渊专横□□,裴氏一族树敌无数,历经数十年最终销声匿迹。她突然发觉,她看到的资料是残缺的,史书只工笔到这里,并未继续记载裴渊的下场。
荀欢只觉胸口沉重,她还没预料到,原来带着任务穿越是这么艰难。人非草木,岂能无情,裴渊将她照顾得这么周到,又是整个皇宫中的颜值担当,等到他想□□的时候,她应该会乐呵呵地把权力移交给他吧……
当晚,裴渊走后,荀欢又被宫人轮番伺候。
奶娘进殿来,怀里抱着一团绒段。正晃着摇篮的宫女见了,便问,“嬷嬷,这是哪里来的?”
烛火晃动,荀欢沉重的双眼皮已经快眯上了,她懒懒地转动眼珠子,瞥了一眼奶娘。
“裴大人说太子殿下会喜欢这个,特地从内造府要来的。”
裴渊?荀欢睁大眼睛,什么好东西,他也会惦记我了?
下一刻,她就被奶娘抱了起来,放在了铺好的绒段上,又被仔细裹好。哇,好软,好柔,好丝滑!!陷入一团温柔乡中,荀欢果然心花怒放了。享受之余,淡淡感动涌上心间,她知道,这是在那晚的周岁礼上,她用整个生命去蹭过的绒段。没想到裴渊竟然注意到了,也还真的去寻来了这种难得一见的绒段。
“瞧,咱们太子多欢喜啊。这几日开始长牙了,可难受坏小千岁爷了,夜里总是噗嗤噗嗤出怪声。”奶娘一脸喜气,看着太子咯咯笑着,她也舒坦。
宫女点头,脸上竟洋溢出羞涩之态,“还是裴大人有办法。”
大胆!荀欢立刻瞧出宫女的神情,心道,裴渊是本太子的!再说了,什么叫噗嗤噗嗤出怪声,那分明是本太子在说话!
对裴渊的依赖和占有欲就这么燃烧起来了。
夜深了,荀欢躺在柔滑的绒段里,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她甚至开始幻想,如果裴渊一整晚都能陪在她的身边,哄她睡觉,那日子该多美好!
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荀欢反复琢磨着,如何能一边享受裴渊的温柔相待,一边完成她自己的穿越任务。
半月后,裴渊觉得自己对太子的引导已经小有成就,便领着太子前去承阳殿面见秦徽了。
适逢秦徽刚批阅完奏折,裴渊得以抱着太子顺利进殿。
这是荀欢第一次来父皇的寝宫,她在裴渊的怀里四处打量,一脸好奇。
“太子乖,一会儿千万别让微臣为难啊。”裴渊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又让太子折腾出什么岔子。
荀欢这回开了洪恩,她决定暂且放过裴渊一次,她愿意乖乖配合。
“爱卿来了。”秦徽招招手,示意裴渊将太子递到他的怀里。
被父皇生硬的手臂抱着,荀欢甚觉无趣,但又无可奈何。接下来,只听秦徽问裴渊道,“怎么样?太子可会出口成章了?”
裴渊心里不免一紧,他原以为秦徽之前只是说笑,难道来真的?他连忙谢罪,“微臣无能,只教会了殿下几个字罢了。”
秦徽原本正逗着怀里的太子,听到裴渊的话,他笑容一僵,也不知是不是真严肃,“朕不是说了,要等到太子出口成章后,再带来见朕么。”
荀欢忍不住偷偷翻了秦徽一个白眼,她都为裴渊感到委屈。若是秦徽真想等她出口成章后再见,那好了,咱们爷俩儿三年后见!
裴渊一时无法辩驳,只好道,“微臣有罪,辜负陛下厚望。”
“好了,朕也没这么指望。太子天资有限,到底不如朕当年了。”
嘿,荀欢不服了,今日她必要给自己和裴渊都争口气!
秦徽松了松手臂,只双手捧着襁褓,将太子架在了自己面前。
父子俩脸对脸,谁都没个好脸色。
其实秦徽心里是暗喜的,这小子像我,是个有脾气、不好欺负的主儿!
“太子说话吧,把你会说的都给朕说出来。”秦徽的吩咐十分生硬。
你当你儿子多厉害?若不是被我荀欢附体,他一个周岁小儿能听懂你这种命令?还嫌我资质不够,秦徽你就知足吧你!
荀欢刚想开口吓死他,却莫名哑了声音。
紧接着,她那细小娇嫩的鼻孔深处突然传来一阵瘙痒,“阿——阿——嚏!”
秦徽怔住,一脸疑惑地望向裴渊,“阿嚏?你教会的字儿就是阿嚏?”
糟糕,荀欢发现她的难受停不下来了,转眼间就清涕横流。准是因为昨晚在醉人的绒段里蹬来踹去,把自己抖落着了!
裴渊见局势又失控了,只觉头疼,“微臣不敢——殿下一定是着凉生病了,请陛下先传御医来为太子诊治。”
秦徽却腾出一只手来,大手一挥,“不必了!太子这是装病!朕自会治他!”
然而,秦徽没想到,裹着太子的绒段是那么顺滑,他一只手未能抱稳,太子的襁褓竟直直从他手里滑脱开去!
荀欢怎么也没料到秦徽真的会摔太子!这可是太子啊!秦徽半生的独苗啊!!
她的身子加速下坠,眨眼间就咚地摔在了地上……
太子尚小(6)
这下,整个承阳殿都震惊了。
原本在一旁安静侍候的宫人宦官们都纷纷下跪,为首的宦官总领带头哭喊道,“陛下,万万不可啊!太子纵然有负陛下厚望,可他若有什么闪失,江山将后继无人啊!”
“陛下息怒!”裴渊也跪了下来,他也不知道该说些说么,生怕说一句错一句。
荀欢实打实地摔在了地上,只觉得屁股胳膊都硌得生疼,未忍住,就哭喊了出来。
“哇——哇——”
本来,秦徽也慌了神,可他也不能跟众人解释说是自己手滑了。这会儿,一听到太子哭声震天,他的心又放了下来,于是泰然自若道,“怕什么,朕摔都摔了。”
“陛下,前人有鉴,想那蜀主刘备就是摔了儿子,结果……”总领公公停了下来,不敢继续说了。
结果摔出个傻子来!荀欢心里头已经替他喊了出来。
裴渊见皇帝不肯放下架子,一边的宫人们又都噤若寒蝉、不敢动弹,眼下太子还无辜地躺在地上哭,裴渊心头一软,向前蹭了蹭膝盖,将太子抱了起来。
“罢了,此事到此为止,朕不会再摔太子。快请太医去吧。”秦徽挥挥广袖,不忍再看痛哭不止的太子。他心中也是默念,还好太子无恙,不然他真是愧对东秦国的列祖列宗啊。
太医们来了承阳殿,一一察看过太子,都认定太子并无大恙,连皮肉伤都没有。可荀欢暗自不爽,她依旧装作痛不可耐,哭声震天。太医们束手无策,商讨一番后,向秦徽回禀,“陛下,老臣们已经检查了太子的前胸后背和四肢,都安然无恙。可太子依旧痛哭,恐怕是摔倒了屁股……太子千金之躯,老臣们不敢僭越……”
“看!摸!尽管来,务必确定太子没事!”秦徽见这团太医忙来忙去,也没个头绪,不禁发怒。
荀欢怔愣住,什么?这些老头子要摸我的屁股?
当然不可以!
她思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