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华-第3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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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来,就是来教训我这个孝字的?要是没什么事,我先进去了,一堆的事儿呢。”竹玉拧着脖子,语气生硬。
“好好好,不得了了是吧,你等着,别以为我不敢告你忤逆!”老陈头气的恨不能扬手甩竹玉几个巴掌,只是侧门外几个护卫看着这边,他实在不敢。
“能有什么事儿?阿爹想你了,我也担心你。”陈安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竹玉,“你还没嫁人呢,就算王妃指婚,也得阿爹点这个头呢。”
竹玉脸色微变,盯着陈安看了片刻,“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先走了,我正当着差,王妃规矩重。”
竹玉说着,转身就走。
陈安袖着手,看着她转身真走了,冷笑几声,扬声道:“妹妹,天大地大,也大不过一个孝字。”
竹玉后背硬直,头也不回的进了侧门。
第571章 有去有来
李夏和秦王听了一会儿经,到后面静室和严夫人、徐夫人等人说了一会儿话,在寺里吃了顿素斋,就出来婆台寺,下山回城。
两人并肩,低声说着话,刚转上下山的路,迎面看到江延世和莫涛江说着话,往山上上来。
四个人都顿住步,莫涛江先长揖到底见礼,江延世紧跟着,也长揖下去。
秦王含笑致意,李夏微微欠身。
江延世和莫涛江避到青石山路外,垂头垂眼,看着青衫蓝裙从眼前过去,江延世抬头看向李夏和秦王的背影。
莫涛江忙推了江延世一把,江延世别开头,沿着积满落叶的青石径外,往上走了十来步,等诸护卫随从过尽,才和莫涛江回到石径上。
“公子。”莫涛江看着江延世,一声压的极低的公子里,充满了劝诫和警告。
“你想多了。”江延世轻轻跺了跺脚,昂然拾级而上。
“他们这会儿上山,所为何事?”李夏越过江延世和莫涛江,下了几十个台阶,和秦王低声笑道。
“婆台寺,这份心难得。”秦王轻轻哼了一声,让这难得两个字,添上了一抹说不清的意味。
“大约是莫涛江的意思,莫涛江这个人,难得的方正。可惜识人不明,前有明振邦,现在又是这位江公子,都有点儿配不上他这份方正。”李夏明白秦王这个难得的意思,想着莫涛江,有几分遗憾。
“打算招揽他?”秦王敏锐的感觉到李夏余意中的遗憾,看着她笑问道。
“没有,就是觉得有点儿可惜。这天底下可惜了的人,实在太多了。”李夏顿了顿,抿嘴笑道:“招揽英才,拾取遗珠,这是你的事,我就是随口可惜可惜而已。”
“识人不明,最易出大事,不必太可惜。”秦王笑道。
李夏嗯了一声,心里却在想着另一种可能,老太爷和老夫人刚走时,过府祭奠是应有之义,可今天这个周年祭奠法会,特持从城里赶到这婆台寺,这份殷勤,可就有点过了……
江延世和莫涛江进了婆台寺,上了香,江延世和李学璋、李文彬和李文栎说着些没什么意义的闲话,莫涛江恰好站到了李文山身边,和他说起了闲话。
“……刚刚上山的路上,碰到了王爷和王妃。”莫涛江两句寒暄之后,就往正题上转。
“王妃和王爷昨儿就过来了,听了一上午经,实在不能再多耽误。”李文山客气答话。
“王妃这份孝心难得。”莫涛江接话夸奖,“王爷更是宅心仁厚,太子每每提起,都是赞不绝口。”
“太子仁慈睿智。”李文山含糊的赞了句。
“定陶王爷身边的朱长史,是王爷的举荐?朱长史就任以来,但凡打过交道的,都是赞不绝口,定陶王爷也极是满意。”莫涛江转了话题。
李文山陪笑应是,确实是他的举荐。
“公子和我正在替太子物色一位擅长诗词文章的随侍,这满京城,要论诗词文章,就得数令弟了,五爷的意思呢?”莫涛江笑容温暖亲近,带着几分期待看着李文山。
“这是先生抬爱,只是,这事我作不得主,得问了王妃才行。”李文山微微欠身,神情坦诚,“先生大约听说过,我这个弟弟从小就跟王妃一起读书,他虽说是兄长,可大事小事,反倒是王妃这个妹妹替他作主拿主意,他的事,都得王妃点了头才行。”
“那五爷呢?”莫涛江立刻追问了句。
李文山有几分尴尬的笑了笑,“不瞒先生说,我也差不多,从小儿习惯了。”
莫涛江笑容依旧,干巴巴喔了一声,不再说话。
江延世和李学璋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和莫涛江一起告辞出来,下山回去。
李家诸兄弟将两人送到直通山下的石径处,才转身往回走。李文山给李文岚使了个眼色,李文岚放慢脚步,和李文山一起,落在了后面。
“刚才莫先生说想让你到太子身边侍候,我没答应。”李文山看着已经走远的李文彬等人,和李文岚低低道。
“怎么突然生出这样的主意?”李文岚纳闷道。
“大概是想看看能不能把咱们往太子那边拉一拉,象大伯他们那样。”李文山声音压的更低。
“挺怪的。”李文岚沉默片刻,皱眉道。
“看看有没有缝隙吧。我和他说,咱们的事,都得和阿夏商量,得阿夏点了头。”李文山顿住,不知道想到什么,闷闷叹了口气。
”阿夏……“李文岚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上回阿夏说让我到定陶王府上做长史,我当时觉得,阿夏和王爷总算选定人了,可后来,你荐了朱大,阿夏一口就答应了,我就又有些拿不准了,五哥,你说,阿夏和王爷到底什么意思?难道真要……等一个极小的?”
“我也不知道。”李文山答的极快,因为太快,倒让李文岚满眼狐疑。
“我真不知道。”迎着李文岚狐疑的目光,李文山强调了句,“阿夏不说,肯定是因为不说比说了好,不管他们选谁,咱们看的都是阿夏,别管那么多。”
“嗯。就是觉得心里没底,我瞧皇上那后宫,要想出来个极小的,挺不容易的。”李文岚应了一句,仰头看着枯干的树枝,顿住步,出了一会儿神,才紧走几步,追上李文山。
李文山背着手,显的心事忡忡,阿夏选中了谁,他有点儿想到了。
自从阿夏那一回说过不许再提从前,更不许再问她从前如何之后,他就没再提过,更没再问过。
可从前,难道也是这样?
只怕不是,十有八九不是,阿夏现在艰难的很,他能感觉出来,要是跟从前一样,肯定不会这么艰难,就象在杭城时,那时候他和阿夏都弱小无力,可阿夏身上,却一点儿艰难的感觉也没有,那是一种先机在握,智珠在握的感觉……
阿夏的艰难,是因为她做的是逆天的事吧……
李文山一念至此,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逆天的事,阿夏是头一回做吗?
不是!从在横山县,让阿爹不再错断官司,到岚哥儿,到冬姐儿,也许,还有自己,这些都是逆天……
“五哥?五哥!”李文岚奇怪的看着两眼呆直的李文山,连叫了几声,见他充耳不闻,伸手推了把。
“我没事。”李文山往前踉跄了两步,伸手扶住棵树,眼泪突然夺眶而出。
第572章 利为骨
回去的路上,李夏没让人跟在她和秦王车上侍候,竹玉瞄着端砚,抢在众人之前,和端砚挤到了一辆车上。
车子跟进车队里走稳当了,竹玉倒了杯茶递给端砚,往端砚身边挪了挪,低低道:“端砚姐姐,上午王妃和王爷刚出了别庄,我阿爹和大哥就来了,把我叫出去,阿爹和大哥都发了脾气。”
端砚惊讶的抬起眉毛,“发什么脾气?你又没回过家,哪儿来的脾气?”
“就是因为我没回家,说是一趟一趟捎话,我都不肯回去,我说是王妃的吩咐,二门以内,任谁出去,都得王妃点了头,不是从前了,大哥就拿嫁人吓唬我。”
“咱们都是在府里当差的,嫁人这事,轮不着自己家父兄当家吧,拿这个吓唬你……”端砚失笑摇头。
“我们家原是长沙王府的家生子儿,当初因为太后娘娘最爱喝我娘点的茶,太后娘娘进宫时,我们一家就跟着进了宫,算是陪房吧,后来,你也知道,太后病了好些年,我阿爹和二哥就求出了身契,脱了身。”
端砚虽然不知道竹玉说这些作什么,可还是认真的听着。
“长沙王府的规矩,在府里当差的,到了年纪,该娶该嫁了,都是发回家自己挑人家的,跟着太后陪嫁进宫的十几户陪房,一直到太后大行,也都是照着长沙王府的旧规矩,因为这个,我大哥才说了那样的话。”
竹玉悠悠叹了口气。
端砚轻轻噢了一声,“就算是这样,也没什么吧,你家里……你要是担心这个,到时候跟王妃求一声,让王妃替你挑人,或是你自己看好了哪一个,请王妃指个婚,都容易得很,犯得着愁成这样?”
“不全是为了这个,我阿爹和大哥说我不孝,你也知道,阿爹和大哥总想借着我在王妃身边侍候,不是打听事儿,就是想递句话,请个人情什么的,没有一件咱们该做的事,我不肯,不回家避开他们,他们就说我不孝,这一个孝字……”
竹玉喉咙微哽,“我要是能象你这样,孤身一人就好了。”
“孤身一人也不一定好,富在深山有远亲。你听说过先李太后的故事吗?”端砚看着竹玉笑问道。
“这谁不知道?”竹玉露出丝笑意。
“有一回,出了点儿事,王妃挺感慨的,和我们几个说闲话,说太祖定鼎两三年的时候,有一回,几个御史上折子,说先李太后不孝。”
“轭!”竹玉差点被端砚最后一句话噎着,这是疯了,竟敢说先李太后不孝!
“为什么说先李太后不孝呢,因为先李太后姓李,太祖定鼎之后的封赏,偏偏没有李家,所以说她不孝。”端砚慢悠悠解释道。
“这是失心疯了吧!”竹玉就差呸一口了,“谁不知道先李太后几岁上头,父母就都走了,李家族人一个愿意收留她的都没有,她是在古家长大的,古家待她比亲生女儿还好,这真是失心疯了。”
“就是现在,还有人说先李太后不孝呢。这事儿,王妃说过一回,王妃说,要是先李太后不是太后,没有这份泼天的好处,也就没有人说她不孝,说她不孝的,不过是借着个孝字,忿忿然那份得不到的好处。他们想要的,不是你孝不孝,而是你的好处。这是王妃的话。”
“这话真是,先李太后早早就给李家置办了族学祀田,李家后来人才辈出,都是得益于先李太后,这谁不知道?还要怎么孝?”竹玉的话顿住,长叹了口气,“我阿爹他们也是,他说我不孝,不过是嫌我没粉身碎骨换好处给他们,我就是粉身碎骨了,他们还是得嫌我不孝,因为我给他们换的好处不够多。”
“不是不够多,有些人就是贪得无厌,有十两银子,想要百两,有了百两,又想要千两,当了皇上,还嫌不是神仙不能长命百岁,这也是王妃的话,世间多的是这种人,这种人什么时候都没个够的。”
“嗯,我懂了,端砚姐姐,你说,阿爹和大哥来找我这事,要不要跟王妃说一声?他们倒没说什么,就是说我不孝,又拿嫁人这事吓唬我。”竹玉沉默半晌,看着端砚问道。
“你要是觉得该说,那就说一声,也不用特意请见,回头当值的时候,提一句就是了。”端砚想了想,建议道。
竹玉连连点头,“今儿晚上就是我当值,我跟王妃说一声,还要求一声王妃,不要把我嫁人这事发回家,我宁可让王妃指婚。”
李家这场祭祀法会,直到祭灶前一天,才结束回到京城府里。
陈姨娘生的那个小儿子七哥儿年纪太小,小孩子不宜进寺庙,就没跟过去。
陈姨娘在婆台山这几天,不知道偷偷哭过多少回,回到京城府里,刚刚忙好能脱开身,就悄悄溜出来,偷偷摸摸往赵大奶奶院子后面的小院里去看儿子七哥儿。
这天天气好,艳阳高照,没有风,七哥儿的奶娘和两个丫头抱着七哥儿出来,在院子门口的一片空地上踢球玩儿。
陈姨娘站在棵老树后面,看着七哥儿跌跌撞撞的跑来跑去,笨笨拙拙的踢着球,一脚踢中了,立刻兴奋的回头扑进奶娘怀里,时不时还会搂着奶娘的脖子,在奶娘脸上亲一下。
陈姨娘看的心里酸楚的无以言表,从前七哥儿只跟她亲,七哥儿最爱亲她,象这样的时候,七哥儿只肯扑进她怀里……
她们这是要把七哥儿养的不再跟她亲,甚至把她视为陌路吗?
“七哥儿。”陈姨娘被那份浓烈的酸楚冲的一步出来,弯着腰,冲七哥儿伸出手。
七哥儿被这突然一声喊,吓的球也不踢了,一头扎进了奶娘怀里。
“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