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华-第1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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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夫人送走阮夫人,一边吩咐老刘妈亲自去库房挑几样礼物,命了备了车,想了想,让人叫了李文松和李文栎进来,“那个阮十七,怎么样?”
“温文知礼,学问极好,是个难得的谦谦君子。”李文栎极口称赞。
严夫人看向李文松,李文松欠身道:“挺聪明的人,二哥说什么,他立刻就能接上,顺着二哥的话说话,一直翘着二郎腿,大约没怎么把咱们家太放心上。”
严夫人嗯了一声,斜着李文栎,“这待人接物上头,你得跟四哥儿学学。唉,算了算了,这也不是学能学得会的,你安心读你的书吧,我也不敢多求,你能考出个秋闱……你回去念书吧。”
刚说了两句,就勾起来了严夫人一肚皮的烦恼,多说无益,多烦也无益,严夫人挥着手,打发了李文栎和李文松,换了衣服出来,往周家陪礼去了。
李夏和李文楠乖乖跪满了一个时辰,才扶着小丫头,坐到矮凳上,揉了好一会儿,才能站起来。
当着板着脸瞪着她俩的老刘妈的面,两个人一句话不敢多说,乖巧的不能再乖巧了,揉好了腿,各自回去,沐浴洗漱了,小丫头们将太医留的膏药在李夏脸上涂了厚厚一层,又在她膝盖上也涂了一厚层。
这一下午,打了一架,跪了一个时辰,涂上药膏,李夏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外面天都黑了。
李夏躺在床上,将下午的事细细过了一遍,正要叫人去看看五哥回来了没有,端砚气息急促的进来,伸头看到李夏醒了,顿时眉开眼笑,“姑娘醒了,正好。姑娘,刚刚,富贵让人把我叫出去,说先生说是陆将军的话,说陆将军不知道姑娘伤的怎么样了,很是担心,问姑娘能不能到咱们园子后角门,他在那里等姑娘,就看一眼姑娘伤的重不重。”
李夏双手撑着坐起来,这不是陆仪要看她伤的重不重,这是王爷吧。“叫人进来侍候,多拿几件衣服我看看,把镜子拿来。”
端砚忙扬声吩咐下去,拿了镜子过来,“姑娘的脸好多了,这药膏先洗了吧,回来再涂上,正好该换药了,姑娘梳洗得一会儿,我先到后角门说一声?”
“嗯,把药洗掉吧,不用去说。”李夏看了几眼,将镜子递给端砚,往净房进去。
李夏洗干净脸上的药膏,再仔细看脸,红肿已经下去不少,手指头印倒是更清楚了。
梳好了头,李夏挑了柳绿素绸裙子,一件竹青上衣换上,带着端砚,出了明萃院,往园子后角门溜过去。
听到脚步声,承影将门从外面推开,让出李夏和端砚,关上门,抖开件小厮常穿的防风披风,示意端砚给李夏披上,低低吩咐端砚,“你在这儿等着。”
端砚见李夏冲她点了头,往后退到承影示意的阴影里,看着李夏跟着承影,往巷子口那辆大车过去。
李夏爬上车,秦王急忙放下手里的文书,一只手拿起面前的小烛台,凑过去看李夏的脸。
李夏将受伤的半边脸伸过去给他看。
秦王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儿,才舒了口气,“曹太医说没事,我怕他大夫当久了,见惯了重伤重病,不当回事,看起来真没事。”
“刚到家的时候,肿的有这么高。”李夏在脸上比划着,诉着苦,“大伯娘和阿娘可比你大气多了,曹太医说了没事,大伯娘就罚我和七姐姐跪到门口了,连药都不许上,说是先跪一个时辰再说。”
秦王失笑,“是该罚,你也太莽撞了,上回往上冲,是因为你阿爹被人打,你昏了头了,这回是为什么?凑上去看热闹?”
“不是,是听到姜家那位姐姐的声音了。”李夏挪了挪,将腿伸直,两只手揉着膝盖,“大伯娘和阿娘不许用垫子,这一个时辰,是跪在青砖地上的,我觉得我这两条腿要落下毛病了。”
“是该……你大伯娘这是气极了,垫子总得有一个,虽说是夏天,地上也凉得很,一会儿让阿凤找几瓶治老寒腿的药,你涂几天,防患于未然。下次别这样了,阿凤说你被人打了,我也吓着了。”
秦王看着李夏揉着两个膝盖的手,转身看了一圈,拿了只垫子给她,“垫在腿窝下面,看看是不是能舒服些。”
李夏接过垫上,舒服的叹了口气,“舒服多了。我是听到了姜家姐姐的声音,上回在南水门,先生说,多亏了姜家姐姐挡在阿爹前面,把打阿爹的人都打走了,要不然,阿爹还不知道被打成什么样儿,说不定要打出事儿来。那天往衙门的路上,姜家姐姐就走了,一直没能好好谢谢人家。
这回虽然是她找事,可她又不知道舅舅跟我们家是一家,也不知道她家是不是真的丢了马。
阮姐姐家那个十七叔那样说话,我怕他真把姜家姐姐打了,他后来还真是打了,大伯娘和阿娘都不认识姜家姐姐,唉,总之,我是想出去让他们别打,也是急的昏头了。”
李夏的话东一句西一句,不过秦王听的十分明白,又是气又是笑又是无奈,“你舅舅不是也在?我看你就是凑热闹,你看看你这脸……”秦王看一眼李夏红肿的半边脸,心疼的就抽一下,这得多疼!
“挺疼的,还有两条腿,唉。”李夏唉声叹气,“我觉得罚少了,才三个月,应该让那个胖墩给五哥洗上至少半年的马。”
“那就让他洗半年,这容易。”秦王立刻接话,“听说家里有银子,两房只有这一个独子,娇惯的太过了,正好,刹一刹他的性子,于他只有好处。”
“你是专程来看我的?”李夏随口嗯了一声,话题跳跃。
“刚从宫里出来,临时有事,刚议好出来。阿凤下午打发人过去看了两趟,说你睡着了。阮谨俞也是个混帐性子,我让他到侍卫处去洗半个月马桶。”秦王的话又说了回去。
李夏笑起来,笑到一半,又吸着气忍回去。
“疼得很?”秦王上身前倾,眉头拧了起来。
“还好吧,有一点儿疼,不笑就不疼。”李夏抬手想捂脸,手举到一半,却被秦王伸手挡住,“别摸,千万别碰,越碰越肿,你看你这脸……”
“疼!五哥心软,你让陆将军看着那个死胖墩,不能便宜了他,虽然他和他姐姐救过我阿爹,可是,我这脸……疼。”李夏疼的吸着气。
“好,你放心,下次可千万别往前冲着看热闹了,我明天……”秦王踌躇了下,他过来不便。
“太医说,两天就能好,这会儿就比刚挨打的时候好不少了,等明天后天好了,我过去看你,阮谨俞都是什么时候洗马桶?”李夏接话道。
秦王失笑出声,“你都这样了,还掂记着看热闹?侍卫处住着一两百的侍卫,他天不亮倒了马桶,阿凤说,上百个马桶,至少要洗到午后,你明天再歇一天,后天吧,后天上午,我让阿凤去看一趟,要是马桶洗的不干净,让他重新洗,洗到你看好热闹。”
李夏抿嘴忍着笑,连连点头,“那就后天,你赶紧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得赶紧厚厚涂一层药,越来越疼了。”
秦王应了,欠身掀起帘子,可喜急忙从外面接过帘子,高高掀起,李夏跳下车,接过披风披上,承影跟着,往巷子里回去。
可喜瞄着一直看着李夏背影的秦王,没敢放下帘子。
秦王看到看不到了,才示意可喜,“回去吧。”
第323章 明目张胆
第二天早饭后,严夫人刚刚安排了几件家务,二门当值的婆子一路小跑直冲进来,眼睛里闪着不知道什么意思的灼灼亮光,“夫人夫人!江公子,江大公子!打发人,说是看望咱们府上九娘子……”
“成什么样子!”严夫人脸一沉,厉声斥责,“看看你这样子,走了水了还是进了贼了?把你急成这样?老刘,革她三个月月钱!”
婆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她是真的昏了头了。
“怎么回事?”严夫人等她连磕了四五个头,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才沉声问道。
“是,江大公子打发了四个婆子,说是听说咱们府上九娘子昨儿个被殃及误伤,江大公子很是担心,特意打发她们过来看望。还带了不少东西。”婆子声音微抖,重新说了一遍。
严夫人嗯了一声,目光严厉的挨个扫过屋里侍立的诸管事婆子,冷声道:“都给我听着,你们也都看到了,咱们府上,不比从前,往后来来往往,有的是大家大户,只怕往后接旨的时候都多的是,再有这样眼皮子浅没出息的,革了差使撵出去!”
诸人齐声答应。
严夫人这才吩咐:“请进来。你去明萃院看看九娘子怎么样了,能见人不能。”
接着又吩咐了小丫头去禀报李夏,严夫人才站起来,不紧不慢往前面花厅过去。
江府四个婆子气度不凡,见了礼,领头的婆子欠身陪笑道:“我们大爷前儿代太子出城查看夏收,昨儿个半夜才回来,听说贵府上九娘子被殃及误伤,急的不行,赶紧就让人去请曹太医,听曹太医说已经过府诊治过了,皮外伤无碍,我们大爷才稍稍放了心,今天一大早,亲手挑了这些东西,吩咐婢子们过来,代他看一看九娘子好些了没有。”
严夫人一脸谦和的笑,心却很沉,江大公子这趟看望,明目张胆,这个……应该是好事吧?可她这心,怎么七上八下,这好事儿,怎么总有股子不是好事儿的感觉呢……
“小妮子淘气胡闹,不堪得很,劳你们大公子这么费心,实在是不敢当。”严夫人客气非常的客套了没几句,去明萃院的丫头就进来了,垂手禀报:“回夫人,九娘子说,她没什么事儿,这会儿刚刚糊了一脸的膏药,实在没法见人,请夫人替她谢谢江府关切。”
四个婆子听了丫头的话,一句多话没说,客气了几句,就告退走了。
严夫人看着四个婆子出了门,屏退众人,示意蔓青,“打开我瞧瞧。”
蔓青拿过婆子带来的四个大匣子,一一打开,严夫人站起来,一一看过去。
一匣子珍珠粉和茯苓霜,一匣子药膏面霜,其余两匣子,一匣子精巧的蜜饯干果,最后一个匣子里,放了两罐茶叶,和一只灿若星辰的曜变建盏。
严夫人拿起竖在两罐茶叶之间的一张精致花柬,花柬上的字飘逸矫健,寥寥数行,没说茶叶,只说这建盏是他前年所得,极其喜爱,一共两只,送一只给李夏把玩。
蔓青指挥着两个婆子,又抬了一个大竹蒌进来,竹蒌里,是各色新鲜瓜果,还有一束青麦穗,旁边系了个纸卷,严夫人不客气的拆开,纸卷上也是江延世的亲笔,说这麦穗用火烤过,搓出麦粒,吃起来极其清香有趣。
严夫人将纸卷重新卷好,退后两步,看着敞开的四个匣子,和那乱七八糟的一篓子东西,慢慢叹了口气,那几个婆子倒不是客气,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肯定是江公子亲手挑选封装的……
听说江家已经不议亲了,放了话说江大公子不宜早婚……
严夫人呆坐了好一会儿,才吩咐蔓青,“把匣子合上,这个也封好,你亲自送过去,跟九姐儿说,我都看过了。”
蔓青看的脸色也有点儿青,忙答应一声,合上匣子,重新封好竹篓,才叫了两个老成婆子进来,拿了东西,往明萃院送过去。
傍晚,李夏那半边脸差不多算好了,溜跶到离青藤院不远的一座假山前,坐在石凳上看着本书。
郭胜背着手,径直走到李夏面前,欠身看了看李夏的脸,长长松了口气。
“阮谨俞是怎么回事?”李夏直截了当的问道。
“是个意外。”顿了顿,郭胜垂了垂头,“是在下办差不利。富贵说,阮十七在庆丰楼下栓马柱旁边看热闹时,没什么异样,后来进了庆丰楼,也没什么异样……”
“这事你自己去反思,说说阮谨俞。”李夏打断了郭胜的话。
“是,陆将军听说阮十七来了,十分震惊,陆将军事先肯定不知道。从庆丰楼回去后,陆将军当着我的面问的,阮十七说,他在老家打了人,本来是想到福建躲几天,没想到经过台州时,和柏乔打了一架,说是不小心打坏了几张桌子,他后来知道柏乔是柏乔,就不敢去福建了,说是没地方去,只好到京城来避几天。”
李夏听到他和柏乔打了一架,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从前,柏乔就是通过阮谨俞,再由陆仪,搭上的当时统总剿除海匪的孙安,他认识柏乔,也是因为打了一架么?
后来皇上疑心柏乔,阮谨俞上过一份折子替柏乔折辩,言辞激烈尖锐,皇上当时怒极了,大骂他和他祖上一样,都是茹毛饮血的野蛮夷狄。
阮谨俞被皇上派人当众斥责后,当场扯下官服甩在地上,喊了一句:不与混帐与伍。扬长而去。
郭胜看着怔怔出神的李夏。
“你接着说。”李夏恍回神,垂着眼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