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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部分

附骨之宠-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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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难道他知道当年胭脂山之事了?
      苏妫忽然打了个寒颤,她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当年趁着夕月王来到离宫,她就和张甫明策划了胭脂山之事。
      第一策,先派了杀手奇袭姜铄,谁承想这男人勇武了得,将派来的十几个杀手杀的片甲不留。
      万般无奈下,只有立即启用第二策,她拼着性命之忧为姜铄挡了一刀,顺便将此事嫁祸给姜勉之,果然,姜勉之的太子之位被废,至今未立。
      当年她以为自己的计策得逞,谁知姜铄早都知道她是李月华,一直冷眼旁观她的小动作。
      后来婵姐去世,姜之齐被流放戍边,她就顺势也撤出了长安。其实她能安心走的原因,是因为当年还有秘密的第三策。
      还在王府时,她就吩咐清莲叫张甫明准备一条有慢毒的手串。没错,她在姜铄身边多时,知道姜铄时常带着条黑玉的手串,于是在胭脂山中刀后,她拼着最后的意识,将已经伪造过的手串交还给了姜铄。
      手串上的慢毒出自归坞国,平日里根本瞧不出半点异样,只有贴着肉常年携带,毒才会慢慢深入血肉,骨头,多年后发出的症状跟生病差不多,但无药可医。
      常俊前年来 回塔县时提过一嘴,皇上身子骨不太好。今次 回来听他的声音,已然是病入膏肓无疑了。
      怎么,他难道已经知道是我在十年前下毒害他,所以要杀了我?
      夜里秋风凉的紧,将轻薄帘子吹的乱晃。里面睡的姜铄仿佛翻了个身,他向常俊要了杯水,喝了几口后,声音也不那么沙哑了。
      “怎么,你难不成敢抗旨,不喝朕赐的酒?”
      苏妫鼻尖都渗出了冷汗,她咽了口唾沫,大口深呼吸了几口,尽量让自己不那么紧张。
      “不说话,哼。”男人笑了几声,懒懒道:“朕以为你还跟十年前那般有骨气,没想到你终究是个普通女人,死到临头还是会怕。”
      “你,你,”苏妫只感觉自己口舌发干,还有些想吐:“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姜铄的声音有些疑惑。
      怎么 回事,姜铄难不成还不知道他的重病,是因为我?
      苏妫忙用袖子将自己脸上的冷汗擦去,她咬破舌尖,试图用剧痛和血腥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等气喘匀了后,她用手支撑着地,不叫自己倒下去:“皇上就如此恨我,非要亲眼看我死在你面前,才开心?”
      “哦。”男人的声音疲惫极了,他叫人端进来个火炉,便再也没说话。
      殿里实在太热,有些闷的苏妫透不过气来。姜铄想必是睡着了,赵公公常公公他们怕吵醒了他,谁都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困意向苏妫袭来,从 回塔县赶了两个多月的路,任谁都受不了这般的舟车劳顿。本以为躺在厚软的地毯上会沉沉睡去,谁知越来越清醒。
      已经快到酉时,天会越来越亮,那么等姜铄醒来,会不会强迫她喝毒酒?
      姜铄现在实在太奇怪了,想杀她,但好像又舍不得,就一直这么拖着。不过,他仿佛是并不知道自己的病,是因为被人下毒了,这点现在可以确定。不行,大明宫实在太危险,得先出去。
      想通这层,苏妫忙站起来,她蹑手蹑脚地往出走,尽量不发出半点声音。
      谁知手才刚碰到殿门,后边就传出个焦急的声音:“你别走。”
      他,竟然一直都醒着,还默默地看着她。
      “我不想死。”苏妫手用力,将门慢慢打开:“皇上,请看在我家孩子们仍年幼的面上,让我”
      那个走字还未说出口,身后就传来沉重且踉跄的脚步声:“求你别走,你 回头看看我啊。”
      他,天之骄子,居然会说这话。
      转身究竟会有多久,十年戍边的苦寒,十年长安的苦酒。
      苏妫抬脚,准备跨出门槛,身后的男人急道:“月儿。”
      月儿,好多年没听到有人这么叫我了。
      苏妫不禁苦笑,她慢慢转过身子,面前的景象,让她登时愣住了。
      他,姜铄,不可一世的皇帝,如今正被两位公公一左一右搀扶着。
      即使殿里的烛火再昏暗,也能照亮他一头灰白的发,他的脸仍英俊,不过爬上了许多皱纹,皮肤变松弛了,有些泛黄;他的身子还是那么高大,可是已经不在像过去那样强壮,变得很虚弱。
      “你,你怎么会。”苏妫没想到,他竟然被毒腐蚀成这般光景。
      男人凄然一笑,他仿佛没看清女人一般,身子往前探了些。
      “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在离宫的温泉,你用一把锋利的小刀,想要杀了朕。”
      “我记得,都记得。”泪不自觉地流下,是看到仇人终究被自己害得这么惨?还是有些……?她不知道,她只看到面前站着一个孤独苍老的男人,正在一点点流逝着生命,想着她,等着她。
      姜铄轻咳了几声,他慢慢地朝苏妫走去: “你说,你之所以想要与朕同归于尽,是怕有一天朕不要你了。”
      那不堪的往事一幕幕重上心头,苏妫无声抽泣着,连连点头:“我记得,全都记得。”
      姜铄终于走到苏妫跟前,他贪恋地看着思念多年的脸,轻轻地附上:“朕那时候说,我不会不要你,况且我肯定会比你老的快,你想想,等我满脸皱纹的时候,你还是这么的年轻漂亮,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对,你说过。”苏妫扭头想要躲开男人灼热的目光,谁知却看到双已经干枯松弛的手,上面还布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老人斑。
      “你看,你还这么年轻,这么美丽。”姜铄眼中,仿佛有了些许晶莹,他始终笑着面对前瘦弱的女人,柔声道:“而朕,已经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以前情节的,指一下路哈
      第188章 深秋已锁

      当第一抹初阳来临,本应该是温暖希望的人间,只可惜深秋已锁,只剩下浓雾愁云。
      姜铄仿佛体力不支,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人也软软地朝后倒,好在赵、常两位公公都在,及时搀扶住疲惫的帝王。
      “皇上,您是不是又胸口憋闷了。”赵公公急忙摸向皇帝的手,当触到一片冰凉,这老公公脸色大变,尖声喊道:“来人哪,快去传赵太医来,快呀。”
      “不必了。”姜铄捂着心口,他的眼睛明显有些混沌,却道:“朕没事。”
      “皇上。”赵公公那张白腻的脸比先前更皱了,他急得跺了几跺脚,狠狠地剜了眼苏妫,似埋怨又似恳求:“苏姑娘,老奴求您大发慈悲,劝皇上爱惜自个儿身子啊。”
      “朕都说了没事。”姜铄臂上使了些力气,将两位公公推开,对苏妫柔声笑道:“这两个老货,偏啰嗦了些。”
      苏妫心里知道,姜铄如今所有的痛楚,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她 回避着男人殷切的目光,道:“你,你真的还好吗?”
      “好。”
      姜铄忽然抓住苏妫的手腕,一步步朝内室走去。
      内室比外室更不正常,墙上挂了多幅绢帛彩画,有些画上了年头,都泛黄了。这些画上的内容场景皆不同,可每一幅上都有同一个妙龄女子,正是苏妫。
      最老旧的一副画上,她半躺在虎皮上,两指间还夹着一缕黑发,嘴角勾着惫懒的笑,在冷漠地看周围的官兵,山贼,姜之齐……这是十年前才刚到 回塔县的樽山,她不幸被山贼抓获,可只用几招反间计,就让山贼内斗溃败,而也就那日起,她便得了个祸水的称号。
      往左边上的一幅画,她一手抱着扎了两个小辫的银子,一手牵着金子,在市集上买刚宰杀的肥猪肉。
      右边的另一幅画上,她一身红衣,骑在高头骏马之上,神采飞扬。这是那年夕月国和归坞国来犯前夕,她正和姜之齐在举办一年一度的美人关。其后兵戈交接,她勇入敌营,终于让夕月王带着他的野心 回去了。
      最后一副画是个大雪天,她乌发凌乱,紧紧拥着个清秀的小姑娘,眼里是掩饰不住的不舍与悲痛欲绝。也就是在今年初,她的不语远嫁他国异乡。
      这一幅幅画,是她的成长,是她的生活,是她十年来所有的悲欢离合。
      再往下瞧去,靠墙摆了几坛酒,坛子乌黑锃亮,看来时常有人擦拭。苏妫愕然,这分明是自己酿的美人关酒,原来,都到了长安。
      “英雄难过美人关。”姜铄的手有些颤抖,他低头看着跟前的美人,无奈笑道:“难啊!”
      泪干涸在脸上,有些难受,苏妫闭上眼,甩开了男人冰凉的手,冷声道:“你每年派人来打我,羞辱我,你知不知道,那些肮脏的太监每打我一掌,就分明告诉我一次,你别忘了姜铄给你带来的一切痛苦!”
      男人的手不知道往哪儿放,他的脸色比方才更难看了,摇头无奈道:“朕,不光是皇帝,还是个男人,会嫉妒,也会小气。”说罢这话,姜铄慢慢踱步到苏妫面前,他的身子都有些晃荡,只不过拼着最后的意识站住,气若游丝道:“朕老了,很快就死了,你能不能……”
      苏妫抬眼,瞪着眼前行将就木的男人。你终于不行了么姜铄,你不是不可一世么,你不是天之骄子么,你不是曾经把我踩在脚下么,你不是掌控一切么,原来你也有今天啊。看到你这副模样,我怎么感觉这么多年的苦头与堕落,全都值了呢。
      父皇,您在天之灵看到了么,您看看咱们的大仇人姜铄,快看他多凄惨。从大明宫倾到现在十五年了,女儿终于一日日把他折磨到这般光景了。
      “哈哈哈。”苏妫觉得眼前好模糊,她头皮又麻又紧,她狂笑着撕扯自己的头发,转身将墙上的绢画扯下来,扯不碎就用牙齿咬,听着裂帛之声,心里真是畅快极了。
      “七娘。”姜铄往前走了两步,终究没站住,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他捂着嘴剧烈地咳嗽,暗红的血沿着指缝流出,顺着手腕一直流进袖子里。
      怎么姜铄,你这就要死了?
      苏妫忙蹲下去查看男人,他现在仿佛只离死有半步了,一个三岁孩子都能掐死他。
      “七娘,留”
      不断地咳血让姜铄说不出话,他身边的两位公公都急哭了,赵公公怕皇帝听见难受,不敢明着斥责苏妫,便用手使劲儿地掐女人。
      苏妫并不理会这两个阉货,她反手握住姜铄的手,将哽咽全咽进口中,颤声对男人道:“你只要好好的,我就留下。”
      男人听了这话,一口气终于顺了过来,他好像真的累了,连眼睛都睁不开,虚弱道:“朕好累,你陪朕去睡会儿吧,别走。”
      “好,我不走,我会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
      直到我儿子,当上皇帝。
      **
      夜里幽梦忽还乡,她感觉做了一个好久好久的梦,而梦的结尾,她又 回到了父皇身边,还是那个傻傻的小公主月华。
      可醒来时,她是苏妫。
      柔软暖和的床,触手滑腻的锦被,好一个温柔乡。头刚往边上扭了下,就看到身边有个男人。
      这个男人他的头发黑的有些不正常,依旧英俊,只不过疲态和老态却怎么也遮不住。
      苏妫一个激灵彻底醒了,她撑起身子看眼前的男人,喃喃道:“你的头发,怎么……”怎么变黑了。
      姜铄精神头比早上那会儿好太多了,他垂眸瞧了眼自己的头发,笑道:“用药汁染黑的,是不是看起来年轻了许多。”
      年轻?你竟然开始自欺欺人了。
      苏妫还未说话,姜铄倒先叹了口气,他往自己背后又放了个垫子,轻抚着苏妫的小手,叹道:“你睡着时,朕就帮你换衣裳了,怎么脚上有那么多冻疮,指头上还有伤疤哩。”
      “ 回塔县可冷了。”苏妫知道这会儿正是用示弱来争取这个男人怜悯最好的时候,她像从前一般,将头轻轻枕在姜铄胯骨那儿,笑道:“ 回塔县从十月开始到次年的三月,几乎都是冬天,当了母亲后,我就有洗不完的衣裳,做不完的饭,擦不完的桌椅。”
      “你竟然干这些?”男人有些震惊,虽然这十年他从画上参与她的生活,但毕竟未能亲眼去瞧。“你是金枝玉叶,怎么能?”
      “你看,你又说笑了。”苏妫搂住姜铄的胳膊,叹道:“所有人都想停在幸福的过去,可是时间总会逼你往前走,金枝玉叶于我来说,早都是昨日云烟了,我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平凡的母亲。”
      “哎。”姜铄叹了口气,不知是怜惜还是后悔,只见男人转而笑道:“你该饿了吧,朕陪你去吃饭。”
      正在此时,赵公公的声音忽然在室外响起:“皇上,三皇子带了金子来给您请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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