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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宫女退休日记-第32部分

小说: 宫女退休日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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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讲经,便是一个时辰。
  应澜生立在那片已然萧瑟的银杏树下,微眯眼帘,望着半山荼蘼。他神色怅然,并不是平素那般含笑明朗的模样。
  流云飞走,秋阳掠过,在他面容洒下斑驳的树影。
  听得身后轻缓的步声,他回过头去。
  丰钰扶着小环的手,信步在小道上,足下踩踏落叶,发出细微的声响。
  应澜生面色瞬时有了光彩。
  他上前两步,挺拔恭立,身姿如松,叠手致礼,轻唤她“丰姑娘。”
  自上回简略一谈,已过了六日。丰钰言明,暂无意愿成婚,且不欲耽搁他的时间。两家因有亲缘,走动拜访不过寻常,只要不宣扬出去,无人能知她与他曾议过亲事。
  然他仍安排了今日一会。
  不惜兴师动众,将他母亲搬来了盛城。
  他想她知道他的心意,想她看到他的赤忱。
  想她明白,便是天长日久,他愿等。
  丰钰忆及周氏所言,这门婚事,一开始就出于应澜生的意愿。
  如今那人便在眼前,眸光炯炯,明净如玉。
  听他温声道“姑娘出来散闷么不若一道走走”
  半山之巅,等闲人是进不来的。应家所费香油不菲,方得此殊遇。
  丰钰闷声道“婶娘着我到外头走走。”奉长辈之命,勉强前来,可不是她主动要来寻他说话的。
  应澜生微微一笑,双眸璀璨如三月湖光,“姑娘这般滴水不漏,不辛苦么”
  言语中带了淡淡的揶揄,倒显亲昵。
  丰钰睨他一眼,抿了抿嘴唇。两人均未再言语。一路只闻鞋子踏在落叶上的沙沙轻响,小环落后两步跟在后面,放眼去瞧眼前景色。
  金色落叶铺就的一条小道,两侧秀木挺拔参天。一双人影相隔半臂距离,缓缓向前,一个银绸浮光,一个素锦如兰。应澜生细心温和,始终走在丰钰不远不近之处,不时柔声提醒,路有枯枝顽石。偶然侧过头来,那面上总是温文淡笑,言谈举止,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于小环瞧来,应公子便是世间最难得的好郎君。从没见过有人如应公子这般,便对下人亦是含笑有礼,处处周到寻不出半点不足。尤其那张面容,任谁看了不心生欢喜姑娘瞧来面色平静,不知内里是否与她一样的小鹿乱撞呢
  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觉已走入了银杏林小道的尽头。
  前方是无遮挡的山头,荒草落叶铺地,远远可望见上山的石阶,和山下攘攘人流。视线豁然开朗,微冷的秋风徐徐吹过。
  应澜生向左挪了两步,以身挡在风口,免她受寒潮侵袭。丰钰抬眼,就撞进他一泓湖水般的瞳仁。他嘴角噙了一抹轻笑,神色温柔地凝视着她,并不说话。
  中有奇异的气流涌动,好似这寒秋都变得熏人的暖。一枚残叶被风拂起,飘飘荡荡落在丰钰鬓边。挂在那朵绢花后面。
  应澜生抬手,俯身朝她倾去。
  丰钰头上被阴影笼罩,脚步欲退,他已快速地退回原位,两指夹着那片叶子,含笑望着她。
  丰钰正想说点什么,比如时辰不早,该告辞了云云。
  应澜生不待她张口,朝她摇了摇手中的叶片,凑在唇边,以叶为笛,缓缓吹出一段小调
  野有蔓草,零露潯狻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注一
  舒缓的调子,婉转的曲声,借由秋风,远远飘扬开去。
  他分明什么都没说,却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丰钰垂头低眉,背转身去。不曾行礼告辞,速步朝回而走。
  应澜生并不追上,他不疾不徐地用曲声相送。风吹树动,那沙沙轻响,都变作他一曲和鸣。
  丰钰加快步子,人已到了小院之外。小环急急跟上,连吁带喘地喊她“姑娘”
  好好的氛围,不知为何姑娘说走便走,连礼都未持,偏应公子还如此宠溺,眸中满是温柔的笑意,她没懂,姑娘的恼得是什么,也没懂,应公子如何还笑得挺得意的
  丰钰自不会和小环去解释适才被人一首曲子“调戏”了。她心中愤愤地想到,都说应澜生乃是无双公子,樊城明珠,人品光风霁月行止白璧无暇,哪知背过人去,独处之时,频频令人生窘。
  她本欲与他好生聊一聊彼此的过往,试探一下他心底的真正想法,哪知自己半个字都说不出口,话题被他带的不知偏到哪去。
  在屋里又与夫人们说了阵话,告辞时,天色已不早了。
  缓步下山,应澜生目送丰府车马远远驶离。
  应太太瞧他目光频频回顾,不由一叹,“澜生,非她不可么”
  自家儿子又不差什么,非要如此上赶着求着人家许嫁,哪有这样的道理应太太心中是不服气的。
  应澜生似没听清这话,素来温和的面容有些许冷然。他低声道“阿娘你且先回别院,我还有事,迟些才归。”
  应太太唤了他几声,应澜生没有回头。
  他速步穿过人流。袖下的手掌暗中竖起三指摆动两下。道旁屋宇之上,一个模糊的人影起起落落,迅速消失于视线当中。
  傍晚天色阴沉,晴空被流云遮了大片,天边隐有隆隆雷声传来。
  丰府车马入城,行在匝道之上,此时街巷已然人疏声慢,只个尚在拼营生的小贩在街旁叫卖。
  辘辘车声就在巷口戛然而止。
  前方车里探出安潇潇的脸来,含笑朝这边招手“丰姐姐,真巧啊”
  丰钰神色怔了下,她已拒了安潇潇的邀请,客客气气写了信去,此刻在街前相遇,是偶然还是
  她默默有些不快。不明白安锦南究竟是想干什么,打探她去处,跟踪她不成
  安潇潇已亲自下车过来与丰三太太见礼。
  丰家本就不支持丰钰推拒嘉毅侯府的宴请,三太太当即推了丰钰一把“你们自去说话玩去,叫随行的嬷嬷侍婢们跟着,要回府前只管着他们回来要车去接。”
  话是这样说,不过客气罢了。哪回丰钰上门,不是给嘉毅侯府客客气气地用雕金香车送了回来
  只恨这丫头不识抬举,不想如何巩固这关系,倒常别别扭扭,似乎不情愿一般。
  丰钰恼是恼,见安潇潇目中似有求恳之意,倒也不忍拂她脸面。
  丰钰抿唇下车,被安潇潇挽住手臂,径向侯府的车马而去。
  车前,崔宁掀了帘子,丰钰心中似有预感,登时沉了沉面容。
  踏上车去,果就见那车厢之内,一人闭门靠于车壁之上,似察觉有人凑近,方睁开一双锐目,如电般的视线朝她射来。
  崔宁目视丰府车后方向。
  暗影中,一个银光粼粼的人影立在墙下。
  若未认错,那人正是应荣。
  只闻安锦南淡淡的吩咐“去宝玥斋。”


第35章 
  车内死寂般沉默。
  安锦南居中而坐; 自丰钰和安潇潇蹬车后; 便闭目倚靠在车壁上; 未发一言。
  安潇潇挽住丰钰的手,代他解释“姐姐莫怪罪,兄长今日头痛得紧,不得已邀姐姐过府。”
  闻言; 丰钰朝安锦南看去。
  后者闭目靠在那; 面容笼罩在一片阴影当中,看不清表情。
  安潇潇朝安锦南偷觑; 见他并无反应,悄悄勾了勾嘴角,别过脸强忍住笑意,转回头瞧丰钰时,换了一脸担忧的表情“前头宝玥斋里有厢房,我与那铺子的东家小姐有些交情,距此地比天香楼更近,不知丰姐姐”
  丰钰心中冷嘲。
  人已被他们强拦住去路带上车来,还装模作样问她意愿作甚
  她并不言语,半撩了车帘朝街外看去。
  街心人影寥寥; 天色已暗淡下来; 最后一缕夕阳余晖悄悄从一排屋檐后隐匿了行迹。
  重云堆叠,沉闷得喘不过气。一如这无人言语的车厢中; 令人尴尬的氛围。
  安潇潇能觉出丰钰的不快; 不由担忧的看了安锦南一眼。
  安锦南坐在阴影之中; 不知何时张开了眼帘。他整张面容之上,唯一双眸子反射清亮的光,视线幽幽落去的地方,正是身姿半转,倚窗而望的丰姑娘。
  安潇潇抿了抿嘴唇,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什么声响。减低存在感,不叫安锦南因她而顾忌。
  今晚不知是因为秋雨欲落还是什么,街边就连摊贩都少的很。
  很快车马停靠道边。崔宁端了梯櫈,掀帘请三人下车。
  那宝玥斋的东家似乎早知安锦南要来,带着几个掌柜、店当,齐齐迎在门口,见安锦南负手走来,俯下腰去,口称“侯爷万安。”
  安锦南“嗯”了一声,没在门前停留,径直迈入店中。
  安潇潇歉意地挽住丰钰,低声道“姐姐,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兄长,头痛起来,恨不得以头捶地,前儿额前撞出的淤青才好些”
  丰钰没有表态,她心中不快,也知不是安潇潇的过错。暗中握了握安潇潇的手,与她一道缓缓跟上。
  厢房极大。
  正中一座福寿雕花紫檀大理石屏绣榻,铺着崭新的猩红毡毯,上有炕桌,摆了一套甜白瓷茶具。崔宁进来,一一探看过,才请安锦南入座。
  下首左右各两张紫檀木椅子,中有小几,安锦南于榻上坐定后,安潇潇就给崔宁打个眼色,悄悄退了出去。
  丰钰立在门旁,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知是自己利用了人,欠人在先。他高高在上,除此等服侍之事,她亦偿不得什么人情。
  故而心中不虞,却不能不听传唤。她深觉羞耻,亦感悲凉。
  安锦南久久等她不至,抬起眼,朝她望去。
  她今日素服简饰,却并不似从前那般打扮得老气横秋。
  这颜色浅淡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倒衬得面容皎洁,亮白如玉。
  窗外忽传来一道雷音,震得窗棂微颤。丰钰眸色一紧,朝外看去,暴雨几乎霎时便至。
  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倾覆而来。
  因这雷雨,屋中静寂的气氛给打破。安锦南指尖敲了敲榻沿,无言催促她过去。
  丰钰心中一叹,先至桌前,从小泥炉上取了茶壶,又从袖中抽出帕子,沾了那犹带热气的水,细细擦拭手掌。
  然后,她朝安锦南走去。
  安锦南伟岸的身躯坐于榻上,双手撑在膝头,垂头不知想些什么。
  那清清淡淡似苦竹秀木般的香气近了,他闭上眼,感受她纤细的手落在自己鬓边。
  她解去他束发的玉冠。
  青丝落于肩头,被她轻柔地拢向背后。
  她立在榻前脚踏上,于他侧旁,缓缓揉按他的额角。
  不同以往,这次他完全是清醒着的。
  头脑清明,无一丝痛感。
  她袖子不时掠过他耳畔,唤起丝丝缕缕的痒。
  她呼吸轻浅,胸口起伏,他余光瞥见她前襟上那颗玉石扣子微微轻颤
  安锦南霍地站起身来。
  丰钰吃了一惊,下意识后退,那脚踏距地面三寸余高度,一失足,几乎仰跌下去。
  安锦南迅如闪电,伸手攥住她手腕。一捞一带,丰钰身子被带入他怀中,鼻尖重重撞在他胸前。
  坚硬宽厚的胸肌,如一堵肉墙,她鼻酸眼花,几乎落泪。极快地退后,这回站稳了步子,抬手摸了摸鼻子,神色颇恼地看向安锦南。
  都怪他一惊一乍,害她如此丢脸
  安锦南双眉紧蹙,眸子幽深如寒潭,他面色黑沉,凶神恶煞地盯着她。
  她不觉又退了一步。面前这人身形高大,用这种吃人般的神色看她,极具威压。
  丰钰抿了抿唇,不解地开口“侯爷”
  略拔高的清越嗓音,让安锦南眸色更沉。
  他猛地转回身去,大步踏向门前。直开了室门,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丰钰见那身影走远,只觉莫名其妙。安锦南忽而头痛需人照拂,忽而森冷似当她如仇雠,这般变幻莫测的心思,叫人如何去猜
  她视线落在案顶玉冠上。
  安锦南到底是怎么了
  他还披散着头发
  嘉毅侯自来在外均是一丝不苟的模样,何曾这般无状现于人前
  丰钰捏了捏拳头,正主儿都走了,她还留下作何提步朝外而去,迎面就见适才那东家亲端了一张托盘过来。
  上头一溜十数只发梳,玉石象牙,黄金雕花,不一而足。
  “姑娘,侯爷吩咐,请姑娘择选。”
  丰钰蹙了蹙眉,这是何意
  她问“侯爷与安姑娘何在”
  那东家道“适才安姑娘已先行乘车回府。侯爷吩咐,请姑娘选好了东西便下楼去,小号备了车马恭送姑娘。”
  丰钰面色总算好看些,小环候在楼下,怕是早等急了。
  她并没有选什么发梳,不软不硬地推了那东家,快步拾级而下。
  楼下大厅空空荡荡,只坐着一个百无聊赖的小环。丰钰没见安锦南的踪影,略松了口气。虽不知安锦南缘何突然拂袖而去,能不和他多耽,总是好的。
  崔宁立在屋檐下,朝丰钰抱拳“小人奉侯爷之命,护送姑娘。”
  他身后立着几名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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