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嫡-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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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他送到外堂,让府里的人交到官府。”这丁孟飞害怕事情闹大被人发现,傅明华却故意这样吩咐。
雪地上被打得披头散发,衣裳都被扯得凌乱的少年听说还要被送到外堂,仰头看了傅明华一眼。
少女站在廊上,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看,那眼神里带着轻蔑与鄙夷,看得他心中发慌,他看碧云几人还要下来,连忙哭着就踉跄的跑了。
“大娘子,若是他回去告状,可怎么得了?”刚刚几人也是在傅明华示意下,将他放走。
本来傅明华也只是想要教训他一顿,给傅仪琴一个警告。
此时等他一步一个脚印的跑了,又听到丫环在担忧的问话,傅明华目光望着丁孟飞刚刚逃跑的方向,提了裙摆就往主宅的方向走:“他不敢说的。”并且她打了人还准备要恶人先告状,她的裙摆刚将她一双小脚淹没,走动间一晃一晃的,厚长的披帛拖到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我倒要看,这次姑母怎么收场。”
如果她没料错,白氏之前肯定是将想要为丁孟飞求娶自己的傅仪琴狠狠喝斥了一顿,此时傅仪琴的举动应该是自作主张。
她打的主意应该是想要从自己这里下手,再使傅家人被迫同意罢了。
丁孟飞被打了之后回去告状,傅仪琴哪怕就是暴跳如雷,她也不敢声张。她若跟白氏告状,白氏恐怕反倒会大骂女儿,这个哑巴亏,傅仪琴肯定得吃了。
第十六章 告状
碧箩等人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时看到傅明华已经走了好几步远了,几人连忙跟了上去。
回到屋中时,屋里饭菜已撤了,换成了干果蜜饯点心等零嘴,白氏正在拉了谢氏的手正在笑,屋里气氛一派平和的模样。
看到傅明华回来时,白氏还没开口,傅明华就道:“祖母,之前回来时,看到有个小贼,偷了东西就跑,也不知是哪里当差的丫环。”
白氏听了这话,脸色一下子便沉下去了。
侯府里的下人,万万没有胆子那般大的,敢冲撞了主人不说,还偷了东西就跑。
可此时白氏看傅明华不像是撒谎的样子,她顿了片刻,一旁正喜笑颜开的傅仪琴听了这话有些不对劲儿:“小贼?”
她想起了自己之前看到傅明华出门,便让人给儿子丁孟飞透了口风。
丁孟飞人又不傻,肯定是去耳房堵傅明华了。
此时傅明华绝口不提遇到了丁孟飞的事儿,却说遇到了一个偷东西的小贼。虽然傅仪琴心中敢笃定自己的儿子不可能是小贼,但不知为何,她看着傅明华那张带着浅淡笑容的脸,莫名又觉得有些心慌:“你在哪儿遇到的?”
傅明华意味深长的看了傅仪琴一眼:“方才出去了一趟,才从耳房出来时,便遇到那小贼了,我让碧云等人要将他抓住,可惜他跑得快,没将他拿下。”
听到傅明华果然是在耳房门口遇到的小贼,傅仪琴顿时就有些慌了,她猜想这应该是自己的儿子了,可恨此时却被傅明华当成了贼来打。
她的儿子从小娇生惯养的,平时自己连根头发丝儿都舍不得碰一下,这杀千刀的死丫头竟然敢让人打他!
这会儿傅仪琴气得要吐血了,胸膛不住起伏,可是却又不敢说出口来。
正如傅明华所说,之前她提及想为儿子求娶傅家长女,却被白氏一口回绝。傅仪琴自己不甘心,派了儿子前去堵傅明华。
在傅仪琴心中,她的儿子自小由丈夫启蒙,那满腹文才当初在江洲时连知府简大人都曾夸过他‘后生可畏’的。她的儿子长得眉清目秀,闺阁少女年纪幼小,天性爱俏,若能哄得她对丁孟飞生些好感,这桩婚事也不是全没希望的。哪怕她就是对丁孟飞生不出好感,可私下与表哥见面,到时自己再放出些风声来,她跳进黄河也说不清,若她名节有污,看傅家还怎么拿她当个宝似的。
待到那时,她进自己丁家门,还摆不出大少奶奶的威风,照样能受自己拿捏。
傅仪琴当时算盘打得好,这样的事儿怎么算都不是儿子吃亏,可唯独她怎么样都没算到,傅明华会让人将丁孟飞打了不说,还污其为小贼。
想到这儿,她心如火焚,一下子便站起身来。
因为太过急促,动作过大,甚至将自己坐着的椅子也带得往后退了一段距离,发出‘吱’的响声来。
屋里正因为刚刚傅明华说的话而有些沉默,傅仪琴的动作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那声响将呆愣的白氏思绪拉回,她看了女儿一眼,却见女儿脸色阴晴不定,一双眼中既凶且慌,那目光紧紧盯着傅明华,神情凶神恶煞。
白氏心里一个‘咯噔’,旁人不知道也就算了,可她心中清楚得很,傅仪琴之前是想打傅明华主意的。
这会儿傅明华回来说是在外遇到了偷东西的小贼,傅仪琴又是这般神色,白氏再傻都知道,恐怕那所谓的小贼跟傅仪琴脱不了关系了。
自己这头在为她精打细算,这女儿一回来便将自己娘家算计上了,白氏心中仿佛如火烧一般,狠狠的瞪了傅仪琴一眼:“这么大人了,还是当初那慌慌张张的性格,几时能长大?”她握着谢氏的手一紧,“让人出去搜寻一番,将小贼逮住,送进官府!”
“母亲!”傅仪琴听了这话,骇得几乎魂飞天外,她有些失态的大声喊叫,引来了沈氏、钟氏几人诧异的目光。
她看到白氏阴沉沉的脸,知母莫若女,傅仪琴哪儿不知道白氏此时恐怕已经猜到了‘小贼’的真相,她双手紧紧握成拳,强行冷静下来:“我难得回来一趟,闹到官府不好吧?若是被御史盯上,史部尚未发下公函,若是影响了夫君,如何是好?”
白氏冷笑着,盯了女儿半晌。
心中虽然恨她胆大包天自作主张,可看傅仪琴惶惶不安的样子,最终仍是心软:“那就依你的,先让府里人好好搜搜吧。”白氏伸手将抓着谢氏的手放开,强挤出一丝笑容来:“阿沅,你身体不好,又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元娘恐怕受了惊吓,你们便早些回去歇息吧。”
谢氏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看了傅仪琴一眼,告了退后向傅明华使了个眼色,母女二人刚一告退,钟氏与沈氏以及几个庶出的儿媳便都接连告退。
钟氏一脸好奇之色,望着傅明华欲言又止,但看了一旁神色疏离的谢氏,最终仍是告辞走人了。
傅明华转头回去望着白氏院落的方向,那里静悄悄的,这会儿并不像是白氏所说要搜院落的样子。
外头不好说话,谢氏带着傅明华往自己院落走。
而此时白氏的院中,屋里人已经被清走了,独留了白氏母女,白氏歪在软榻上,冷笑着看坐立难安的傅仪琴:“出嫁几年,胆子不小!”
傅仪琴还没出声,外头便传来白氏贴身常嬷嬷说话的声音:“夫人,表少爷来了。”
白氏应了一声,屋门被推了开来,外间穿着青色长袍,披头散发的丁孟飞哆哆嗦嗦的就进来了。
他此时眼皮肿胀,脸上被拉了好几道血口子,右手紧紧握成拳头,嘴唇都已经冻得乌青了。
原本还忐忑不安的傅仪琴一看儿子这个模样,顿时便吓了一跳:“那个小贱人竟然将你打成这般模样!”
傅仪琴心中的火一波一波的涌上来,刚刚她还担忧白氏责骂,可此时看到儿子惨状,登时一双眉梢都要立了起来。
“闭嘴!”白氏喝斥了一声,傅仪琴听了这话,牙齿紧紧的就咬了起来:“母亲,我东哥被……”
“若不是你自己作孽,会挨得打?”
第十七章 闷亏
白氏这会儿肺都要气炸了,她已经直言拒绝了女儿,可没想到傅仪琴还敢如此这样放肆。
当初允她住进侯府,本来也是为了丁治平前程着想,可如今看来,她胆子太大,出嫁多年,又一心只顾夫家。
再闹下去,若是闹出丑闻,到时恐怕会祸及傅家。
想到这儿,白氏神色一正:“明日过后,你自己回郑南侯府在洛阳的宅子,平时没事儿,就不要再过来了。”
傅仪琴正要哭天抢地,听到白氏这话,整个人都呆住了。
“母亲……”傅仪琴慌忙要开口,伸手去拉白氏,白氏恨恨的将她手打开了:“你的母亲恐怕是在郑南侯府吧!”
“母亲,如今丁家的情况,你也清楚的啊。”傅仪琴被白氏拍开,却仍不死心,一把将白氏牢牢抓住了:“女儿只是为东哥着想,母亲你并不喜欢谢氏,我都看出来了,难道就不能帮我一把?”
郑南侯府世袭两代,如今算来,丁治平父亲那一代便已经到头了。
轮到丁治平的长兄时,若是丁家再无建树,那郑南侯府的招牌便只有换成郑南伯了,再传到下一辈身上,便一辈不如一辈,不出三十年,怕是会沦为平民。
现今丁治勋已经年近四旬,可丁家死死守着侯府的名头,丁侯爷就是不敢将位置传到儿子身上。
为了保住家族这招牌不至没落,丁侯爷现在已六旬,却不敢死,就盼多活几年,能给丁家谋条出路。
在这样的情况下,丁家自己都是自身难保,傅仪琴又如何能沾得了丁家的光?她只有依靠娘家!
原本她已经算计得好了,若是儿子能娶傅明华,在傅、谢两家合力的情况下,儿子必定会出人头地,她也知道要娶傅明华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可她相信凭白氏对自己的宠爱,以及自己再努力一把,这事儿也不是完全就没希望的。
可此时不止白氏拒绝她,更是要将她赶走了。
明明白氏并不喜欢谢氏,傅仪琴看得清楚:“我可是您的女儿,东哥可是您外孙啊。”
傅仪琴哭着哭着,看了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儿子一眼,心里一股怨恨又涌上来了:“您瞧瞧,我的东哥被她让人打成什么样了?”
“打得好!”傅仪琴哭了半天,白氏却硬起心肠将她手又甩开:“你确实是我女儿,东哥是我外孙,可元娘是我孙女!”东哥再好,姓的却是丁家的姓,傅明华再不好,却也是傅家的人。
“我虽不喜欢谢氏,但元娘也是你二弟的女儿。最重要的,她是我傅家的嫡长女,岂是你能胡作非为的?”
白氏冷冷盯着女儿看:“我早跟你说过,让你不要打元娘主意,你将我话当成耳旁风了?”今日当着谢氏的面,丁孟飞被傅明华当成了一个偷东西的丫环打,事情若是传了出去,不止丁孟飞丢人,连带着傅家的名声也要受影响。
更何况她早跟傅仪琴说过,若她看中的是傅家其他的姑娘,自己看在母女一场,也不是不能如她愿的。
可是傅仪琴看中的却是元娘,傅家嫡长女是有大用的,岂有送给丁孟飞糟蹋?
想到这里,白氏心里一股恶气又涌了上来,她眯了眯眼睛,看了看一旁的丁孟飞一眼。
之前倒觉得这个孩子不错,可此时越看他越是不喜。白氏强忍了心中的感受,冲丁孟飞招了招手:“东哥,你跟我说说今晚的情况。”
丁孟飞头一回遇到这样的情况,此时还惊魂未定的模样,听到白氏这话,便一五一十的开口:“今日晚间我饮了几杯酒,不胜酒力,出来醒酒时,恰好遇上了表妹一行,正要问路,她却不分青红皂白,便冤我偷了东西,让人打我。”他说着说着,竟是要哭了。
白氏强忍了心中的不喜:“你跟我老实说,你是不是孟浪了?”
自己院落的格局,白氏心头清楚得很,她所在的院子是正院,方方正正,绝对不可能会迷了路,又恰好遇到傅明华了。
她此时话一问出口,丁孟飞眼中便现出几分心虚之色,却强自流着泪解释:“断然没有!她扔了东西给我,便污我盗窃,还令人打我。”他是个读书人,往后还要考取功名的,若是背上盗窃名声,一辈子都该毁了。
丁孟飞哭了两声,儿子的哭诉听得傅仪琴火冒三丈的同时,又有些窃喜:“拿出来我看看。”没想到傅明华竟然扔了东西给儿子,到时污她一个私相授受的名声,不管这东西怎么来的,只要到了外男手上,她名声总得不干不净的。
傅仪琴这话一说出口,白氏看到女儿脸上的喜色,心里一沉,正要开口说话,丁孟飞将手摊开,他手上拿着一个精巧的荷包,上面浸了汗液,颜色有些变了。
但是依稀能闻到淡淡的香味儿,白氏紧张的神色在看到这荷包时,神情一松,紧接着又冷笑:“这是打赏下人的荷包。”
傅仪琴听了,慌忙打开荷包一看,果然里面装着几铢铜钱,倒出来一看,上面刻着建元天宝,这分明就是天丰帝年号所铸造的铜钱。傅仪琴的手登时便像是失去了力气,手里的铜钱连带着荷包一起落到了地上,白氏不慌不忙的端起一旁的凉茶,抿了一口,压了压心里的火,才让常嬷嬷进来将丁孟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