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春-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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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沈柔凝的父亲金榜题名,他也就趁着热闹,跟着陈厚绩进来找沈柔凝了。
“我要待客呢。”沈柔凝摇摇头,道:“我一会儿派人将那东西送到绩表哥那里,你离开的时候,你走的时候带上吧。”
伴月阁那里已经属于整个内院的最后面,她现在领着秦叙往后面去。一会儿难免要向许多人解释,麻烦。
秦叙并未勉强。笑着谢过了。
两个人说完话走回来的时候,沈柔清已经红着脸同陈厚绩说上了话。其他人也都在附近瞧着路边的花儿。目光留意着这边的动静。
秦叙走过来,笑眯眯地寒暄两句,就拉着陈厚绩几个人一起走了。
“凝妹妹,秦小公子怎么会找你?你们怎么认识的?他找你做什么?”沈柔清迫不及待地问道。
“哦,有一次绩表哥带我和榕哥出去玩的时候碰到的。”沈柔凝答了她问题中的一个,并未回答秦叙找她干嘛来了。
沈柔清有些不满。
她正要说话,陈玉洁便含笑开口道:“的确,秦少和绩堂兄是好友,两个人总在一起玩。只要在外面,碰上一个,基本就能碰上另一个。”
“我还见过明嘉郡主。”沈柔凝笑着道:“郡主人很好的。”
陈玉洁闻言捂着嘴笑弯了眼睛,道:“凝儿这句话若是在外面说,只怕许多人脸都要恼青了!”
“凝儿这是才来不知道呢。”沈柔清接上了话,兴奋地道:“听说郡主为人严厉,除了少少几个人,她谁的面子也不卖!从前不知道多少贵女和少爷们被她打了!她可不管场合,什么时候不高兴了。抽了鞭子就打人!”
“凝儿你若是见到她,一定要小心些。”
这么在背后大谈一个荣宠郡主“拿鞭子抽人”,虽然沈柔清的表情看起来很像是羡慕……但,这样。真的很好么?
要知道,万一这话被人学给明嘉郡主听了,只怕明嘉郡主那一日遇上沈柔清。不由分说就轮鞭子!
“这些年,郡主的脾气却是好多了。”陈玉洁柔声道:“而且郡主从不无故欺负人。在街上也多是惩恶扬善,为人特别仗义的。”
看。陈玉洁就知道将人往好了说。
沈柔凝配合地点点头。
陈柔清却又道:“我听说,郡主是因为自己功夫更厉害了,而且满京城的人都认识她,不敢再冒犯她了,她觉得没意思了,才不爱打人了的。”
沈柔凝能够想象,几年前,一个像自己这样大的小姑娘,有事没事就到街上找机会抽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确,按照那天她同陈厚绩都能打的旗鼓相当甚至更胜一筹的话,那边面对孱弱的邓家人,她才提不起兴趣,干脆了当地用“太后”吓唬了一下他们了事吧。
说起来,也不知邓长年最近怎样了。
好些邓家小辈的这些消息,连同为小辈的众人都不感兴趣似的。
……
邓长年这会儿情况并不好。
他趴在榻上,一件极其宽松的袍子就像是随意披在他身上一样,松松垮垮的。在衣服遮不住的颈部,纵横交错着一条条的黑红色的伤痕,一看就是被人狠狠抽了鞭子!
他面色阴郁,趴了一会儿之后,下了地。下地的时候,也不知道是碰到了哪里,生出来的疼痛让他浓黑的两道眉毛几乎挨在了一些,显得分外的滑稽难看。
宽大的袍子挂在他身上空空荡荡的,让他看起来更瘦了。
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眯着眼瞧着外面投进来的阳光,也不知道在想起什么。
落雪那一日,他将沈柔凝和沈端榕托付给了陈厚绩后,便受到了自家堂兄姊们的言语指责围攻。
“活该你没有娘!”
“生了一个傻子,一个丑八,她怎么有脸活着,早死早心安!”
“大伯父倒是英明,直接却当了和尚!”
“……”
邓长年不知道,人的言语居然能够如此歹毒。他欢喜地回来,当他们是亲人,他们看他的目光却觉得他那么下贱肮脏以至于污染了他们的血脉!
这就是他的兄弟姐妹?
邓长年深深地怀疑,难道是自己长在山中道观,一直都理解错了“兄弟姐妹”和“亲人”之类的意思?
邓长年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吐出的话简直让人难以置信,一时间竟然是发起了愣。但也不知道是从谁开始,他们不满意了邓长年对言语的“无动于衷”,猛的推了一下邓长年。
长年习武,他的身体早已快过了他的意识,在他尚未回神的时候,就闪电出手,抓住推过来的手腕,反手用力一拧!
“咔擦”
骨骼错位的声音伴随着一个人猛然哀叫,让邓家那些人愣了愣之后,随即愤怒起来,尖叫着,朝着邓长年厮打开去。
“你居然还打我!”
“将他废了!跟他那个傻子哥哥作伴!”
邓长年双目赤红,浓烈的炙热和彻骨的冰冷反复洗刷着他的胸。那那一刻,他头脑分外清明,往四周环视一番。
☆、094 那一日(二)
载着沈柔凝的那张画舫已经开走了很远。
邓长年隐隐听到了风雪之中传来的琴声。
她走远了,便不会受惊了吧……一个拳头打过来,邓长年看都不看那是谁,伸手握住对方拳头一拽一甩,百多斤的重量在他手中不过就像是如同抛玩着枝头的果子,轻而易举,就将人甩了出去!
“噗通”
落水的声音,清晰极了。
“啊!”
“救命!”
湖水冰冷入骨,落雪在湖面上形成了一层青白色薄冰。那个身着藏青色锦袍的少年落了下去,只在水面上停顿一瞬,身上的袍子就吸满了水,变得沉重无比,将人拖了下去。那少年慌乱地挣扎着,湖面泛起涌浪,很快就只看见了一只手,还在水面外,绝望地不肯没入水里。
“快来人!快救人!”
“邓长年!你居然敢!你居然敢!”
有船家脱了衣裳跳下去救人,邓长年眼底看见了一片火红色的衣裙。
今天谁穿了红衣裳?
他觉得自己此刻头脑之中冷静极了,思维似乎被风雪冻住,迟缓的很。
想不起来,算了。不重要。
邓长年的身体察觉到左右都有人气势凶狠地撞过来,他的身体立即暴动起来,矮身一侧一躲,右腿抬起猛的一个回旋!
脚上持续撞击到什么,让他微微觉得有些麻木的钝痛。
看来,回到京城之后。自己懒了些,功夫像是退步了一点儿。
“武术的精髓,只在一个‘恒’字!一日荒废,便是百日倒退!万万不能存有懒惰之心!”
师父的话在,在邓长年头脑中响了起来。
“噗通”
“啪!”
“啊!”
邓长年站在那里,任凭细雪落在他的头上脸上。
“邓长年!你疯了!”那一片红色的衣裙居然还站立着,但却比刚才离他远了些。
再没有感觉到有人欺近,邓长年抬起头,看着惊恐万分眼神恶毒闪烁的邓心月,咧开嘴。冲她笑的十分开心。
那一日。邓家在场的两位公子,邓长霖和邓长孺,以及一位小姐,邓心眉。被“疯了”的邓长年打下了水。
剩下的三位小姐好歹聪明亦或是胆小一些。躲着邓长年很远。这才得以幸免。
“骨肉相残!那是他的兄弟姐妹!他怎么就能狠得下心!”
“邓家怎么会养出这样的东西!果然是贱人贱种!”
“给我打!往死里打!我们邓家,没有这种黑心肠的贱种!”
心心疼爱的孙子孙女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一向娇弱的邓心眉发起高烧却只喊冷。大夫都不敢断定她到底能不能醒!邓老太太暴怒,指着邓长年,身子直哆嗦。
被那个老太太指着大骂的时候,自己那会儿是怎么想的呢?邓长年站在窗前,努力回想地回想。
对了,那时候,他记得很清楚,本来他还准备认错的,毕竟他们骂他几句虽然让他心痛愤怒,但却怎么也要不了他的命;而他将他们丢到了初春下雪的湖水里,虽然那时候他们离岸很近,湖水不深船家也会很努力地救人……但他们一个个娇生惯养的,即便是救的及时,冰冷的湖水也很有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所以,自己在回府的路上进行了反省,觉得自己反击太过,的确是错了……他准备认错的。
是的,他原本准备认错认罚的。
但那会儿,他站在那里,抬起头,看着站在石阶之上的那个老太太,那原本还算白皙红润的面颊此时全部扭曲起来,像是山上那些死掉的老树表层的那些黑皮;她从来都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却炸开来,乱蓬蓬的像是山上那些将欲腐朽的茅草;她的下巴尖锐双唇只剩下了两层薄薄的皮,吐出来的话,却像是淬了毒的箭!
她真的想要将他打死!
若非是她老了挥不动板子,她肯定乐意将他亲自打死,体会那种痛快吧!
但他为什么要死呢?
他还不想死。
他活的多不容易啊,小时候为了治病,他受了那么多的非人折磨!这好不容易健康起来,能快活地过活了,他怎么会想死!
邓长年不想死,所以他选择了反抗。
邓家是文臣。
那些听了老太太的话冲上来的婆子瞧着粗壮凶狠脸上带煞甚至还有一把子力气,即便他们手上拿着粗大的棍子做武器,但又怎么能伤的到日夜习武十多年苦练不堕的邓长年?
邓长年没费太多力气,就将那些婆子打倒了。
邓老太太气的眼冒金星险些昏厥,见婆子没用,立即让人去喊了外院的护院们来,一边依旧暴怒般地咒骂不止。
邓长年挖了一下耳朵,屏蔽了老太太的话。这么看来,她手舞足蹈面部扭曲嘴巴一张一合,瞧着实在滑稽的很。
邓长年就咧开嘴巴笑了。
他一笑,那老太太再也站不稳,跌坐了下来!她身边的丫鬟婆子孝顺儿女们慌忙去救,有安慰的,有替她咒骂的,有不知道该做什么团团乱转的,热闹的很。
“给我打死他!打死了我负责!”
这把声音前所未有的高亢尖锐,轻易就冲破了邓长年的屏蔽,让他听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是前院的护卫们到了。
这些人可都是有功夫傍身的年轻汉子,虽然不见得多高,但肯定比刚才那些婆子厉害多了。而且,他们人多。那跑去叫人的是邓心眉的亲哥哥,他已经知道了邓长年厉害,所以一下子几乎将所有的护院都叫来了。
一共三十多个人。
个个都带着武器。轻易就将邓长年围在了中间。密不透风。
明晃晃的长刀已经抽离的刀鞘。
“长年少爷,你放弃吧。我们不想伤到你。”一个护卫头目劝说道。
“来吧。”邓长年添了一下嘴唇。
他觉得有一点儿口渴,内心却隐隐兴奋起来。
那头目又听着老太太在上面咆哮着“打死他”,面上生出一些不忍,却又不得不听命行事,冲着邓长年抱拳,口中道:“既然如此,那属下们得罪了。长年少爷,请。”
☆、095 那一日(三)
那一日,当邓公被家人急急请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坐在地上的咧着嘴笑的邓长年。
他的发髻早就散了,眼角乌肿,破裂的嘴角正往下流着血,早上才上身的锦袍破破烂烂,染上了不知谁的血,形成了一块块的黑。他坐在地上,在他周围,横七竖八地倒了几十个人,有的动也不动不辨生死,更多的在低声痛苦着。
长刀丢在四处,刀上惹着血,让老爷子双目一片通红。
“怎么回事!”他恼怒大吼。
“怎么回事?问问你的好孙子!他学了一身好本事回来,就是想要我们的命啊,还能有怎么一回事?”老太太见到老爷子,当即就又有了力气,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指着邓长年道:“你的好孙子,他的兄弟姐妹们好心去找他一起游湖,他却仗着好身手,将他们丢进了明珠湖!”
“这大冷的天,可怜的长霖,可怜的长孺,可怜的眉丫头,灌了一肚子的冷水,现在生死不知!”
“我不过是想要罚他几板子,他就大打出手!他的功夫真不赖啊,几十个人都拿他没法子!他,他……”老太太哭的委屈极了,鼻涕眼泪糊的到处都是也不管不顾,只管哭叫道:“老头子,你看清楚了,这就是你的好孙子!”
“你让他去学武艺,你接他回来,他却想要了我们所有人的命!”
“行啊!反正我这个老婆子活了五十也活够了!你让他先杀了我!先杀了我!放过长霖他们!我死了,好歹也算是够了岁数能操办一下。长霖他们还年轻,都没有成亲呢,死了都没有人打幡!”
“我活什么!”
老太太嗓门大的很,她身边围着她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女们,一个个也都跟着啼哭起来。
邓公只觉得脑门一阵阵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