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鸾-第1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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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衣人哼了声:“要不是你诡计多端,我们单打独斗,还不知道谁会输!”
“说这种话有意义吗?”明微把玩着小巧的弓弩,她的箫躲避追杀的时候留在草原了,现在还没找到代替的,“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盯着我们?”
玄衣人不语,只给了手下一个眼色。
两个手下一言不发,马上扑了上去。
明微翻身一跃,手中弩箭再次射出。
可惜离得太近,不容易中。她摸了摸剩下的箭支,干脆近身相搏。
四个人战成一团。
就在这个时候,离得稍远的山坡上,一个黑影远眺了一会儿,发出一声轻哼,离另一边走了。
把她留在这,另外那边就好对付了。
第401章 旧仆
杨家卫队一路疾驰,跑着跑着,宁休觉得有点不对,喝道:“停!”
杨殊一挥手,三十多骑齐齐停住。
“师兄,怎么了?”
宁休的目光一一扫过,说道:“小师弟,你看看舆图。”
杨殊答应一声,抽出舆图仔细看了看,眉头皱了起来。
“果真不对?”
“嗯。”杨殊沉声,“以我们的速度,这会儿应该离开山野了才对,除非宗锐给我的是张假图。”
宁休道:“自然不是假图,因为我们入了阵。”
杨殊一怔,马上四顾:“阵?有人在这里设了阵?”
“嗯,我们不用往前走了。破不了阵,不过徒费力气。”
杨殊深吸一口气,挥手:“列队!”
“是!”众家将齐应,御马列队,拔刀提枪,做好战斗的准备。
宁休左右环顾,一跃而起,落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解下背上古琴,抚动琴弦。
琴声铮铮,带动周围气息流动。
宁休静心凝神,用音波一点点感应气场。
忽然,他抓到了气场里一丝异常流动,一指拨弦,沉闷的破空声响起,炸出了一个刺客。
不必杨殊下令,阿玄立时搭弓瞄准。
对方一看不好,将藏在落叶里的东西一扯,埋伏在地面的绳索交错而起。
同时,乱箭齐发,直奔而来。
杨殊这只卫队,虽然人数极少,兵种却齐全。
看到利箭,有人策马后退,有人催马上前,将负在背后的藤盾挪到身前。
“夺!夺!夺!”声音不绝,混合着马嘶声。
一轮齐射过后,人倒是毫发无伤,却有几匹马运气不好,射中了腿。
杨殊一看,地面绊马索交错,这种情况下,骑马不但帮不了他们,还会影响战力,当即喝道:“下马!”
“是!”
众家将齐应,同时弃马。
又熬过两轮齐射,对方想是箭支用尽,转身便逃。
阿玄手指一松,箭支离弦。
“噗!”一声,刺入对方后心,一击毙命。
“铮铮铮铮——”树上,宁休仍在弹琴,柔和幽长的琴声,硬是被他弹出了金戈相击的激烈。
气场里一个一个可疑的点被他揪出。
对方眼看无法隐蔽行事,终于引动大阵。
耳边听得隆隆之声,杨殊抬头一看,两侧竟有众多比人还高的大石沿着滑坡滚滚而落。
他当机立断,喝令:“拆解队列!各自保命。”
“是!”
家将们当即分散开来,两人为一组,自行躲避。
滚石之下,再想保持战阵已经不实际了。万幸,杨家卫队不止训练马上功夫,如何应对目前的局面,他们也有相应的策略。
杨殊很自信,他这些家将,个个都是高手,哪怕分开,也不是随便能消灭的。
阿玄理所当然,守卫在他身侧。
为了躲避滚石,他们滑下一处斜坡。
等他们再站起,两人便发现周围的景物变了。
斜坡里爬出来,并不是原来的山间小路,而是一条山谷。
宁休的琴音还在,但是变得遥远而幽渺,时有时无。
“公子?”阿玄懵了,“我们怎么了?”
杨殊伸手入怀,摸了摸一件东西,再抬头四顾。
他忽然笑了一声,扬声道:“阁下费这么大劲,到底想干什么?出来说个清楚吧!这么耗下去,我不好过,你们也落不着好!”
过了一会儿,终于传来回应:“世人都说,杨三公子荒唐纨绔,真是有眼无珠。”
杨殊顺着声音看去,便见右侧山坡上,一人缓步行来。
此人面相寻常,留了一寸短须,脸上并无皱纹,看不出真实年纪。可能三四十,也可能五六十,因而有一种离世感,不像凡俗中人。
他穿一身古朴的黑袍,头发披散,行走间步履从容。
待他站到面前,杨殊已经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说道:“是你说动宗家,将本公子引来白门峡的?”
黑袍颔首而笑:“杨公子果真睿智,正是如此。”
杨殊提了提嘴角,目光疏远而带着敌意:“这会儿现身,可是本公子的表现让你满意了?”
此人笑了一声,随即整衣,行大礼下拜:“公子恕罪,事关重大,不这样山人实在不敢轻易表露身份。”
他行了大礼,是表达尊敬的意思,偏偏又自称山人,很是自矜,说明并非下仆身份。
杨殊冷冷道:“那现在可以表露身份了吗?”
“自然。”黑袍取出一枚玉符,呈到杨殊面前,“公子请看。”
阿玄接过,检验一番,确认无误,才递过去:“公子。”
杨殊看了看,发现玉符上刻了青云两个字,皱眉道:“何意?”
黑袍疑惑:“公子竟没听说过?”
杨殊淡淡道:“我该听说什么?”
黑袍指着上面的青云二字,说道:“当年太子殿下自号青云客,门下清客便以青云为号结社,此印为青云社标识。”
杨殊面色大变,死死地看着他:“什么太子殿下,我听不懂!”
黑袍笑着摸了摸短须:“公子听得懂。山人口中的太子殿下,不是当今太子姜盛,而是先太子,姜纬!”
“你——”
不等他说话,黑袍一挥手,便有数名灰衣人从隐蔽处现身,聚到他们面前,单膝跪拜,齐声道:“属下参见公子!”
杨殊猛地握紧手中的玉符,盯着他们不说话。
黑袍随后躬身:“公子见谅。太子殿下已经去世多年,青云社一直不知公子还在人间,直到去岁……先前多番试探,只因公子如今处境尴尬,倘若您没有足够的斗志,不如继续做个富贵公子,安度余生。然而,公子有这般本事,我等不忍公子埋没,故此现身,请公子安。”
杨殊脸庞绷紧,半晌过后,才问:“你这意思,是故意将我引来此地,看我有没有足够的本事。以决定是不是要认回旧主?”
黑袍含笑,回道:“旧主自然是要认的,只是公子若是无意,我等只会暗中护卫公子,叫您一世无忧便罢。然而公子处变不惊,又有这样一干训练有素的部下,我等只能心服。”
杨殊目光一一扫过。
黑袍的态度沉着而恭敬,这些灰衣人跪着纹丝不动,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对于处境尴尬来说,真是雪中送炭啊!
这先上演的,是一出赵氏孤儿?
第402章 相认
许久,杨殊才道:“你如何证明,你说的是事实?”
黑袍见他态度松动,心中一松,笑道:“公子不信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您想想,如今这形势,我们认下您并没有任何好处,甚至会有数不尽的麻烦,何苦来哉?或者,您可以等一段时间,山人这便通知其他社员,赶来白门峡拜见公子,我们手中还有许多太子殿下的旧物可以证实。”
一边说着这些话,他一边察言观色,看杨殊神情已经缓和下来,又续了一句:“您或许不知,宗氏亦是太子门下,他们手握西北重兵,更没有必要欺骗于您,是不是?”
“哦?”杨殊神色微动,带出一两分期望,“你的意思是,宗家也会认我为主?”
黑袍笑道:“他们宗家能够在西北多年,得益于太子当年一句话,如今岂能置身事外?只要公子发话,他们定然不会推托。”
杨殊缓缓点头,道:“这个日后再说。你先说清楚,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难道我身边有人泄露了消息出去?”
“公子莫慌,不是这么回事。”黑袍马上解释,“您可记得,去岁秋猎,那位死在猎场的巫师?”
“记得。”杨殊皱眉,“你想说,此事与他有关?”
黑袍叹了口气,说道:“那位其实是我们社员之一,来自南方异族,称之狄师。旧年,我们同在太子门下效力,哪知一夕突变,太子被贬,我们只能暂时分散,暗中联络。后来太祖皇帝终于醒悟,召殿下回京,路上却又出了那等惨事,我们没能赶得及救下太子,这些年自责不已,一直未能忘怀。”
他苦笑一声,继续道:“狄师是其中最自责的一个。他早年被族中老巫师迫害,要不是太子殿下收留,可能已经……他一直想为殿下报仇,直到去岁秋猎,终于找到了机会……”
“他竟是……”杨殊面露懊悔,“可他是我……杀的……”
“公子莫要自愧。”黑袍温言劝道,“彼时殿下为逆王身边护卫,不知内情,误杀也是情有可原。我们也是循着此事,查到公子身上,才觉有异。”
“你们如何得知?”杨殊一心追究这个问题,“我是事后才从故人口中听说了旧事,可你们并没有联系他啊!”
黑袍长叹一声,目光柔和地看着他:“公子的相貌,与昔年皇长孙颇像。我们随后追查长公主的旧事,才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方得到这个推断。”
杨殊听到此处,苦笑一声:“这么说,这个秘密在有心人眼里,总会露馅,难怪他总是不放心我……”
“公子这些年的委屈,我们都知道了。”黑袍神情一换,肃然道,“我们此前不知,让公子受苦了。现下我们已经寻到公子,自然要向逆王讨个公道!”
他眉目凛凛,义正辞严,听得人内心动容。
杨殊就问:“你说的逆王是……是圣上?为何你们要这么称呼他?当年之事,是秦王晋王做的手脚,太祖皇帝已经查得清楚,他不过是捡了漏……”
黑袍冷笑一声,打断他:“公子真的信?当年太子殿下与秦王晋王,哪个不是人中龙凤?怎么就叫他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子捡了便宜?这其中的内情,您就没有多想一想?”
杨殊面露惊疑:“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
“不错!”黑袍断然道,“此事逆王逃脱不了干系。十一年前,柳阳郡王谋反,其实是找到了他的罪证,他才会急急忙忙将郡王一家灭口!逆王韬光养晦,实非常人,心狠手辣,却搏得仁君之名,着实可笑!”
杨殊惊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黑袍又放柔了声音:“公子莫急。您或许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事咱们可以慢慢理顺。既然确定您就是太子殿下的后人,山人这便发出讯号,召集青云社旧人。到时候,我们再慢慢谋划,如何向逆王报仇。”
杨殊道:“你忽然与我说这些,我心中乱得很,现下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你。”
黑袍一笑:“这是人之常情,公子还如此年轻,骤闻这等事,岂能不心乱?您放心,我们慢慢等您理顺再说。”
杨殊点点头,问他:“我原本以为,是宗家有话与我说,故意与宗锐对赌,也只是为了给他们剔除眼线的机会,没想到真正想跟我说话的人是你们。既然如此,演武之事该怎么办?我还要与宗锐比吗?”
黑袍道:“宗家不过是有把柄在我们手上,才不得不听命。他们聪明得很,如今这形势,岂肯放弃荣华权势?恐怕心思不定。当然,他们手握重兵,现下与公子有大用,还需要与他们仔细周旋。您放心,山人定会好好说服他们,叫他们不敢背弃旧主。到时候,我们定然助您恢复正统,得回江山!”
杨殊动容道:“自从知道身世,我一直为之自苦,不知前路在何方。如今见到先生,又听了这一番话,终于有了些念想。什么江山,我本不在意,只是父祖倘若真是为人所害,不报仇岂不是枉为人子?”
黑袍含笑:“您说的是。接下来,您与宗大公子的对赌,不妨继续。等您收服了宗大公子,我们再来好好劝他们!”
杨殊似乎被他劝服了,慢慢点着头。
过了会儿,仍旧不放心似的,又问了一句:“我真的可以信你?”
黑袍答得不急不徐:“您的亲卫虽然实力过人,但我们已经在周围设下重重杀阵,倘若真有异心,只要继续下去,总能将他们磨死,没必要停手。公子,您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杨殊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好,我暂且信你。哪怕你真的有异心,大不了将你斩杀当场!”
黑袍拱手:“任凭公子处置。”
杨殊一摆手:“行了,快撤了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