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鸾-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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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没有回答,看着她的目光柔情似水,抬手轻轻顺着她乌黑的长发:“朕又想起第一次见你的情形。阿容,朕到现在还觉得像做梦一样,怎么就得到你了呢?”
裴贵妃轻笑:“都这么多年了,陛下怎么还这样?”
皇帝继续说道:“朕每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原以为我们不可能有交集了,碰面的时候,能对个眼神就已经是上天恩赐,结果现在陪在你身边的,竟然是朕。有时候想起来,都觉得罪过,就好像那些惨事,都是为了成全我们。”
裴贵妃听着,目光说不出的温柔,也说不出的悲伤。
皇帝的声音低下来:“阿容,这些年,朕总想问你一句话。”
“陛下想问什么?”
皇帝注视着她:“你,爱过朕吗?”
裴贵妃有一瞬的迷茫,而后诚挚地道:“臣妾不知道这样是不是爱,只能问自己的心。与陛下在一起这十几年,臣妾……并不后悔。”
皇帝就笑了,将她揽入怀中:“朕也不后悔。”
……
夜已过半,皇帝披衣下床。
他转头看了眼帐内,裴贵妃静静睡着,长发披散在枕上,分外安详。
他系上衣带,轻手轻脚推开门。
外头一轮弦月,洒下稀薄而温柔的光。
“陛下?”万大宝低声而惊讶地问。
皇帝摆摆手:“朕就坐一会儿,不用理会。”
“……是。”
看出皇帝今天心情不寻常,万大宝不敢打扰,不远不近地站着。
皇帝仰头看着那轮弦月,就想起年轻的事情来。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坐上至尊之位。
前头有三个兄长,还都是与父皇同甘共苦过来的,他凭什么跟他们争?
年少时的他,就是个闲王,天天四处玩乐。
忽然有一天,前头三个兄长都没了,他就这样被扶上储君之位,没多久便登了基。
人啊,没指望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等他坐上了这个位置,不知不觉就不能容忍失去了。
最起码,他如果没坐上这个位置,怎么可能得到她?
可如果因为这个,对那小子……她应该会怨自己吧?
罢了罢了,他们现在这样好,何必去破坏?
何况,玄非那小子说得对,他的一身荣辱,都在君王一念之间,有什么好在意?
大权在握,岂是一个小小的预言能撼动的?
倒是那玉阳,明知无法确定归属,却特意跑来说那小子就是妖星。他难道不知说错了会惹大祸?是什么给了他勇气?
皇帝眯起眼,低声唤:“影卫。”
原本空无一人的前殿,忽然有人影从角落冒出来,躬身下拜:“陛下。”
“去查一查,玉阳来跟朕告状之前,都见了谁。”
“是。”影子一晃,消失了。
皇帝目光转冷,看着如霜的月色。
妄自揣测圣意,他倒要看看,谁有这个胆子!
……
于是明微又回到了后山。
微弱的烛火,映着两人的脸庞。
“你知道他的八字?”明微严肃地问。
对面也严肃地点头。
之前她问的时候,杨殊说他不知道。事实上他在明成公主临死时,才知道自己八字有异。
“他的八字和面相,都是先师改的。”
宁休的话,让明微坐直了身躯。她有预感,他接下来的话,很重要。
“那是元康二十八年,刚刚过了春节,先帝病重。师父带我来到云京,进了博陵侯府。那时杨二爷已死,二夫人生下遗腹子没多久,一直缠绵病榻。我还记得,师父给二夫人看过病。”
“师父与长公主长谈许久,然后偷偷在暗室作法。他眉心那颗痣,就是师父点上去的,而他现在这个八字,也是师父亲手写出来的。”
明微喃喃:“原来如此……”
“我曾问过师父,为什么要给他改面相和八字。”
“为什么?”
宁休摇了摇头:“师父没有回答,只说,他既然动了手,这因果纠缠是扯不断了。日后要是出了问题,他不在了我得来收拾。”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没两个月,我们离开了云京,直到八年后,师父外出云游,在此住了大约半年。等他回去,我便多了个名义上的小师弟。他很少在我面前提起小师弟,不过,每回长公主来信,他就会拿着一副八字排盘,一遍一遍地排。”
宁休想起,师父有一回喝醉了,拿着那副八字喃喃自语,说可惜师门秘技失传了,这副八字始终参悟不透。
不过这话他没在明微面前提起,说师父算不明白,岂不是堕了自家威风?
“那副八字,先生还记得?”
宁休点头:“记得。不瞒你说,我私下也排过很多回。可惜我于玄术,远不及师父,一直没算明白。”
“哦?哪里算不明白?”
宁休眉头微皱,似乎在思索怎么回答:“唔,这副八字很怪,经常排出不同的结果来。有时富贵至极,有时又险象环生。最常出现的,却是个死局——它的主人,应该早就死了。”
明微轻声道:“殊为死意,首身分离,刀兵杀伐,死于非命。这个名字,是不是你师父取的?”
宁休慢慢点头。
她笑了起来:“有意思,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八字。来,让我见识一下。”
第258章 命格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宁休看着明微的神情,从好奇慢慢变成了凝重。
“怎么?”
明微撑着额头,忽然低声笑了出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还以为要费很大的功夫,原来转机就在身边。”
宁休琢磨了一下:“听你这意思,他这八字不算太差?”
不料明微却道:“很差。”她指了指桌上的排盘,“一生流水,半世飘蓬。孤星入命,命犯天煞。尊师算的没错,他确实刑克六亲,注定孤独终老。”
这个结果,宁休也算出来过。他道:“你试试重新排盘?我还算出过,他贵不可言……”
明微摇了摇头:“不必重新算。贵不可言那个命格,就隐藏在这里。”
她提笔改动了几个点。
宁休大吃一惊:“怎么会有这样的命格?居然有两种完全不同的结果!”
“不止。”明微再次改动了几个点,于是这个命格变得凶险无比,也就是宁休说的死局。
宁休半晌无语。
“其实这几个命格都是一体的。”明微道,“他命中应该有一个死劫,用了易名之法才躲过去,所以,按原来的八字算,才会算出死局。”
她抹掉后面那点改动,回到第一点来。
“再看这里,所谓贵不可言,与本身的命格其实并不相冲。先生应该听过这样一句话,”她停顿了一下,吐出八个字,“一登九五,六亲情绝。”
宁休手一抖,捡些将灯台打翻:“他……”
明微点点头:“这样的命格,已经超脱了好或坏。它确实贵不可言,也确实孤星入命。如果不能实现第一点,就是天煞孤星。就算实现了,与天煞孤星也没什么分别。”
宁休沉默良久,轻轻道:“那妖星之说……”
“妖星当然另有其人,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说。”明微轻声道,“我,先前看到了帝星。”
这个语境下,她说看到了帝星,显然不是应在当今身上的那一颗。
宁休神情变幻,他活了快三十年,脸上从来没有这么多表情过。
显然,这些话她原来不准备对他说的。因为他说出了杨殊的八字,确立了知情人的地位,她才透露出来。
既然他知道八字,有些事就瞒不了,索性把他拉进来,成为伙伴。
宁休知道,接下来的话,他不应该听。一旦听了,就脱不了身了。
可是,他怎么能不听?早在多年前,师父就交待过……担了这师兄弟的名分,他不能不听。
“然后呢?”
明微笑了下,将写了八字的纸凑到烛台前,看着火苗舔上纸张。
“你既然来看顾他,那只有两个结果。其一,带他离开这些是非,出家最好,总之,永远不要趟进这潭浑水,或许可保得一生平安。其二……”
火苗燃到了底,一松手,变成黑灰掉落在桌面上,明微声音清冷:“助他成就贵不可言,便自然而然破了孤星命格。”
宁休嘴唇抖了抖,低声道:“我只是答应过师父,叫他好好地活着。”什么贵不可言,他千里迢迢来云京又不是造反的!
明微一摊手:“他好好活着,只有这两个结果,先生只能选一个。”
宁休眉头拧得死紧,第一次感受到暴躁的情绪。这叫人怎么选?
明微嘴边含笑,看起来淡定极了,实则内心正经受着一场最狂烈的风暴,并不比宁休平静。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上一世没听过杨殊的名字了。
他出现在北齐权势阶层,就那么短短的时间。
上一世没有她,玄非顺利当上了观主,显然帝星之事,被他告诉了皇帝。
任何一个皇帝,都不能允许自己身边有另一个帝星存在,这是必死其一的局。
如果宁休在的话,一定会将他带走。
杨公子就这么消失了。
到她那个年代,已经几十年过去,没留下任何痕迹。
确定了这件事,杨殊的身世又有疑问了。
“倘若他是帝星,那就不可能是杨二爷的孩子。”
北齐皇室气运仍在,还不到改朝换代的时候,帝星只能出现在皇室里。
换句话说,杨殊必定姓姜。
可说他是皇帝的血脉,也不对。
父死子继,前后两代帝星,只有更替后才会显露出来。
譬如后来继位的二皇子,他的帝星之相现在完全看不出来。
宁休深吸一口气:“我知道该从哪方面去查了。”
明微点点头,与他心照不宣。
她也想到了那个点。
那么巧,杨二爷死前去救了思怀太子,又那么巧,杨二爷与皇长孙同样娶了裴氏女。这里头大有文章可作。
“他的感觉果然没错。”明微道,“长公主之死,恐怕也有内情。”
“嗯。”宁休的眉宇染上了一丝怒色。都是举一反三的聪明人,知道了这关键的一点,哪里还能推断不出来?杨殊明明不是皇帝的私生子,长公主偏偏要这么说,显然有别的意图。她死前那番话,根本就是故意的。那么她的死,也就没那么简单了。
算算年龄,长公主死时六十多,一个说不上长寿也说不上短命的年纪,十分微妙。
两人目光一对,宁休先开口:“我去查长公主之死?”
明微歉然:“我多有不便,不好出手,只能劳烦先生了。”
宁休道:“应该的,他是我师弟,不是别人。”
明微一笑。突然之间有了同一个秘密,感觉一下子亲近了许多。
宁休注视着她,琢磨了一下,说道:“我总觉得你与他在一起,别有所图。先前也是因此,对你有所冒犯。能不能告诉我,这不是我的错觉?”
明微笑得越发开心。宁休先前的冒犯,她没放在心上。这会儿他选择直言相问,显然认可了两人之间才生出的这么点情谊。
这是个表面冷漠,内心温情的人。
“我确实别有所图。”明微坦言,“所图之事,他亦知晓。不过,既然知道了这个秘密,我的目标也发生了变化。先生见谅,我现下还不能相告。须等我理一理,想明白了再来说明。”
第259章 为难
皇帝一出去,裴贵妃便睁开了眼睛。
殿门轻轻关上,她悄无声息地坐起来。
她再怎么不管闲事,这样日日陪在皇帝身边,怎么会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玉阳来告状,她知道。
至于内容,看皇帝今日的表现,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他对她心中有愧,所以格外温柔。
时至今日,她还有什么事能让他心中有愧?无非一个人。
可裴贵妃知道,自己什么也不能说。他不会喜欢,她能窥见自己的心思。
她只能装不知道,只能对他越发柔情,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心生怜惜,行事留一分余地。
过了一会儿,殿门再次轻轻打开。
皇帝看到她坐着,柔声问:“怎么醒了?”
裴贵妃抬起头:“陛下去哪里了?身边突然空了,臣妾就醒过来了。”
“只是觉得有些闷,到外头透透气。”皇帝解下外衣,坐上床榻,握住她的肩膀,“是朕不好,吵醒你了,继续睡吧。”
裴贵妃答应一声,两人重新躺了下来。
“陛下是不是有为难的事?”裴贵妃转身面对他,“因为妖星?”
皇帝“唔”了一声:“不是好兆头。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叫玄都观盯着就是。”
裴贵妃仔细看他的神色,然后一笑:“看来陛下已经解决了,那臣妾就不多嘴了。”
皇帝侧过头,隔着被子拍了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