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鸾-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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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役开道,将围观的人群阻在两旁。
随着蒋文峰等人行近,百姓们大声呼喊起来,“蒋青天”“蒋大人”不绝于耳。
明皓羡慕得不行:“要是有一天,我也这样就好了。”
“哈哈哈!”明湘不客气地嘲笑他,“就你?等你岁考拿到甲等再说吧!”
明皓被她揭穿,不服气:“我就是经义不行,死记硬背有什么意思?”
“是没什么意思,可是科举要考啊!”明湘冲他做鬼脸。
明皓忿忿:“你不要小看人!明年我就下场试试。”
“去吧去吧!只要过了县试,我就向你磕头认错!”
“好……”
这边姐弟俩在斗嘴,外边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大喊:“大人,民妇有冤!求大人伸冤!”
围观的民众被吓了一跳,随即兴奋起来。
看热闹不嫌事大,才说蒋青天断案如神,现在就看到现场版了!
第23章 相激
“呔!你这婆子!”挎刀的衙役走过来,指着老婆婆,“要喊冤上衙门击鼓去,今日蒋大人初到东宁,别来捣乱!”
那老婆婆睁着蒙了白翳的双眼,哀求:“差爷,老婆子不是故意来捣乱的,实在是没法子!求差爷给条活路!”
那女童也哭求:“差爷,我娘已经下了大狱,我弟弟还在喂奶,求您给条活路!”
两人说着便跪下来,一个劲磕头。
普通人皆有怜老惜弱之心,这老婆婆不但老朽还眼瞎,颤巍巍来喊冤,众人一见之下,先有了同情之心,又见女童哭得可怜,不免心生不忍。
有村民认出她们祖孙,说道:“这不是蒲家村的米婆婆吗?她女儿毒杀公公被抓起来了啊!”
“是三树村那个吧?听说是儿媳因为口角毒死了公公。”
“来蒋青天面前喊冤,不会真是被冤枉的吧?”
“这可说不好。米婆婆是那蒲氏的亲娘,当然为女儿说话。”
“我姨婆家就在三树村,说蒲氏平日很孝顺,那日因为猪草打得迟,叫她公公说了两句。为了这点事毒死公公,太儿戏了吧?”
“是啊,周围几个村子,谁不说蒲氏为人好?真不像会毒杀公公的人。”
言论一起,便有人大声为米婆婆求情:“差爷,她们祖孙实在可怜,就网开一面吧?”
“对啊!蒋大人巡察天下,不就是为了平反冤案,为民做主吗?”
“就是就是,现在人家来喊冤,怎么能赶走呢?”
眼看蒋文峰的轿子到了面前,米婆婆凄声大喊:“大人,人命关天,求您为民妇伸冤!”
茶寮里,明皓瞪大双眼:“蒋大人会接的吧?他是青天大老爷,遇到有人喊冤,不能不管吧?”
明微道:“他若不管,百姓们定然心生不满。”
临桌的书生也说着这事。却听其中一人叹道:“这事不妙啊!蒋大人还没进城就先审了一桩冤案,不是打东宁官员的脸么?他是奉命巡察来的,如果本地官员先有了对立的情绪,想了解当地实情,就很困难了。”
“是啊!”他的同伴附和,“百姓不知内情,咱们可都知道,当个青天大老爷没那么容易。为民做主是应当,可同僚上峰下属都得打好关系,不然,处处掣肘,什么都干不了。”
明皓听得真,挠了挠头:“是这样的吗?”
明微点点头:“他们说的没错。”
大道上,官轿果然停了下来。
蒋文峰撩起窗帘,交待了护卫几句。
那护卫便走过来,说道:“老人家快请起吧。你家的案子,便是已经判了,按律也是要复核的。大人奉旨巡察,亦会复核地方案件。你就算不喊冤,这案子大人也会审的。”
米婆婆却不肯起,抓着护卫的手,苦苦哀求:“大人,民妇不敢等啊!民妇可以等,我女儿等不得,我那小外孙等不得啊!求大人做主,求大人伸冤。”
祖孙二人连连叩头。
护卫只得安抚:“老人家别急。大人已经到了东宁,明日就会开衙,你们到时候过去就行……”
米婆婆却认死理,怎么都不肯起来。
她们祖孙不肯起,官轿又不能一走了之,于是,一行人就这么停在了大道上。
这时,一个神态高傲的随护从后面走过来,昂着下巴问:“蒋大人,公子命我来问,何时可以进城!”
轿中传来温和的声音:“有劳公子稍候,遇到了一点突发事件,下官这就解决。”
“你说的解决,就是在这苦劝吗?这要劝到什么时候?”那随护语气冷硬,“这一路风餐露宿,公子为着皇命,一直将就你蒋大人。现在都已经到了东宁,想尽早歇一歇都不成?”
轿中沉默了一息,回道:“是我疏忽了。雷鸿!”
那护卫应声而来:“大人!”
“你将这位婆婆与她的孙女,一起带回衙门。”
护卫刚要应是,后头又缓步行来一个年轻女子。
看她衣着仪态,比之高门千金都不逊色,出口说的却是:“蒋大人,公子命奴婢转告您一句话。”
蒋文峰只得先按下:“阿绾姑娘请说。”
这位阿绾姑娘语气平平:“公子说,您既然号称青天,那应该为民做主才是。既然这妇人号称有冤,您不当众审清,还她一个公道,怎么叫青天呢?”
此话一出,临桌的书生就有人忿忿一甩折扇:“岂有此理!这是拿话逼蒋大人当众审案!”
另一人也道:“太过分了!这位杨公子,我还以为他是忠良之后,应该是个明事理的人,没想到也和那些人一样!真是个蠹虫!”
“嘘!”一位同伴忙制止,“好歹是皇族之后,切不可过分无礼。”
劝完了,自己也摇头叹气:“明成公主深明大义,怎么孙辈这么……”
明微的眉头却蹙了蹙。
真是这样吗?
外头的百姓们可想不到这么多,觉得杨公子这位侍女说得句句在理,便有人附和:“是啊!蒋大人,如果她们真的有冤,明天审和现在审不一样吗?”
“对对对,何必劳累她们老妇弱女再跑一趟?”
“没错没错。”
声势一起,再想压就不容易了。
知府这边掀开了轿帘,下来拱了拱手:“蒋大人,既然百姓有求,您就审一审吧。此案是永平县上报的,下官已经看了卷宗,找不到错处。若是果真有冤,您来辨一辨,也免得下官判下一桩冤案,日后留下污点。”
此话一说,轿内传出一声叹息。
百姓声呼,又有知府这般说话,蒋文峰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轿帘掀起,他亦下轿来。
但见这位蒋大人,比众人想象中年轻得多。他十八岁高中,已经做了十几年的官,今年正好三十。然而面容白皙清俊,看起来只有二十多,比知府足足小了一辈。
明微定睛看了两眼,“咦”了一声。
这位蒋大人,身上除了读书人固有的文气外,还有一股不知来由的清灵之气。
“七姐,你也觉得这蒋大人生得好?”明湘兴致勃勃,“还以为杨公子不下车,咱们今天白来了呢!没想到这位蒋大人也这么好看,今天真是来对了!”
那边,蒋文峰在众多期盼的目光中开了口:“本官承蒙圣恩,巡察各府,查漏补缺乃是本职。原本各处案件,都该一视同仁,待开衙之后一并审理。不过,念在她们老弱不易,又有知府大人请托,只好先审一审了。雷鸿。”
“属下在。”
蒋文峰指了指茶寮:“你去向店家借个地方问案。”
“是。”
店家早就惊动了,蒋青天在自家茶寮问案,这等扬名之事,岂会不允,当即应下。
第24章 问案
大堂迅速清了出来,只留了几张桌子,给官老爷们坐。
那些士绅,身份高的还能分到条凳,像明晟这样的小辈,就只能站着了……
幸好明微三人在雅座,倒是不用让出来。
不然被发现,肯定逃不过一顿打……
待蒋文峰、知府等人都进来,那位阿绾姑娘也带着两个侍女进来了。
“店家,我家公子要进来喝杯茶,烦请腾个雅座出来。”她柔声细语。
明湘瞪大眼,一把抓住明微的手腕,压低声音兴奋而急切地说:“七姐!你听到了吧?杨公子要过来!啊,我果然没有白来!”
明微瞟了她一眼,轻描淡写:“你不如担心一下,万一人家看中我们的位置怎么办。”
明湘飞快地扫了眼隔着竹帘子的大堂,打了个哆嗦。
幸好这种事没有发生。
那位阿绾姑娘,看中了对面的雅座。
店家过去商榷,那边的客人很痛快地让了位。
阿绾拍拍手,一行侍者鱼贯而入,手中或提或捧。
对面竹帘撩起,侍者们擦桌、清扫,铺上绸布,换上锦凳。而后,自己拿了杯箸出来烫洗——竟连炉子、水壶都是自己带的。
众人看得叹为观止,什么叫讲究,今儿算是见识到了。
最后,阿绾亲自点燃熏香。
“不愧是侯府公子,这派头真是开了眼界。”临桌的书生低声交谈。
另一人却嗤笑一声:“穷讲究!”
说话间,驷车的门打开了。
先下车的是两个美貌侍女,她们恭敬地等在一旁。
“啊!”明湘低叫一声,猛地抓紧明微的手腕。
明微一分心:“……还没出来你叫什么?”
“激动。”明湘兴奋得眼睛发亮。
这一打岔,明微转头去看的时候,那杨公子已经下车了。
她不大能认人,但分得出美丑。这位杨公子华服金冠,身段高挑,已是十分的风流。待他转过身来,她听到了明显的抽气声。
“好……好看。”明湘喃喃自语。
确实是好看,无论眉目还是轮廓,都精致完美。而眉心竟生了一点朱砂痣,将这张俊得过分的脸庞,点缀得越发不食人间烟火。更奇妙的是,这样的长相,半点不显阴柔。
简而言之,这是个很好看的男人。
明微低头喝茶。
“七姐七姐,你看到了吗?”明湘已经兴奋过度了,迫切地需要跟别人分享。
“看到了。”
“这世上居然有这么好看的人!我现在相信,裴贵妃为什么能宠冠后宫了,杨公子长得像姨母,裴贵妃肯定美若天仙!”
明微的关注点却不在于此。
她发现,这位杨公子看着白皙文弱,实际上步法特别稳。再看他身量、体态,基本可以确定,他习武。
看来,博陵侯府倒不是完全宠着他。明成公主和博陵侯都是猛将,这也算是家传。
随护擎起伞,侍者铺上毡毯。
从驷车到茶寮,短短的一段路,他的鞋连半点尘土都没沾到。
临桌传来低声嘲笑:“这么点路还擎伞,他以为他是女子吗?难怪脸白得跟敷了粉似的。”
这次他的同伴没有制止他了,大概觉得他说的没错。
勋贵们虽然世代享尽荣华,真要说到权柄,还是掌握在朝臣手里。他们这些书生,尽管眼下无权无势,却拥有进入这个体系的资格。他们确实不怎么怕得罪贵人。
当然,表面的尊敬还是要有的。
因此,杨公子进来时,在场的官员都站起来施礼。
这位杨公子什么也没说,只点头还礼,便进了雅座。
竹帘放了下来,隔绝了视线。
许多人长出一口气,心思才回到蒋青天审案这件事上。
蒋文峰在正中坐下,吩咐:“将人带上来。”
“是。”
米婆婆和她的外孙女被带上来,刚要跪下,蒋文峰抬手阻止:“你们一个老迈一个年幼,不必跪了,站着回话。”
“谢青天大老爷!”米婆婆感激涕零。
蒋文峰没有马上问她们话,而是转头看向东宁的官员们:“此案是何人所审?或者谁看过卷宗?”
一个穿知县服饰的官员站出来:“此案是下官所审。”
蒋文峰道:“你将此案经过一一说来,如何查,如何审,都不要遗漏。”
“是。”这位县令擦了擦额角的汗,开始陈述案件。
这件毒杀案很简单。贺家是三树村的居民,祖孙三代六口人。平日一家和睦,也不曾与人结怨。
那日早上,儿媳蒲氏打猪草迟了些,饿得栏中猪仔直叫。
公公贺大看到,说了她几句。
农家一般用两餐,有重活要干,则会给劳动力加一餐。
下午公公干活回来休息,蒲氏已煮好汤面。
公公吃下汤面,没多久就毒发身亡了。
那县令辩解:“下官接到报案,命仵作验尸,确定是中毒。又查证了当时在场之人。蒲氏的婆婆去了临村,直到案发才归来。死者之子还在田间干活,两个孩子在屋里,大的看着小的。贺家无外人进出,只有蒲氏一人。下官绝对没有草菅人命!”
“那蒲氏怎么说?邻人又怎么说?”
“蒲氏自然不认,说自己没有下毒。邻人说她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