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臣之妻-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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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由郎君亲自将二位接回,你们觉得如何?”
这段话虽然客套,可是也难免生疏冷漠。那男子听了立刻便要发作,还是妇人好性子,怕他胡言乱语,将其拽到一旁密密的商量些什么。
两人说话的声音虽低,楚瑜隐约听见什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福气在后头”之类的话,脸色于是更加不愉。照这般看来,即便这两人真是朱墨的嫡亲,也必然不是好相与的。
妇人劝住她家那口子,面上的笑容更加卑屈谨慎,她几乎是忍气吞声的道:“那便听弟妹的意思吧。”
楚瑜便让盼春掏出一锭银子给她,扬起下巴道:“这个应该够你们一夜住宿了。”
岂止一夜,这一块少说也有二两多,住半个月都不成问题呢。妇人喜不自胜,忙用牙咬了咬,见是真货,这才心满意足的揣进袖里,告喏离去。
楚瑜站在台阶上,看着这拖儿带女的一家子浩浩汤汤出门,这才转身和南嬷嬷商量起对策来。
无论她如何逼问,南嬷嬷始终将头摇得如拨浪鼓般,坚定的道:“老奴可从未听说朱大人还有一位长兄,大人未足十岁便流落京城,饥寒交迫,若非机缘巧合,只怕早就饿死了,若家中还有亲族在,怎么眼看着一个小孩子冻馁至死而不施以援手?”
楚瑜也不相信这种事,不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或许真有这样的狠人也说不定。
第49章
何况; 寒微时冷漠无情; 看着亲族飞黄腾达了又巴巴的前来讨好,这样的人亦不在少数。
楚瑜赏了银子给那妇人,亦是间接试探,若她识趣,得了好处就该销声匿迹,就怕有的人贪心未足; 永远填不饱他们的肚子。
晚上朱墨回来,楚瑜提着一盏羊角灯笼在门廊下迎接; 唱喏道:“欢迎大人回家。”
朱墨睃了她一眼; 将外袍放到小厮手里,咦道:“今儿怎么这样殷勤?”
楚瑜不置可否; 依旧盈盈的笑着,“大人渴不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朱墨不清楚这小妮子打的何等主意; 倒是很乐意与她顽一顽; 因点了点头。
“你先闭上眼睛。”楚瑜俏皮的笑道。
朱墨识趣的阖目; 才刚蒙上; 就觉楚瑜纤指微抬; 将一个麻麻涩涩的东西塞入他口中,酸的人满口生津。饶是朱墨定力好; 也不由得立刻睁开眼; “是什么?”
楚瑜扬了扬手里咬去半截的果子,脆甜甜的道:“这可是生津解渴的好物; 你觉得如何?”
朱墨以为是她特意买来供自己品尝的,自然着意奉承,“滋味不错,你的眼光好得很。”
“哪是我火眼金睛,是送这腌柿子的人别具匠心的。大人别瞧这果子粗糙,却是别人一粒一粒择好了送来的,每尝一口,都能感知到那人的心意,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楚瑜讥嘲的道,朝身后的走道努了努嘴,“大人不用吝惜,那里还有满满一筐呢,尽够你吃的。”
朱墨正咀嚼口中未咽完的果肉,闻言呸呸两声,将剩余的渣滓吐在地上。他本就是一颗七窍玲珑心,焉能听不出楚瑜意有所指,忙皱眉道:“这柿子也太苦了,怎么能入口,别是谁和咱们有仇吧?”
楚瑜微妙的看着他,“有没有仇我不晓得,不过东西放着也是糟蹋,依郎君看该如何处置呢?”
她简直是变着法儿的给朱墨出难题,幸好朱墨颇有急智,眼珠转了转便道:“柿子虽涩,蒸熟了想必口感会好些,或是拿来煮汤,正好分赠给府里的下人。反正她在府里住了许久,大家相识一场,尽尽心意也是应该的。”
楚瑜见他将话头掐灭,也就不再夹枪带棒,只闷哼一声,“只要大人不觉得可惜就好。”
“我当然不可惜,除了你,谁的东西我都不放在心上。”朱墨一双明眸直视着她,手掌游鱼一般滑入楚瑜掌心里。
他惯会在这些小地方做功夫,楚瑜耳根红透,用力甩了甩,也没能将黏在手背的爪子甩下去,只得无奈的道:“咱们用饭吧。”
朱墨心头暗笑。
用毕晚膳,楚瑜才说起下午一家数口上门之事,并道:“想必是哪里的闲汉穷疯了想来打秋风,我给她点银子打发他们走了。”
一面留心朱墨的表情,奇怪的是,朱墨脸上并未如她想象一般轻描淡写浑不在意,反倒显得有些古怪。
他若有所思的道:“他们果然是从济宁来的么?”
楚瑜略感诧异,难道那两人并未撒谎?见朱墨问起,她只能据实相告,“那妇人是这么说的,我没法找人对质去。”
朱墨轻轻嗯了一声,脸上倏然笼罩上一层阴云,像似山间的薄雾,层层叠叠,让人看不清真相。
楚瑜满肚子的疑惑,不过见朱墨无意同她解释,她也不好追问。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次早起来便不见了朱墨人影,楚瑜打听得他去了城中的悦来客栈,脸上不禁疑疑惑惑,“他去那里做什么?”
盼春悄声告诉,“昨儿来叩门的那对骗子夫妇似乎就住在那里。”
原来两人还真的寻客栈落脚去了。
楚瑜心中疑惑更甚,等到朱墨日中回来,便急急地迎上前来,一双眼睛在他脸上寻找答案。
朱墨重重的吐了口气,握紧她的手严肃说道:“阿瑜,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其实用不着他说,楚瑜也已经猜出大概,“昨日来的二位,果然是你的兄嫂?”
朱墨点了点头,脸上却不见欢喜,“我也不知他们如何会从济宁找来。”他陷入悠久的沉思之中。
原来朱墨的母亲乃是济宁范氏,家中原以经营商铺为生,不知怎的蹉跎未嫁,后来玉带桥下一户姓朱的人家上门求娶,范家才匆匆将女儿嫁过去,虽是续弦,夫妇俩倒也相敬如宾。不料朱胜中年患上痨症,竟至一命呜呼,范氏辛辛苦苦拉扯几个孩子两年,终于也操劳而亡。朱胜先妻遗下的长子朱坌早已成大成人,头年更由范氏做主,为他定下一门亲事。谁知这位长兄甚是忍心,因家底不丰,且将要蓄养妻子,竟狠狠心将二弟扫地出门,好一人独吞遗财。
可怜朱墨当时还只有八、九岁,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没了父母亲族该如何生存下去?而外祖范氏一家也早就迁居别处,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幸好朱墨天生倔强,纵使被霸占了家私,一路行乞要饭也来到京城来,终于闯出一线生机。
其时正是寒冬腊月,想到一个瘦骨伶仃的孩童在雪地里蹒跚行走,饿极了只能抓一把冰雪充饥,楚瑜便觉得眼眶濡湿滚烫,心底的怒火更是熊熊燃烧起来。她忿然道:“天底下竟有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们族中也没人出来说句话么?”
朱墨忆起曾经的苦况,脸上不见愤怒,只是木然。他淡漠说道:“朱氏一门本就人丁凋落,族里仅有的几个长辈收了他们好处,更加不会理会此等小事了。”
人间不平,总令人怒发冲冠,亏他们还有脸找上门来。
楚瑜本想说这样的亲戚还留他们做什么,一棍子赶走最好,不过她随即记起朱墨的处境,才发觉事情并不好办——朱墨若仅仅是一个无名无姓的小老百姓倒罢了,不过他如今已是朝中大员,一举一动莫不受到旁人监视。若贸贸然将朱坌夫妻赶走,只怕会落得一个不敬兄长的罪名,再被有心人故意揭发,没准连仕途都会有风险。
长兄为父,长嫂如母,世人可不会管他们曾经的恶行,只会注意显宦之家是否兄友弟恭,芝麻绿豆大小的事也能挑出眼来。
说也奇怪,朱墨十几年不曾归家,济宁那家人恐怕早就以为他死了,偏偏却在这时候来到京城,容不得人不多想。
楚瑜眉心一动,“里头怕是有古怪。”
朱墨郁郁叹了一声,“事到如今,也只好先将他们接回来。”
否则让至亲骨肉长居客栈,外头人恐怕会说闲话。
楚瑜对此没什么异议,她在这件事里差不多是个局外人,她只是担心朱墨意难平。
人已来到,眼下说什么都晚了,楚瑜也跟着叹了一声。纵然时间能抹平一切仇恨,谁也不希望旧日的仇人闯入自己生活。多几双筷子倒是小事,反正卫尉府里不缺口粮,怕只怕这几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以后不知会搅出多少风波来。
朱墨不便因私废公,午后便去了翰林院,要商量编纂经史的事宜,楚瑜则自告奋勇的承担了接待朱坌等人的事宜。
西边一排厢房已着人收拾出来,人也从悦来客栈接回。两夫妻进门的时候不自觉的挺了挺腰,底气足了许多,不像是来认亲,倒像是来讨债。
楚瑜冷着看着,待两人跨过垂花门,方上前笑道:“昨儿可真是误会一场,郎君回来已悉数告知于我,早知如此,万万不能让大哥大嫂在外头住一宿。”
有些人生来容易蹬鼻子上脸,譬如朱坌,见这位弟妹好生相迎,只当是长兄的权威发挥作用,只差从鼻子里哼一声,好摆出那大老爷的款来。
朱坌的嫡妻杨氏却比他圆滑许多,忙往丈夫胳膊肉上拧了一把,笑语可亲的说道:“弟妹这叫什么话?一家子骨肉用的着这样生分么!”
楚瑜笑了笑,望向她身后那几个腼腆的儿女,“嫂嫂把侄儿们也都带过来了?倒不怕路上辛苦!”
辛苦怕什么,多个人多张嘴呢。杨氏明知她暗含机锋,依然腆着脸道:“亲戚们多年不曾来往,总得让他们见见叔叔。”
这才是真实目的吧,见面礼总是得要的。楚瑜微微笑着,让望秋捧着一个翡翠缠枝拖盆出来,红袱之下,是三分成色极好的金锞子,分量亦是十足。每一个少说也有一两,总共起来,足足值得三十两白银,比他们在济宁一年的出息还多呢。
仅昨儿那二两银子的赏封就让杨氏大开眼界,更别提今日这样大的排场,连朱坌的一双牛眼也微微睁大。
杨氏喜不自胜的收下,脸上都能笑开花来,连连说道:“弟妹你也太客气了……”
这手笔在楚瑜看来本不算大,不过妇人的心胸却比她想象中更小,到底是浅门浅户的出身。
杨氏将金子揣进荷包里,又催促几个孩子上前,“婶娘赏你们东西,怎么不晓得道谢呀?”
孩子们尚处在天真烂漫的年纪,自然不懂得大人的处世之道,且楚瑜对他们而言不过是陌路人,如何能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亲切来,只扒着母亲的裤腿不肯说话,一双眼睛却好奇地朝楚瑜张望——这位夫人长得美,穿的又好,和他们从小所见多不一样。
杨氏恨铁不成钢,只得胡乱抓了抓孩子的头,向楚瑜抱歉一笑。
楚瑜并不介意,态度雍容亲切的道:“都叫些什么名?”
“那一个大点的叫大郎,居中的是二郎,最小的一个还没起名,我们都叫她朱姐儿。”杨氏有些羞惭的道。小镇人家时兴起贱命好养活,可管不着什么寓意不寓意,动听不动听。
楚瑜本来也没认真把这家人当成亲戚,名字简单一点反而好记,因此并不取笑,只道:“嫂嫂们远道而来一定饿了,还不到传膳的正点,不如先到花厅用些点心吧。”
朱杨二人无不从命。
点心都是早起便弄好的,放在蒸笼里热一热,呈上来仍是白气腾腾。有蟹肉芙蓉酥,白玉霜方糕,水晶丸子,酿米团,满满当当的排了一桌子。
杨氏不由咋舌,“这么丰盛呀,正餐都吃不了这么多呢!”
话音才落,几个孩子已经不顾形象大嚼起来,腮帮子撑得圆圆滚滚,像一只鼓起的风帆。
那最小的一个干脆用两手抓着蟹肉包子狼吞虎咽,沾了满嘴的油。杨氏忙将她那只脏手打落下去,叱道:“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娘从前是怎么教你的?”
为了省点肚子,等待晚上的大餐,她有意的压抑住胃口,也是为了保持形象,偏偏这几个混账儿女一脸馋相,生生把她的脸都丢尽了,好像他们一家子是来打秋风一般——虽然事实正是如此。
杨氏有些不好意思。
楚瑜温和的笑道:“让他们去吧,小孩子知道什么,后厨里多的是。何况这些点心都还是极次等,论起口味精细,比宫里的御膳房差远了。”
杨氏正叼着一只水晶虾饺,听了楚瑜这句话险些连舌头咬掉,就这滋味还不算好呀?真不知京城里这些公府小姐是吃什么长大的,想必顿顿人参燕窝都没个足厌。
第50章
楚瑜见桌上的糕点已吃得七七八八; 命人换上时令鲜果来; 因南嬷嬷正朝后院走去,便唤住她道:“嬷嬷,灶上还炖着一锅法姜紫鸡汤,你若得闲,烦请您端过来。”
南嬷嬷只做充耳不闻,甩了甩手便走出去。
楚瑜只得另叫了一名仆妇。
杨氏见状却替她不忿; 插手道:“弟妹你也太好性了,怎么能让下人踩到头上去?我们家从前阔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