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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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卫今日保夏俨,其实是保陛下。”他温声笑笑,边走边耐心向赵荞解释起来。
上阳邑明辉堂夏氏本就是前朝名门,前朝末期又出了那位惊世通才夏谨言,这就将夏氏在国人中的声望推向又一个高峰。
在复国之战中立下赫赫功勋的现柱国神武大将军钟离瑛,在前朝时还只是夏家府兵统帅,由此足见夏家昔年煊赫。
前朝亡国那会儿,夏谨言虽无官无爵,其长子夏鸿林却是上阳邑节度使。
复国之战初期,夏鸿林与其二妹、三弟分率大军在滢江畔抵御吐谷契追兵时齐齐阵亡捐躯,之后夏谨言强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协助当时还是朔南王的武德帝赵诚铭整合江右各地豪强门阀势力,并主动将上阳邑军政大权交由朔南王府统一调度。
完成此番大义之举后,夏谨言一病不起,拖了不到半年便与世长辞。
武德帝退守钦州整合江右势力时,若无上阳邑夏家为首的几个世家门阀率先响应“捐弃前嫌,携手驱逐外敌,收复故国山河”的号召,各地豪强之间的内斗不可能那么快平息,也很难在那么短时间内达成一致,尊朔南王府号令共谋复国大业。
可以说,夏家是大周开国的奠基功臣之一。
大周立朝后,武德帝感念夏家当年的大义匡扶,封夏谨言最小的女儿夏鸿静为承恩侯,整个上阳邑均为承恩侯府食邑,特许夏氏蓄府兵万人,隆宠一时。
那名与松原邱黄两家勾连、暗藏在朝中的神秘人着实有点手段,脑子转得快,胆子也够大。
南郊刺客案才过去半个多月,内卫与皇城司一直没放松在京中排查可疑人员。在这种时候那人非但没有按常规蛰伏,竟立刻想到安排人刺杀夏俨,实在不容小觑。
赵澈若有所思地笑笑:“此番若夏俨在京中出了事,对朝廷绝对是沉重一击,对陛下来说更是棘手。”
因为昭宁帝登基前后大力清理旧时积弊,扳倒了不少武德帝时封的勋贵及前朝名门,无形之中得罪了不少世家门阀。
但昭宁帝清除积弊都是依照大周律,师出有名且罪行确凿,桩桩件件的处置都颇得民心,所以虽有利益相关者心中不满,明面上却不好轻易与朝廷撕破脸。
若夏俨在京中出事,再被有心人放出风声,说是皇帝陛下不容开国功臣与前朝名门,有兔死狗烹之意,那昭宁帝很容易被推到一个百口莫辩的危险境地。
“届时民心一动摇,某些豪强门阀再借此抱团与朝廷公然抗衡,局面很有可能失控,那松原邱黄两家就能浑水摸鱼、绝地翻身,”赵澈轻哼一声,“这招‘围魏救赵’可谓老辣。可惜他们没那个命,遇上贺渊这个看一步算三步的谨慎性子,早早布控将他们这步棋路给堵死了。”
赵澈话音里对贺渊有毫不遮掩的激赏。
“难怪他们要乔装混在人群里,而且还是由贺渊这个左统领亲自带队。”赵荞忽然觉得,自己先前那般没心没肺的看笑话,对贺渊真是莫大的羞辱。
他和他的伙伴今日不但救了她,保护了夏俨,还斩断了一条关乎国之根基的乱源。
可他们沉默的付出,寻常人根本不会知道。就像他们以往做过的许多事一样。
最可恶的是,她竟然还因为他穿女装而想看笑话。
“我可真是个混蛋姑娘。”这是她今日第二次有此感悟,一次比一次真诚。
甚至想使劲甩自己一个耳光。
*****
将近黄昏时,赵荞到了贺渊宅中。
中庆见到赵荞如见救星:“七爷申时就已回来了,瞧着脸色不大好看,独自关在书房里不让人进。”
其实书房门并没有闩,只是中庆轻易不敢忤逆贺渊的命令,怕要挨罚,这才在外头干着急。
他料想自家七爷是不会赵二姑娘发脾气的,便小心地提出请求:“您能不能帮忙进去瞧瞧怎么回事?”
快要被愧疚和心虚压垮的赵荞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她没脸告诉中庆自己多么没心没肺。“好,我进去瞧瞧他。”
推门而入后,环顾四下,书房内空无一人。
“出去了?”赵荞茫然挠头,正要离开时,蓦地想起书柜背后那间暗室。
这间暗室,去年冬日贺渊还在失忆时,赵荞曾自作主张地进去过,两人还为此有了点误会和不愉快。
这一次她没再莽撞闯入,脚尖一转走了过去,屈起指节在书柜上叩了三下,试探地唤道:“贺渊?你在里头是吗?”
等了片刻没有得到回应,赵荞咬着下唇想了想,清清嗓子,再次叩响书柜:“逸之哥哥。”这一回唤得没有犹豫磕巴,特别甜,是个人都该心软。
可里头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我知道你在里头。若你是气得再不想看到我,那我走就是。”说完,她笑意狡黠地抿唇站在原处,故意踏出脚步声。
书柜背后立时传来“笃笃”回应。
赵荞松了一口气,伸手扳动了书柜角落的琥珀瓶机关。
因这间暗室内存有不少内卫机密卷宗之类,加之通风口也狭小,为防走水就不点烛火,墙上镶嵌了数颗火齐珠做照明用。
内有一张小床,床畔有桌案,桌案上有一个小小的“仙人承露”形铜烛台,那“仙人”捧过头顶的盘里放着一颗硕大夜明珠。
夜明珠的白光与火齐珠的红光莹莹交驳,温柔裹覆着桌面那个桃花神面具。
贺渊抱膝坐在床榻正中,背靠着身后的墙面,手边是一沓打开的卷宗。
此刻他已换了天青色绢袍,外罩薄薄的云雾绡,又是那个俊朗端肃的冷冰冰了。
他的长睫落寞轻垂,嗓音淡淡:“怎么过来了?”
赵荞走过去,大剌剌踢掉绣鞋,上去与他并肩而坐。
气氛有点尴尬,她一时不知该怎么打破僵局,只好先从不是很敏感的话题开始,噙笑做闲聊状:“今日幸亏你在,不然我就那什么了。听说今日在渡口的刺客总共是三名,另两名是被活捉了么?”
“嗯。交给大理寺了,秦大人亲自审,若运气好的话,或许会问出那名神秘人的身份。”
赵荞摇晃着身躯,肩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撞向他:“好了好了,明人不说暗话,我特地来认错的。我错了,今日不该笑你,不要生我气啊。”
关于哄人开怀这件事,她实在不太熟练。毕竟以往都是贺渊哄着她多些。
可她心里明镜儿似的,今日确实她着实伤了贺渊自尊,这回必须她来哄。
“没生气,”贺渊勾了勾唇角,顺手捏了捏她的脸,“你没当场笑出声,已经很给面子了。”
虽他已尽量说出一副云淡风轻的调侃语气,但赵荞还是能察觉到他的郁闷懊恼。
“其实挺好看的,我都自惭形秽……唔。”
赵荞又被捂住了嘴。她倒也不恼,反而有点想咬掉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舌头。
贺渊收回手去,悒悒不乐地斜睨一眼过来:“换个话题。”
这些年他乔装扮作女子装束虽不多,但也有那么三五回。职责所在,使命必达,对他来说这原本不是什么值得羞耻慌乱的事——
前提是没被自己心爱的小姑娘瞧个正着啊!谁想用那种奇奇怪怪的模样出现在心上人跟前?不要点面子的吗?!
越想越闷,胸腔里气血翻腾,怄得脑仁直发木。
赵荞歪着脑袋打量他郁气流露的侧脸,从善如流地换了个话题:“三名刺客,你当场诛杀了一名,你的同僚们又活捉两名,岸上那么多人竟没一个察觉的吗?”
“除了那三名刺客,当场所有人都看着夏俨。我们动作不大又提前有预判,没人留意。”贺渊虽兴致不太高,却还是耐心解答。
赵荞心中像被针尖划过,倏地疼到呼吸一滞。
今日在渡口,贺渊与他的同僚们默默完成了那么重要的一桩任务,却不会被人颂扬,不会被人称赞。
春日里松原之战也是这样。
他和他的同僚们为拿下松原四城,提前在城中潜伏摸底,将总要讯息源源不断传给沐霁昀做排兵布阵的参考。攻城那日又拼了命去开城门。
可最后举国颂扬的是沐霁昀将军,贺渊和他的同僚们在人们口中没有姓名。
金云内卫的宿命啊,付出时倾尽所有,骄傲、颜面、名声甚至性命,
却永远不可能像夏俨那般得到众人热情的拥趸与追捧。
因为不会有太多人知晓他们所做的事。
赵荞眼眶一红,想也不想地伸出双手捧住他的两颊,将他的脸转过来面向自己。
“我就没有看着夏……”这话还没说完她自己就觉亏心,忙改口,“至少你出现以后,我就只看着你了!”
贺渊望进她潋滟眸底,唇角轻轻上扬:“你就是想看我笑话。”
“我承认,刚开始是坏心想笑话你没错。可我一抬头就笑不出来了!你是不知你有多好看!当时我心里就怦然这么一动,若不是众目睽睽,说不得我就当场将你给生扑了!”
赵荞生怕他不信,那语气诚恳中带着几许狗腿,夸张里藏着八分真心。
一声低低沉沉的轻笑自贺渊唇间逸出,这回是真正的开怀,眼角眉梢全都像被春风拂过,缱绻温柔,沾着蜜意。
“眼下没有众目睽睽,二姑娘或许可以扑一个试试?
第80章
墙上火齐珠的莹莹红光在贺渊面颊抹了淡淡落霞色。
绮丽缱绻的笑容,低低幽幽带着蜜味的话语; 无不透露着压抑的渴望与勾引般的鼓励。
对于男女间亲密黏缠之事; 赵荞总体来说就是个“嘴上凶”; 最多口头上流氓兮兮假装老练。真要她主动做点什么,但凡脑子还清醒时她就有些不知该从何下手,天然怂。
是以过去两人之间的亲昵纠缠多是贺渊主动; 这就造成他每次逮着机会就定要顺杆爬; 总想从赵荞这里讨点甜头才罢休的。
此时赵荞双手捧着贺渊的脸; 而贺渊又以“邀请”的姿态愈发趋近,两人便成呼吸相闻之势,彼此的急促心音似无形丝绳暧昧缠绕。
原本通风良好的暗室霎时闷燥得让人心慌,总觉若是尺度没拿捏好,就很容易出现某些羞耻度更胜从前的事来。
赵荞倏地收回手去,清清嗓半垂发烫的脸庞; 讪笑认怂:“说过,就等同扑过了。”
贺渊这家伙吧,就这种时候最讨嫌。
又不是不给他亲; 他却偏要想方设法诱她主动,实在是……啧啧。
见她耍赖,贺渊转回去坐正,后脑勺抵着墙面,使出以往在她面前无往不利地一招——
哼哼唧唧卖惨。
“我就知道。你这骗子,今日嘲笑了我,又欺负我好哄; 说来认错却半点实质的表示都没有。”
赵荞不上他的当,给他哼回去:“你堂堂一个贺大人,不能这么小鼻子小眼地计较。我方才道歉了,你说没关系的。”
贺渊一窒,暗恼自己方才大度得过分痛快。想了想,又寻出个新的由头:“那你今日看着夏俨脸红心慌,还和他穿同样的衣衫!也不知是谁,前几日还口口声声要对二当家多宠爱些。呵。”
“呵个鬼啊!”赵荞没好气地笑着在他腿上捶了一拳,“少没事找事,我哪里和他穿同样的衣衫了?只是花色布料巧合近似而已!”
她与夏俨今日都穿了玉色冰凌丝银线纹绣的衣衫,这事着实巧。
可眼下正是盛夏酷暑时,不约而同选了凉爽的冰凌丝又不是什么稀罕事。
贺渊这厮,为了哄她主动扑上去,简直无所不用其极,什么茬都找,幼稚得不行。
“不管,反正我今日很难过。”贺渊破罐子破摔到底,像个不给糖就要闹的小破孩儿。
“恕我直言,你那样子看起来真的不像‘很难过’。”赵荞红面嘀咕着笑嗔他一眼,最终还是倾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这蜻蜓点水的一啄,被点的那“水”实在很不满意。
贺渊展臂箍住她,将她拎过来横坐在自己腿上,委屈控诉:“敷衍,没有诚意。”
刻意示弱的嗓音里满是渴望与可怜,身后仿佛有无形的毛茸茸大尾巴摇来荡去。
可那对始终锁定着赵荞面庞的那灼烁星眸却分明是猎人一般,耐心地守着显而易见的拙劣陷阱,就等着心软的小猎物自投罗网。
这般模样的贺渊,是独属于赵荞的。旁人谁也没机会瞧见。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在赵荞胸臆之间鼓胀起来,使她恶向胆边生。
忽地捧住那早已端不住冷冰冰神情的发烫俊脸,俯首吻住了他的唇。
这回可绝不是蜻蜓点水,几乎算是“强吻”的架势。
贺渊没料到她会来得这么突然,更没料到她会来得这么大胆,心神一个怔忪,逸出一声浅轻惊喘。
于是她便探出甜软舌尖,带着三分蛮气舔开他微启的齿,触到躲在齿后轻颤的舌尖。
这次的贺渊全然被动,整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