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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部分

天作不合-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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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问什么?”
  炽盛阳光斜斜洒进亭中,将贺渊两颊蒸腾出可疑红云。“从前,我是不是时常亲你?”
  “啊?”这什么鬼问题?!
  “你觉不觉得自己方才说的话,实在很像……”
  贺渊觑了她的唇一眼,没好意思将话说完,因为太流氓了,对面那姑娘大概会恼羞成怒到想咬死他。
  赵荞自小在街面上打混,街头粗鄙浑话听得不少。虽贺渊没说完,但联系这前因后果,再加上他那古怪的问题,和微妙瞥向自己唇间的眼神,她立刻如醍醐灌顶。
  这流氓的言下之意是,她对邻水的事会有那般出人意料的沉重心结,情况就很像街头粗鄙浑话里时常用来调侃年轻爱侣的那句话——
  沾多了某人的口水,说话就会变得和他一样!


第61章 
  赵荞着恼瞪他:“你之前是怎么好意思说我流氓的?和你比起来,我可真是小氓见大氓!”
  他俩今日怎么像对调了性子?她这儿正正经经同他说着人命大事; 他可好; 满脑子莫名其妙的污七八糟!
  “我说什么了吗?”贺渊无辜抿唇; 露出出右颊那枚浅浅梨涡。
  哦,只是在心里想想,耳朵红红; 没说出来就不算流氓?仍旧是正气凛然的贺大人呢……呸。
  赵荞腹诽着他的奸诈; 没再说话。
  各怀心事地吃完这顿饭后; 贺渊亦步亦趋跟在赵荞身侧,随她行出别业大门前的小径。
  两人并肩走在山间林荫下,盛夏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若有似无落在他们手边,仿佛一缕薄金纱幔的两端被分别握在两人的掌心。
  “贺渊,我虽不懂你方才为什么要那样说; 但你骗不了我,”赵荞目视前方,只觉唇舌发苦; “邻水的事,你不可能不在意的。”
  若不是因为发现贺渊是个外表冷冰冰、内里却重情重义的赤忱之人,她当初也不会对他另眼相看。
  贺渊轻轻点头,淡声坦诚:“在意的。若是去年冬刚醒时知道了岁行舟做的事,我或许……”
  哪怕那时他什么都不记得,只要知道了此事,想来也是会失控到亲手宰了他的。
  贺渊负手缓步; 沉嗓微喑:“昨日岁行舟临走前,陛下将信王殿下、林大人、我、孟翱唤去了勤政殿。乍然惊闻岁行舟的所作所为,我与孟翱都怒从心中起,孟翱甚至险些就要当着陛下的面对他动手。”
  身为金云内卫左右统领,贺渊与孟翱在那个当下对岁行舟的恨意可想而知,也在情在理。
  “可是,林大人说服了我们。”
  *****
  贺渊一声长叹,摇了摇头,眼底盛着自嘲。
  “立朝这些年来大面上风平浪静,像我与孟翱这种近些年才长起来的武官武将,对生生死死还是见少了。比起林大人他们那些从复国之战的尸山血海中走来前辈,需要汗颜自省的地方确实太多。”
  成王妃林秋霞在立国之初曾是雁鸣山武科讲堂典正,又担着金云内卫大统领之职,总领左右二卫数年,也是名动天下的“左手神剑”。
  她的右臂损于复国之战时的江阳关守城战。
  那一战的惨烈程度,在长达二十年的复国战史上都能排上前五,双方死伤加起来远超十五万之众。
  那年她还不到十七。
  在无数同袍的鲜血中成长并活下来的人,对人对事总是看得透彻许多。
  “林大人说得对,岁行舟的事,只能按律问罪,谁也没资格去谈‘若他当初如何,邻水的事或许就不同’。否则,满朝文武泰半都该与他同罪论处。”
  朝廷知道松原有裂土之心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可朝中关于是“继续对松原郡持续怀柔绥靖”还是“尽快围城收权、必要时直接强攻”,大家各在其位,衡量的重点不同,自会有相左意见,从昭宁帝还是储君时就争执不下,迟迟无定论。
  而去年夏末秋初,北境戍边军成功抵御吐谷契越境偷袭的捷报入京后,信王赵澈已直觉“松原气味不对”,可他没有证据,只能对昭宁帝做提醒谏言。
  之后神武大将军府派亲信特使前往松原实地核查,竟也被黄维界与邱敏贞糊弄过去,未看出半点异样。
  御史台与兵部每年都会分别派专人前往各地军府稽核,可松原北境戍边军坐吃前哨营两千人空饷长达半年之久,这个秘密竟是今年二月赵荞与贺渊抵达松原后才发现的。
  而邻水刺客案发之前,昭宁帝已指派大理寺司直白韶蓉与皇城司骁骑尉李同熙出京,暗查“希夷神巫门”之事数月,却也没查到对方手中有“斩魂草”这样诡谲的药。
  没谁能责怪这些官员尸位素餐不尽力,大家都明白,既对手有备而来,自会有漫天过海之法,许多事在没发生之前,谁能想到那多?
  邻水那四十位年轻内卫殉国之事,若真要较真细究,就连内卫这三个位高权重的统领大人都难辞其咎:
  原本该是孟翱右卫的人随驾前往邻水,可那时孟翱的妻子还未出月子,他便与贺渊商量,由贺渊替他这一趟。
  而贺渊带的是手底下相对年轻、临敌经验较少的几队,他那时大约也是想着他们需多历练,就决定带他们去。
  林秋霞这大统领也没觉有什么不妥,就由得他俩自行安排了。
  人非圣贤,在事情发生前,每个人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凭已知的讯息做出在当时看来没错的预判。
  “同样的道理,岁行舟在决定隐瞒前哨营遇难的消息、为妹妹争取一线缥缈生机时,并不知松原那群人手中有‘斩魂草’这样奇诡的药,更不会想到后来他们会派刺客往邻水袭击圣驾,进而造成内卫重创。”
  在岁行舟当时的预判里,为妹妹行完“续命”之事后,再带回前哨营其他人,即便有错也不算弥天大罪。
  他为人兄长,在世间就剩这么一个亲人相依为命,临了连这最后的亲人都没了,想为她做些事也是人之常情。
  贺渊自嘲勾唇:“正如林大人所言,我们可以介怀,也可以要求按律对岁行舟追责,但没资格迁怒愤恨。即便当时岁行舟没有隐瞒,他怎么去讲?”
  一个职责不涉及地方事务、根本没到过松原的鸿胪寺宾赞,莫名其妙上奏说,他凭“神仆之力”感应到北境戍边军前哨营的人遇难了?
  用膝盖想想都知会是个什么结果。
  “也是,”赵荞轻声嗤笑,看着脚边蒙茸嫩草,“那时的松原还风平浪静,朝廷也用不上‘神仆后裔’去松原平定民心,所以根本没人会重视他的‘妖异妄言’,更不会相信。说了也白说,大家只会当他发疯。”
  那样的话,他除了讨一顿斥责、罚俸之外,改变不了任何事。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
  “所以,道理都很清楚了。我介意归介意,可也恨不着。最多往后瞧见他时脸色不太好。”贺渊撇了撇嘴,望天翻了个白眼。
  那模样,仿佛岁行舟就在云里藏着似的。幼稚。
  赵荞轻咬微扬的唇角,在心中堵了许久的那块大石开始慢慢消解。
  其实她的性情多数时还是偏于大鸣大放,若非邻水的事关乎贺渊,她又对贺渊很是在意,她就算愧疚自责,也不至于像前些日子那般钻进死胡同。
  “总觉你从松原回来后,变得有些不同了,”她低下头,轻轻踢飞脚尖前的一枚小石子,“我记得二月里你还时常心事重重,看起来很为难的样子。”
  进京这些年来,贺渊于公务之外不喜与人闲聊,就更别说同谁谈心了。可他近来在赵荞面前很是不吝言辞,只要她问,他总是很愿让她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除了某些污七八糟的杂念之外。
  他轻声笑笑:“之前回京一路上,堂兄与我谈了很多。他说得对,我自进内卫以来这么多年,诸事顺遂,经手的差事从无败绩,这于我个人来说算是利弊各半。”
  邻水刺客案是贺渊进内卫以来最惨烈一战,甚至是从开国至今,金云内卫成建制以来战损最大的一战。
  这一战的沉重代价,对贺渊,对金云内卫,都是一次痛苦与希望并存的涅槃烈火。
  连同贺渊在内,最终活下来的就四个。
  他们四个尤其不能辜负那些同伴的牺牲,必须趟过这道血淋淋的坎,抛开无用的自责与自厌,成长为更加坚固的中流砥柱,以此为鉴多做实事,让后来的同伴们可以少些此类折损。
  古往今来,武官武将武卒宿命如此,若不是在惨烈的牺牲中成长,便是用自己的血去帮着同伴成长,除了中道弃志的懦夫,所有人的结局都无外乎这两种结果之一。
  他们都懂的。
  “堂兄说,他们只是职阶低于我,但他们的骄傲与抱负与我没有不同。与我并肩作战时,他们绝不是渴求我庇护的弱者。”
  无论是贺渊还是他的下属同僚们,在怀揣热血意气走上这条路的那一天,都曾立下“以身许国”的誓约。
  所以,没有谁会怨怼他独自活下来,更不会见不得他活得好。
  随他在松原配合沐霁昀作战的同僚齐大志与吴桐也说过,贺渊身为上官能做到与他们并肩作战,这已足够。他们明白,敌人的刀剑不分官阶职衔,生死有命,无论谁是活下来的那个,都是会被祝福而非怨恨的。
  *****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走出了好远。
  贺渊不动声色地乜眼觑着地上的两条影子,悄悄调整了一下步幅。
  两条影子的边沿轻轻碰到一处后,他心满意足地勾了唇。
  赵荞侧头回眸,不解地看着他:“你在偷乐什么?”
  “没,”贺渊握拳抵唇,清了清嗓子,神情总算变得认真,甚至有些忐忑,“既旁的事都说清楚了,阿荞,你还喜欢我,对吧?”
  “不对,”赵荞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故意唱反调,“既陛下无意重处过,此事过后她或许仍要给我封郡主的。那时我就能挑两个,哼哼。我得多傻才早早吊死在你这棵冷冰冰树上?”
  这笨蛋,问的都是些什么多余的鬼问题。
  若不喜欢,她之前那样蠢兮兮地极力与他撇清是为着哪桩?呿。
  贺渊一凛,稍稍起急:“我会待你很好,保证……一个顶三个!你别总赶我,容我想法子讨你喜欢,行不行?”
  赵荞只是随口说来气他,却不知他近来急切想要得她认下,无非也正是心中不安,怕两人中间无端多出其他人。
  儿女情长,痴来缠去,想来这世间让人总归是少有能例外的吧。
  “我知道,你其实还是喜欢我的。若不然你也不会因为太在乎我而犯蠢。我们可以……”
  陡然被戳破心思的赵荞恼羞成怒,扬声打断他:“不可以!什么‘我们’,谁跟你‘我们’?!谁在乎你,说过不喜欢了。”
  听听这不会说话的破嘴!有些事心里知道就行,为那么非要说穿让人下不来台?
  还嘲她蠢?!她蠢不蠢,自己心里没数吗?要他说!
  她不要面子的吗?
  赵荞嗔恼转身往回走,气呼呼的步子越走越快,奈何腿没人家长,甩是甩不掉的了,只能边走边发脾气。
  “好意思笑我蠢?你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若不是你堂兄点拨,怕是都疯了!猪笑乌鸦黑。”
  骂谁猪呢?
  贺渊赶忙举步跟上,虽不知自己哪句话将人惹炸毛了,却知这时候不能再作死顶嘴,自觉放软声气亡羊补牢:“我没笑……”
  “呸!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只是没笑出声!”
  赵荞回头凶巴巴横他一眼,又扭头回去边走边炸毛置气,“提你的条件吧。城中刺客和暗线的事结束以后,你这辈子都别再让我瞧见,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非要坚持‘老死不相往来’是吧?”贺渊轻哼一声,眼底却噙满纵容的笑意,“那行。条件我早就想好的,就怕提出来你不敢答应。”
  据说她这脾气至少得有一半是他惯出来的。
  虽他还没想起来从前到底怎么个惯法,不过,自己惯坏的姑娘当然得自己受着,总不能傻到让给别人去惯吧?
  “哟哟哟,你还别激我,赶紧提一个试试,看我敢不敢答应!”
  “我的条件很简单。既你对我是‘看过’也‘睡过’了,若你想吃干抹净不负责,那至少得还回来。”
  还、还回来?!怎么还?!这家伙流氓上瘾了!
  赵荞倏地止步,满面霎时通红,羞恼参半地猛回头:“贺渊,你脸呢?!”
  “不要了,”贺渊答得坦然、干脆又坚定,“看吧,我就说你不敢答应的。”
  赵荞哑口无言,只能闷头就走,落荒而逃。
  这次的贺渊没脸没皮起来,竟比一年前更让她难以招架。
  说到底,两日之内发生这么多事,千回百转叫人心中起起落落,她此刻对贺渊多少有几分不知所措。
  想想早前自己在陛下面前斩钉截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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