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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

天作不合-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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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渊烦乱地捂住发烫的耳朵,胸臆间有不可名状的羞耻、愧疚、痛楚,又夹杂着甜蜜悸动。
  怎么梦里是你,醒来也是你!过分了啊,赵、大、春。
  *****
  廿一下午在后舱喝酒过后,船家老大没有再单独找过赵荞,赵荞也没再刻意接近他。
  有时在甲板上遇见,双方还是会热络笑谈几句,但都是东拉西扯些不痛不痒的闲谈,谁也不再提旁的事。
  之后的航程里,多时赵荞都待在客舱,与陌生船客们磨嘴皮子磕闲牙。船客们都是寻常人,话题无外乎民情风俗、家长里短、乡野逸闻之类,她却总能津津有味与人搭上茬,从天亮聊到天黑都不闲腻味。
  实在没得聊时她就信口开河调戏贺渊,时不时将他闹得个面红耳赤又无计可施,她便乐不可支笑得东倒西歪。
  仿佛又成了京中传言里那个成天没正形的赵二姑娘。
  韩灵对此很是费解。
  虽自出京以来短短十余日,他对赵荞已大有改观,深觉她并非京中传言那般纨绔草包,但对于她近来的许多行为还是很困惑。
  有时他与贺渊一道在甲板上吹风透气时,忍不住会嘀咕两句。
  “千金之子,贵在持重修身,讷言敏行、擅思慎独、求知上进、克己循礼,”韩灵摇头叹息,“她真是一样不沾边。我有时实在看不懂她在做什么。”
  贺渊神色淡漠地看着河面:“早同你说过,她做事看起来乱七八糟,其实有她自己的一套道理。等到她觉得该向别人解释时,自然会说。”
  他明白,这些日子赵荞没心没肺地成天与人瞎扯淡,没事就招惹他,其实是因无法消解心中紧张与焦虑的缘故。
  眼下苗头既已隐隐指向守护国门的北境戍边军,不管她之前那些推测是对是错,事情都已上升到极其严峻的层面,一招不慎就可能酿出大祸。
  他懂她的如履薄冰。也懂她不甘轻易示弱,不愿让人看出她暂时无措无助的那点心思。
  所以他也没有贸然劝解宽慰,只由得她借由与自己胡闹来稍稍宣泄心中重压。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样不着痕迹地惯着她。
  反正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惯到得心应手的地步了。
  *****
  昭宁二年元月廿九清晨,船行半个月水路后,在原州叶城南河渡码头靠岸。
  原州漕运司官员核验了几艘货船上的货物,又一一检查船客们的路引名牒后予以放行。
  检查完路引下了船,赵荞偷觑到后头果然如预料那般有“尾巴”,便伸手去扯贺渊衣袖:“欸,你……”
  后头有个急匆匆前行的人挤了赵荞一下,她稍稍踉跄,原本是要去扯贺渊衣袖的手却莫名揪住他的腰带。
  贺渊也在电光火石间环臂护住了她的腰背,扶她站定后倏地松开怀抱,垂眸瞪人:“你看看你手放哪儿了?”
  “我手放哪儿,我自己会不知道么?要你说?”赵荞憋着笑意红了脸,小心翼翼地将手挪开,“这是个意外。但你也没吃亏啊。你想想,我只是揪到你的腰带,可你却摸到……”
  她这些日子在船上有事没事就爱找茬在口头上调戏他一番,已经习惯成自然。
  而贺渊也从初时的面红耳赤被磨砺到如今的波澜不惊,有时甚至会稍稍还以同样颜色。
  “我手摸到哪儿我自己不知道?要你说?”他淡声回嘴。
  “哟,照你的性子,这种时候不是该红着脸说‘抱歉,一时情急,冒昧唐突’?”赵荞斜眼笑睨他,“贺七啊贺七,你变了。”
  贺渊没好气地白她一眼:“近墨者黑。”
  都是被这小流氓带坏的,她还好意思提。
  眼见他又想落荒而逃,赵荞小跑上去扯住他衣袖。
  贺渊僵硬止步,却没回头:“你还闹?”着恼沉嗓之下藏着点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
  赵荞松开揪住他衣袖的手,抿唇正色:“不闹了。我是想说,后头有尾巴从船上跟下来了。”
  “知道,”贺渊回眸,眉梢疑惑上挑,“要我去灭口?”
  “当我疯了吗?”赵荞好气又好笑地瞪他,“我初次到原州,一时不知该往哪里落脚。内卫在此地既有暗桩,想来你对这里比我了解些。有没有哪里是既能让他们跟,对咱们来说又安全的地方?”
  贺渊回眸与她四目相接,颔首应道:“去城北折柳客栈。”
  *****
  折柳客栈在叶城城北客栈最集中的几条街巷中,外观看起来与周围大多数中等客栈没什么区别。
  连揽客小二热情吆喝的话都与隔壁客栈小二没太大出入。
  也就门口那两柄交叉悬挂的桃木剑看起来稍稍特别些,但也并不会太过突兀。
  为免身后的尾巴起疑,赵荞眼珠滴溜溜一转,扬声笑道:“唔,你这小郎君还算乖巧,知道要心疼自家夫人的。”
  贺渊自然懂她这话是说给后头的人听的,可看着韩灵、阮结香等人暗自忍笑的模样,登时只觉由内而外地不自在。
  “你话可真多,赵、大、春。”
  虽众人都知这是赵荞路引名牒上的假名字,还是当初赵荞自己想出来的,也确实如她所言符合说书班主的身份。
  可这么猝不及防听贺渊一字一顿地唤出来,莫名别扭又好笑,阮结香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你名字起得文雅又怎么样?再好也只是区区赵门贺郎!”
  赵荞懊恼嗔瞪贺渊一眼,迈开步子气哼哼进了客栈。
  客栈掌柜是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少妇,装束干练,笑容亲切。眼见进了位气呼呼的娇客,她笑意不改,热情地招呼着。
  可等到赵荞身后一众呼啦啦全涌进门后,掌柜在看清贺渊时眸心倏地闪过些许讶异,接着笑容就淡了下去。
  原州是水、陆两道皆汇通南北的枢纽之地,这叶城做为原州的州府又自古是声名遐迩的重镇,商旅往来频繁,相关规制也比别处齐全。
  除漕运码头有官员稽核路引名牒外,入住客栈时也需将路引名牒出示给店家掌柜验看过目。
  阮结香将所有人的路引名牒都放到柜台上。
  初时掌柜看得也不算细致,大致扫一眼官印后就合上放到旁边。唯独拿起赵荞与贺渊那本时顿了顿。
  “难怪先前进门时听到亲亲热热拌嘴呢,”她抬起头来,笑盈盈冲赵荞颔首,“原来是一对恩爱伉俪。”
  “咳,我就那么个德行,让掌柜的见笑了。”赵荞略抿笑唇,总觉这掌柜虽看着自己在说话,眼角余光却频频瞥向贺渊。
  眼神还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
  赵荞心中暗忖,贺渊脱口定下这间客栈,按常理来说,这掌柜的即便不是担负着使命隐藏身份的金云内卫暗桩,至少也是协助伴侣完成暗桩使命的内卫眷属。
  那她会认识贺渊,也不算太奇怪的事。
  可这种人通常都要先接受极其严格的训练,即便认出是自家左统领大人亲临,在双方没有相互表明身份之前,神情举止不该流露半点异样,这是暗桩行事最起码的准则。
  赵荞回头看向贺渊——
  神情淡漠,无波无澜。这才是正确的范本啊。
  随店小二去往房间安置之前,赵荞的目光淡淡扫过掌柜的髻上那枚分花纹素木簪,心中咯噔一声。
  分花纹素木簪。伴侣亡故之人专用。


第38章 
  行船半个月,大家都很疲惫; 利落地与掌柜定下房间后; 就在店小二的带领下各自回房安置行李; 稍事歇息。
  赵荞自是与贺渊同住一间。
  此刻正当巳时过半,早饭的饭点错过了,午饭又早了些。店小二见他们风尘仆仆; 便贴心告知此刻后院沐房热水充足; 可先行沐浴松缓劳顿云云。
  待店小二从外掩上房门离去后; 贺渊坐到圆桌旁拎起茶壶倒了茶喝,看上去甚是从容。
  赵荞见状起急,跟了过去却没坐,双手撑着桌沿俯视他,小声发问:“那掌柜,是内卫眷属?”
  贺渊浅啜一口温茶润了喉; 垂眸看着杯中涟漪:“不是眷属。”
  夫妇两人都是内卫?那掌柜的既常年在此做暗桩,夫妻二人本就已聚少离多。丈夫在邻水捐躯后更是天人永隔。这……哎。
  赵荞以掌心贴住发疼的脑门,百感交集地坐下。
  “那她会不会……”话才起头赵荞就觉不妥; 突兀噤声,揪紧了眉心。
  贺渊颇为意外地瞥瞥她:“怎么不说了?”
  “这话我怎么说都不合适吧?”赵荞叹气,“她常年在外做暗桩本就不易,又才痛失爱侣。若我还在背后恶言揣测,那成什么了?”
  所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她自问若与那掌柜的易地而处; 面对今日情形,同样做不到云淡风轻、无怨无尤。
  人家方才只是神色异样了些,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没做不该做的事。能这般克制,已经很了不起。她若还捕风捉影地在背后诛心,那就太没人性了。
  “不必担心。内卫点选暗桩慎之又慎,无论能力、心志或忠诚,都是万中选一。而且,邻水案后按惯例会对相关人等进行甄别,以判断其是否能继续原位留用。我只能说这么多了。”贺渊缓声低语。
  赵荞觑了觑贺渊那副看似淡漠实则隐痛的模样,心中微疼。
  她想起昭宁帝曾说过,如今贺渊只知那些同僚捐躯。
  单是这样,他面对同伴遗属就已自责深重,若她再多说多错漏了口风,让他知道自己曾亲口下达了一道“以命换命”的死令,他怕是要当场崩溃。
  “既她通过甄别、原位留用,想必你们对她是有十足把握的。”赵荞闭眼深吸一口气,双手十指交握在桌上,两个拇指飞快地打着圈儿。
  “行吧,既你信她,那我信你。”
  片刻后,贺渊另倒了一杯茶递过来。
  她伸手接过时微抬眼眸,却被他眼底噙笑的星光烁得心中立时有小鹿疯撞:“笑什么笑?!”
  他长睫轻垂,稳了片刻后才缓声开口:“内卫行事虽问心无愧,却多秘而不宣,时常遭遇揣测、非议。多谢你信我,也多谢你体谅我的同僚伙伴。”
  “我又不是为着你才体谅,要你谢?她一家都于国有功,本就该被尊敬。再说,你谢就谢,干嘛突然笑成那样?!莫名其妙。”
  赵荞没再看他,端起茶水一饮而尽,整颗心被烫得砰砰砰。
  怕急促心音被听了去,她放下杯子站起来,转身去找自己的行李。
  口中掩饰什么似的嘀嘀咕咕:“我沐浴去了,才懒得窥视你们对暗号还是干嘛干嘛的。”
  “嗯。”贺渊偷偷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心中疑惑,我方才笑了?
  “反正我在原州和松原郡都没人手,”赵荞抱紧手中的换洗衣衫,匆匆走到门口才停步回头,“接下来许多事,我得靠你了。”
  “好,给你靠就是。”贺渊说完,像是自己都不懂为何会脱口而出这般近似暧昧缱绻的言语。
  于是倏然抿住上扬的唇角撇开头,却不知右颊那枚浅浅梨涡正若隐若现。
  赵荞猝不及防被拨乱心弦,脸上狼狈烫红,故作凶狠地低嚷:“若最后出了茬子,头都给你打掉!”
  *****
  大约有一炷香的功夫后,房门被叩响。两长两短的笃笃声,响了三遍。
  负手站在窗前的贺渊道:“进来吧。”
  推门而入的正是先前那位掌柜。
  房门掩上的瞬间,她那和气生财的笑容顿时消失,神情端肃。
  “属下柳杨,见过贺大人,”她语带迟疑试探,“五年不见,不知贺大人可还记得?”
  贺渊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记得。武德二年你通过武卒新训时的金云腰牌,还是我亲手颁发的。”
  那年他才十六,却已是内卫小旗。
  新武卒中有些年岁比他稍长初时很不服,认为他不过是个凭家世荫庇的毛头小子而已。
  最后却在新训中被他削得服服帖帖。
  这柳杨就是其中之一。
  柳杨嗓音冷淡,却隐有哽咽:“年前我回京奔丧时,听闻贺大人重伤失忆。”
  “只缺了一年记忆,以往的事都记得,”贺渊苦涩哼笑,回头面向她,“出京前林大人告诉我,你在昭宁元年春成了亲,你的丈夫是武德五年冬正式获取金云腰牌的,算来是你后辈。”
  出京前林秋霞曾单独与他面谈过,将松原郡及其周边可用的暗桩都同他大致过了一遍,其中就有柳杨。
  他觉得很奇怪,明明都是他亲手带出来的人,可他记得武德二年柳杨他们那批的每一个,却不记得武德五年柳杨丈夫他们那批人。
  近来他时常有个荒谬想法,总觉或许是那些同僚下属英魂含怨,不肯留在他的记忆里。
  “他年岁比我小,怕我觉他不能与我比肩,所以才揭榜进了内卫,”柳杨眼底赤红一片,泪流如泉,“邻水的事,原是他职责所在。我明白,他才任内卫一年,临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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