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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天作不合-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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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她说要“试试重新认识”时他就坦诚过,他不记得与她的从前事,大概不会像从前那样待她。
  他在看到她进了暗室后,神情防备、语带质问,不是人之常情吗?
  当时那场面,他都没当真发脾气,她倒还先气上了。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自说自话完了就走,丢下一团迷雾乱麻给他就走。
  能不能讲讲道理?说不来就不来了,啧。
  这几天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本打算等她气消了来时问清楚,再与她好生谈谈。
  贺渊烦躁躁地揪了揪自己发顶:“这都谁惯的?这么大气性。”
  *****
  十二月廿五的午后,门房小僮急匆匆来到主院寝房门口,压着嗓子急急对中庆道:“有贵、贵客上门……”
  “慌慌忙忙成什么样子?传出去叫人笑话,”中庆小声应着,回头看了看紧闭的门扉,“是赵二姑娘吗?七爷头疼了一上午,才躺下午歇没多会儿,还是我……”
  寝房门从里被拉开,力道之猛,扇起一股凉风来。
  中庆后勃颈被沁得一个激灵,连忙回头:“七爷,您怎么醒了?”
  “你们说话太大声,吵到我了,”贺渊神情无波,语调从容而平淡,“谁来了?”
  中庆只觉自己与小竹僮头顶都飘着个大大的“冤”字。他俩明明都很小声,以往七爷午休时他们都用这般音量在外对话,从没吵到过他。谁曾想这位爷的耳朵今日格外灵?
  “回七爷,”小竹僮先前跑太急,说起话来上气不接下气,“是林秋霞林大人……”
  内卫总统领林秋霞,贺渊的顶头上官。
  倒确实是位贵客,按理该是贺渊去她府上拜访,这反过来了,难怪门房小僮惊到要跑着来通禀,生怕怠慢。
  贺渊冷冷扫了他一眼,嗓音隐有不豫:“虽是林大人登门,你也该学着沉住气。跌跌撞撞跑进来,像什么话?”
  “……还有她的夫婿。”小竹僮缓过气,总算补完整句。
  林秋霞大人于公职之外另有个身份,是成王妃殿下。
  而她的夫婿,自然就是成王赵昂。
  若林秋霞单独来,那就只是自家七爷的顶头上官登门,小竹僮最多惊讶一下,不至于失了分寸。可有成王殿下随行,他不知该对这双夫妇用哪种程度的礼数相迎,这才慌了手脚。
  “既是以‘林大人夫婿’身份来,那按林大人公职这头来论,不必拘大礼。”贺渊条理分明地嘱咐。
  小竹僮讷讷应声,领命而去。
  “七爷,我先去请林大人夫妇到正厅用茶,”中庆垂眼看着门槛后的某处,拼命忍住大声嘲笑的冲动,“不是您等的那位,想来您没那么着急的。请您也沉住气,先更衣。”
  贺渊顺着中庆那古怪目光低头一看,浅铜俊面登时烧了个通透大红。
  门槛后,是一双只着袜没穿鞋的大脚。
  “并、没、有、在、等、谁!”
  房门被“砰”地一声甩上了。力道之猛,与先前开门时差不多,又迎面扑了中庆满脸寒风。


第16章 
  既贵客自陈“金云内卫总统领林秋霞携夫婿先来探望”,耿直如贺渊自是主随客便,一应礼数全照自己与林秋霞的公职从属走。
  有礼有节地,将今日的成王殿下视作“林大人的随身挂件”。
  寒暄几句后,赵昂自若噙笑;“我不扰事,你们谈。”
  语毕,唤来中庆作陪,负手信步去了厅右木珠帘后,饶有兴致地欣赏起墙上字画。
  仿佛真只是个陪妻子到下属家做客的寻常夫婿。
  贺渊不着痕迹地瞥向右侧厅那头,不太懂赵昂为何回避。
  林秋霞以贺渊上官的身份来探望,除关切他伤势恢复情况外,自也会涉及些内卫公务。
  但大周《戚姻律》有“夫妇共治”的条款,越是高位高阶的夫妻越是密不可分的一体同盟,既共享富贵,也需共担风险。
  如其中一方因公或因私违法犯禁,酿出恶果,伴侣即便因不知情而未制止,按律也要承担相应连带之责。
  因这缘故,担着高位朝职的夫妇按律法仪程向上官报备并得允准后,就有权知晓对方公务上的机密。
  甚至有权在伴侣重伤、死亡等突发的极端情况下代行部分职权,力求减小损失。
  贺渊缺失一年记忆,这会儿也想不起林秋霞究竟是未向陛下报备,还是报而未准。
  看出他的疑惑,林秋霞浅笑爽朗,随手端起茶盏:“报过陛下的。只是他怠惰惯了,我也不乐意总有个人在旁搅扰我公务之事,细枝末节便不让他掺和。”
  “原来如此,”贺渊以食指点点额角,涩然轻叹,“抱歉。”
  林秋霞浅啜一口香茗,片刻后才抬眸笑应:“你能没傻没残地活下来,这比什么都让人高兴。忘点事有多大关系?听太医的,顺其自然,切不可强行回忆。想知道什么问人就是,别总像个锯嘴葫芦。”
  “多谢林大人体谅,”贺渊无奈地勾了勾唇角,“上次您派孙青来为我答疑,旁的事他都同我说清楚了。可邻水冬神祭典那战他只说了个大致。我想调阅卷宗记档来看,他却说我在养伤休沐,不能调阅这些卷宗。这是何意?”
  他任内卫小旗时都曾在休沐时调取过卷宗,怎么成了左统领后反而不能?
  “有些事对你来说或许过于沉重,太医院建议暂缓让你接触邻水刺客案的事,”林秋霞痛快利落,“坦白说,我也怕你骤然知道得太细,会承受不住。”
  贺渊淡淡蹙眉:“在您眼里,我这么脆弱?”
  “再刚毅的人也有软肋,何况眼下你头上的伤还没好。我与陛下都觉还是谨慎遵医嘱为好,不能心存侥幸去莽撞为之,不必急于一时,”林秋霞笑,“太医说,以你的底子,最多养到一月底二月初就能复职做事。咱们都谨慎起见,邻水刺客案,等你痊愈了咱们再细说,成不成?”
  见她明显是打定主意了,且又说陛下也是这意思,贺渊便没倔强逞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还有旁的事想问么?”林秋霞又端起茶盏。
  贺渊回神,抬眸瞟向她:“一时倒也没旁的要问。只有件事,我需上禀,同时也是请罪。”
  林秋霞惊了惊:“何事?”
  “几日前,有人进了我存放内卫暗桩名单等记档的暗室,”贺渊看她神情转愣,语速略转急,“虽然我不记得为何要告诉她,但若我不告诉她进那间暗室的法子,她绝不可能进得去。总之这是我失职,所有责罚我来担,与她没相干的。”
  她自己都讲了,她打小认不字,看了也白看,陛下帝君都知道的。
  毕竟职责所在,他该有他的担当。那天赵荞走后他就想到,这事无论如何都是自己失职了,按律该递折请罪。
  可他又想到,只要折子一递上去,这白纸黑字的,赵荞不就被板上钉钉牵连进来了?
  不管他与她之间究竟算个怎么回事,他都没道理将她推进无谓的麻烦里。
  所以他本打算等年后开朝复印了,自己再找林秋霞当面请罪,将事情说清楚,顺便将赵荞摘干净,该领罚领罚就是。
  林秋霞放下茶盏皱眉:“你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关键说了这么多还含糊,这很怪啊。到底谁进了你暗室?”
  “那不重要,她什么都没瞧见的。无论是罚俸还是降职,甚至羁押,您说,我都认。”贺渊抿了抿唇。
  林秋霞严肃打量他片刻,忽地眨了眨眼,语带试探:“赵荞?”
  贺渊的睫毛尖儿颤了颤。林大人怎么一猜就中?!
  “见了活鬼了,”恍然大悟的林秋霞既觉诧异又觉好笑,没忍住爆了粗俗之言,“我只听说你忘了些事,却没想到竟忘这么干净!话本子里这种失忆之症,不都是‘不管忘了谁,也绝不会忘了心上人’么?怎么到你这儿,竟一视同仁了?”
  这番言辞将贺渊弄得有些懵:“什么?”
  “六月里,你当着我和陛下的面说,你不懂如何讨她欢心,只能想出‘彻底交付身家性命以表诚意’这烂招。那时连陛下都提醒你,婚姻之约尚未落定,这么急吼吼决定将前程与她绑在一处,就等同将自己的命提前交她手上了。最关键是,那时你俩窗户纸还没捅破,人还没真答应什么呢。”
  贺渊难以置信地瞠目半晌,端了茶盏来润喉压惊。
  “你知道你当时怎么对陛下说的?”林秋霞顿了顿,在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又补一刀,“你说,‘事态非常,十万火急,死皮赖脸也要先与她绑紧了,绝不能让别人钻空子挖了墙角’。”
  昭宁帝毕竟也是赵荞堂姐,虽与她不算多亲近,却也知她大事有分寸,又有个天生没法子认字的小毛病,考虑到贺渊此举主要就为表个诚意,倒坏不了什么事,便允了。
  贺渊的眼睛已瞪得大到不能再大,那口药茶含在嘴里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那时的自己,竟是这么……谄媚讨好的?
  “你行事从不莽撞胡来,难得就发那一次发疯,况且陛下对信王府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自不忍与你为难,”林秋霞抿唇憋笑了几息功夫,一记绝杀,“毕竟谁都瞧得出,你心爱极了她。”
  那口药茶终究不受控地喷薄而出,化作漫天不可思议的水雾。
  赏画归来的成王赵昂眼疾手快,在贺渊失态的瞬间,一把拉起林秋霞护到怀里。
  水雾喷了成王殿下满背。
  片刻后赵昂回头,幽幽瞪他:“贺大人,你可真不讲究。”
  *****
  林秋霞的到来解答了困扰贺渊数日的那个谜团,总算知道了自己为何会将那么重要的暗室告知赵荞。
  但他真的很难相信那是自己做出来的事。
  也很难相信,自己竟会喜欢一个姑娘到近乎疯魔、完全不像自己的地步。
  最让他震撼与困扰的是,那姑娘还是赵荞。
  “中庆,你之前说,我是去年冬在溯回城遇见她后,才和她熟识起来的,对吧?”贺渊眯了眯眼,心里非常乱。
  中庆迟疑片刻,点头:“应当,是的吧?之前您与信王府没什么私交来往,赵二姑娘又不担朝职,若无内城宫宴之类,你俩根本都遇不着。”
  贺渊屈起食指,以指节抵住眉心:“那到六月里,我与她打交道也不过才半年。”
  短短半年而已,就溃不成军到不惜在御前掷地有声表示自己“没脸没皮都要与她死绑在一起”?
  乱得满脑子浆糊,贺渊无措闭目,低声脱口:“到底是喜欢她什么……”
  虽他是自言自语,可站在书桌前的中庆还是听清了。于是尽职尽责地答话:“您喜欢赵二姑娘什么,这事您没同谁说过的。要不,您当面问问她?”
  贺渊倏地睁眼,神态凶冷中又带着点烦躁、狼狈,活像只毛炸炸的猫。
  “我只是失忆,没有失智。这种事怎么问?”
  难道要他跑到赵荞面前问,请教一下,当初我究竟是喜欢你哪一点?
  “也是,确实不好问的,”中庆低头想了想,“那要不,您就多留心瞧瞧,或许就能像之前那样,看出她的好来?”
  “她一连四天人影不见,我上哪儿瞧?”贺渊迁怒瞪他。
  中庆垂着脸挠挠额心,小小声声的:“是四天么?我怎么觉着没这么久……”只有三天吧?
  “你前些年在沣南家塾里是开过蒙的,怎么这点数都算不清楚?”贺渊略微鄙视地啧了一声,无比烦躁捏了捏自己的耳垂,“截止此刻,总共三天又十一个时辰。”
  四舍五入不就四天了?!
  无辜被鄙视算数水平的中庆掀起眼皮,飞快觑自家七爷一眼,迅速又垂睫看着脚尖,眼观鼻鼻观心。
  心中则有一道声音在大声还嘴:我又没在等谁,当然不会心焦地精确算到时辰啊!
  “你去备份礼,晚些来取我致歉手书,一并送去信王府交给赵二姑娘,”见中庆惊讶,贺渊解释道,“既林大人说我提前请过陛下与她允准,那赵二姑娘进了暗室便不是她的错,只是我忘了。”
  中庆领命而出后,贺渊漫不经心地研墨,脑中魔怔似地萦绕着个巨大谜团:疯魔成那样,到底是喜欢她哪一点啊?


第17章 
  中庆将备礼的事交代给宅中的庞大娘:“七爷说了,是歉礼,太贵重不合适。可我想着,毕竟赵二姑娘身份不同,这贵重与否的分寸,还是请您费心把稳些为好。”
  庞大娘寡居多年,膝下无儿无女,最初是贺渊母亲近前的人,帮着老夫人年幼的贺渊,也算看着贺渊长大的。
  五年前她与中庆一样,从沣南贺家老宅跟着贺渊进京。记着幼时那几年精心照护的情分,贺渊待她自与旁人不同些。
  以贺渊的性子当然做不来嘘寒问暖、亲近卖乖的场面事,却实实在在体谅她年长无依,便只让她清闲管着宅中私库,又让她独居小偏院,还拨了丫鬟竹僮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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