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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美人芜姜-第25部分

小说: 美人芜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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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天明前就静悄悄地离开。”
  妇人眼中欲言又止,芜姜想起下午妲安躲闪的言辞,忽然间便明白过来什么。
  咬了咬唇,手肘支在地上对夫妇二人无声地伏了两伏。她记着恩也记着仇。
  健壮的枣红骏马被萧孑骑走了,院子里只有一匹老马搭着一辆半旧的板车。什么也多带不走。
  芜姜叠了几件换洗的衣裳,打成一个小小的包裹。又从床底下取出小金库。原本没想打开,怎生得后来还是打开,然而不见了玉佩,还少了几颗碎银子。她是个小气鬼儿,一点点钱从来算得清清楚楚,拿走一个小铜板她也记得。这会儿终于知道他那天中午猫进她的房间是为了什么,但是他已经骗了她太多,从头到尾都是在骗,她已经麻木了。
  默默把小金库塞进包裹里,看到床头上叠得整整齐齐的新娘服,想了想又把脚边的旧箱子打开。
  经年未拭的铜锁上锈迹殷红,稍稍一启开,便扑簌簌一股厚重的尘埃,呛得人忍不住咳嗽。
  里头叠着一抹彩绸的小群裳,群裳上躺一双破损得不成样儿的小宫鞋,鞋面斑驳着洗不净的旧红,提醒她幼年为了逃生而跋涉过的黑暗。还有一枚安静的红玉镯子,那是她叫老太监垫着脚尖,从横梁上母妃悬垂的手腕上剥下。玉身幽幽凉凉,那蜿蜒的红红似能勾人魂魄,她从来只是藏着,从来都不敢多看。
  也不晓得为什么,这会儿却把玉镯子取出来,贴在胸口藏着。然后把新娘服放进去,又锁起来,抱去了马车上。
  这些东西锁起来轻易便不会再打开,它们的存在只是为了在人生末后祭奠,那些荏苒的岁月中曾经有过那样的一段从前。
  院子里清悄悄的,那破草房里光影黑朦,芜姜走进去看了看,看到小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是行武的军人一贯的作风。她从前可喜欢他这样,看着他英挺的脊梁,总忍不住想从背后环揽在他身上。
  床脚叠着一袭新郎服,那新郎服他应该试穿过,衣裳上还有熟悉的清甘。他竟然也会试穿,想想真叫人心里有点痛。然而把衣裳掂起,底下却是一个打好的小包袱,打开来几颗碎银就藏在里面,还有一张中原的地图。她便猜他原本已打算走的,并不是因着阿耶的突然遇袭。芜姜便把地图藏起来,然后把新郎服扔到了火堆里。那簇新的缎料粘着焰火,渐渐卷曲发黑,她少女时最美的一段就也跟着黯淡了。
  夜色清凄,偶有虫鸣声响,似把一切涌动在黑暗里的动静静悄悄掩藏,莫名叫人心中惶惶不定。芜姜坐在灶膛旁,等待阿娘帮阿耶擦好最后一轮药,便将他抬上板车。
  “叩、叩——”忽然门板上传来叩响。
  “开门,小妞,赶快给我开门!”字正腔圆的汉话,声音很轻却很急。
  芜姜心神猛地一恍,差点儿以为是在做梦,愣了一怔,才听出来是戒食。
  蹙着眉宇上前把门打开:“死胖子,你偷光了我家的肉,大半夜又跑回来做什么?”
  哎呀妈,好大的怨念,这么凶!
  戒食的手还拍在半空,猛吸了一口冷气,气喘吁吁地倚着门槛道:“快!快跑吧——看在我师哥睡过你的份上,回、回来就是为了告诉你!匈奴人在屠寨——整片、整片草场上的部落都要遭难了!”
  他迅速说完这话,尾音还没落下,人就立刻猫一般藏得不见了影儿。
  “啊——”
  远方似传来凄厉的长啼,芜姜举目远眺,竟发现只这一会会等待的功夫,整个大漠的夜晚已然被火光点燃。那不远不近的部落里,婴孩与女人的凄嚎惊起人们的沉睡,刀剑在夜幕下划出冷冽的寒光,她似乎都可以听见开膛破腹的撕拉声响。
  已经有沉重的铁蹄迅速由远袭近,寨子口的住户纷纷仓惶响动,男人们护着老弱妇孺上马,左边、右边、右边、左边,惊惶不定地不知道该望哪儿逃。
  这个场景芜姜太熟悉了……那被攻破的红墙下,带着火的利箭四处飞射,宫女与太监无助的来回躲藏,嫔妃们裹着寝衣缩进墙角……芜姜正要回头,阿娘也已经跟着跑出来。
  她竟不晓得她还能如此镇定。也不晓得自己还能有那样大的力气。
  芜姜从马鞍上卸下小板车,撞开门推进帐包里:“阿娘快回来!帮我把阿耶托上马背,再不走就要来不及了!”
  ~~~*~~~*~~~
  “畜生——你们给我放开夫人——!!”
  “啊……”首领家装饰豪华的几间帐包里,欢喜过后的妲安正伏在拓烈硬朗的胸膛上酣睡。忽然一声熟悉的长者怒吼,将她从香梦中猛地震醒过来。蓦地坐起身子,这才听见外头惊慌四散的奔跑声,连忙用力推着拓烈的手臂道:“拓烈,拓烈哥哥,出事了……我阿爸阿妈出事了……”
  骄贵的郡主,音腔里头一回带了萋惶的哽咽。虽没有看见外头的惨状,然而已听见衣帛被撕裂的声响,还有汉子粗噶的漫骂,间杂着阿妈惨厉的挣扎。
  “该死,你在酒里下了药?!”今夜莫名对她意乱情迷,以至于这样大的动静都未能谙知,拓烈怒瞪了眼妲安,迅速裹紧睡袍闯出去。那华丽的帐包外,几名身披兽毛的匈奴鬼戎,正将雍容华美的首领夫人搡倒在地上。周遭逃跑的侍女被扯着发辫拽回来,黑色的沉重脖拷卡住她们白嫩的脖子,把她们在墙角里堆成一团。
  首领重伤才愈的右肺被贯穿了利剑,口中猛溢着鲜血。见拓烈拉起手中的弓箭,欲要往那几个陵辱夫人的鬼戎人身上射去,连忙捂着胸口嘶声阻止道:“快走——年轻的人们不用管我们这些半老的族人!整个寨子全都覆没了,这里已经不适合居住,我的女儿交给你,你带着她走,还有年轻的勇士们!去到玉门外织兰河岸,那里还有我们的同胞,你要重新在那里组建一个部落。记住,从今天起,你就正式接任我为郝邬族的新头领!”
  他说着,忽然用力把胸口的剑拔出来,重重插进正在玷污自己夫人的匈奴人后背。那匈奴人吃痛回头,一弯刀寒光在他颈上划过,地上便咕噜噜滚下来一颗不瞑目的人头。
  “唔……”不堪陵辱的首领夫人也在刀口上划了脖子。
  “阿爸——”
  “阿妈——”妲安尖叫得声音都变了形,裹着睡袍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全族都覆灭了……”
  拓烈双眼布满红丝,木怔怔重复着这句话,忽然便跨上马背欲往僻远方向驰去。
  妲安蓦地回神过来,连忙死死地抱住马腿不放他走:“拓烈,拓烈哥哥,你不能去找她!我现在除了你什么都没有了,你走了我就是死路一条!”
  “该死,她现在除了我也是死路一条!”拓烈望着芜姜家方向的火光冲天,猛地扯开妲安的束缚。
  身后几名鬼戎人见妲安衣着华丽,身段妦腴,顿地冲上来拉过她的长腿。
  簇糙的大掌覆盖上来,只叫人肮脏绝望,妲安嘶哑着变了声的嗓子痛骂:“拓烈,死人拓烈,你连睡过的女人你都不要了!那我肚子里的孩子你要不要?你这个没有责任心的混蛋,你不爱我,又何必动过一次还要接着次次动——”
  孩子……
  拓烈闻言猛地一顿,那健硬的身躯回转过来。看见妲安的裙子已经被鬼戎的士兵拨开,听到他们荒银的戏谑,想要吻上她睡袍下毫无遮掩的美好——那锁骨上还有今夜刚刚和自己好过的痕迹,女人扣在他的怀里,与他汗渍交融:“拓烈、拓烈我要你,拓烈哥哥……”
  “我杀了你们这群没有人性的畜生!!”拓烈垂下的手掌用力地捻紧,下一秒猛地打马回头,手中弯刀朝正前方士兵的身上砍去。
  被松开的妲安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忽然猛扑进拓烈的怀里,泣不成声:“呜呜呜,拓烈……死人拓烈……你总算还像个男人……”
  “闭嘴,走吧!”拓烈最后凝了一眼芜姜家的方向,已经毫无退路了,她的那个方向已被鬼戎士兵充满,回去就是死路一条——“玉门外织兰河岸,那里还有我们的同胞,你要重新在暗里组建一个部落”——
  拓烈痛苦地闭了闭眼睛,然后抱着妲安跨上马背:“驾——”
  被血光染红的暗夜下,三百多名骑兵还有路遇的族人们,随着新一任头人跌跌撞撞地往西南方向而去。
  “唔……”残破的小院内,不时有带着火的利箭插面而来,芜姜偏头一躲,用清削的肩膀抵住阿耶沉重的身体,咬牙使劲晃了一晃,终于把阿耶驼上马背。然后又把马背上所有的东西都扔在地上,叫阿娘坐了上去。
  脊骨上的创伤痛得嘴角抽搐,阿耶昏昏不能言,只是攥紧芜姜的手不肯放。阿娘哽咽得泣不成声:“八年养育,我们当你是亲生的女儿,只有一匹马,我们这样走了你一个人可怎么办?”
  箭如密雨穿梭,沉重而可怖的铁蹄声越来越近,女人和孩子凌乱的脚步声来回奔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芜姜垫起脚尖,用袖子给阿娘擦了擦眼泪,然后用力把手从阿耶的掌心拽回来:“放心走吧,我这去聑犁家借马。阿耶阿娘去了织兰河岸,一定还要再养一百只小羊。等羊毛可以剪了,一定就能看见芜姜回来!”说着把包裹里的小金库扔进阿娘怀里。
  妇人舍不得姑娘,哭着不肯走,想要跳下马来。
  “驾——!”芜姜用尽力气狠煽了一鞭马背,把阿耶阿娘送走了。
  那暗影里半老的夫妻背影蹒跚,芜姜看着瘫在马背上的老邬德鬓角的白发,想到当年夫妇二人尚且年轻、在门边把自己抱起时的温暖,眼睛就酸涩得不成样。
  一颗颗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唉,真讨厌,今天怎么总是抹眼睛呢。
  却已经没有时间容她伤心,她所有珍视的人们或欺骗或背叛或无奈,但最后都走了。这个混乱的世界里她只剩下一个人,命悬一线,她需要迅速去借一匹马。夜色下到处是惊慌逃躲的人们,芜姜避开穿梭的乱箭,借着火光往聑犁家方向寻去。聑犁算是族里的小富户,他家的栅栏里有不少的马儿。
  但来不及了,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声嘶长的马鸣,追赶而来的匈奴头领带着可怖的獠牙面具,他们在她背后用蹩脚地汉话猖狂肆笑:“没有了那个汉将保护的寨子,踏过去不过是一层绵软的沙子,哈哈哈,这就是你们收留他的下场!”
  “啊——”芜姜来不及回头看,一颗沉重的铁环便已套上了脖子。只觉得颈后瞬间钝痛,蓦地便仰倒在地上。
  生性弑杀的匈奴鬼戎,他们肆意在大漠上扩张。郝邬族人们猎狩的是野兽,他们猎狩的是人奴,他们不杀壮年和妇女,要把女人们抓去,用作他们漫长冬季的消遣。
  芜姜无力地躺在地上,脑后渐渐渗出一缕鲜红。困倦地阖上眼帘前,她的脑海中又掠过萧孑清隽的颜骨……那屠宫的火光冲天中,他隐在盔甲后的脸颜看不清。后来他遇上她,便对她说:“你若是不恨我,那就等着,等到我可以给你的时候。”
  她想,他果然是传说中那个杀孽重重的灾星,他一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她的身边便逃不开杀戮。
  “吱吱~~”小白狐归归想要得女主人的宠,眯着细长的萌眼儿,拽着芜姜的裙角想要讨她抱。芜姜动不了,它又黏糊糊地缠过来。
  项子肃说归归是他捡来的小闺女,和芜姜一样爱缠人。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是很无可奈何的纵容,又或许还有那么一丝丝无可奈何的宠溺。彼时叫芜姜看了心里止不住暗生得意,甜滋滋儿的,不晓得把小归归多么宝贝。然而这会儿她一点也不想看见它。她想,如果还能活着,如果还能重生,总有一天她要把它晒成肉干儿。还有那个男人,他欠她的全部,她都要从他那里讨回来。
  

☆、『第二九回』迫随

  夜色静谧,清水河的上游,慕容煜斜倚在他的白狐狸毛躺椅上,着一袭青白缠花底斜襟长袍,腰束玉带,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爱妾一左一右地软在他身旁求好,他竟也各个蜻蜓点水般赏了一吻。把两个按捺得不行,勾着手指头急急就要解他腰带,被他一人一扇子拍去两边,又嘟着艳红的嘴儿不高兴。
  “都给本王麻利点,鸡鸣前撒完,叫那群土鳖也尝尝甚么叫作销魂的滋味~”见天光渐亮,慕容煜用铁手杵了杵就近一个侍卫的屁股。
  那铁手看着虽小巧,煽人时却能叫人五脏六腑筋骨脑髓痛到打颤。属下们顿时战战兢兢应“是”,把麻袋里的药粉使劲儿往河里倒。
  北有逖国七皇子,天底下最鬼僻刁钻的角色,谁人但一得罪他,必得株连九族叫你上三代下三代全部玩完。今次又不知道从哪个鬼门鬼派里买来奇药,听说把药粉融进水里,方圆一百里境内之人喝下去,三天内必嗓子焦干、浑身长脓,七日内形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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