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匠娘子的水乡生活-第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还有一个也是乡野装扮的男子,年纪稍长,约莫三十来岁。形容却比那年轻男子粗鄙得多。手背上一条长长的刀疤十分可怖。
这三人中,先来桥上的是这年轻男子。他是个卖油纸伞的,当下便挑了空位将几把伞撑在地上,支了个摊子。
没过一会儿,穿褐色长袍的中年男人也上了桥,他看到年轻男子的伞,瞬间眼前一亮。此人乃是镇北付记伞行的老板。清明时节,祭拜扫墓有打白油纸伞的习惯,一时他店中白油纸伞的存货便卖缺了。恰巧镇中有家大户,过几日做丧,订了三十把白油纸伞。付老板不愿失了生意,便先应下,又往镇南急急赶去,想问个相熟的同行借伞应急。
不想他刚走上双子桥,便见了个年轻人撑了白油纸伞卖。他走过去细看,那质量成色均是上层,他着实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地摊上能有这样的上等货。
付老板当下问了价钱,年轻男子回了说三十文一把。
付老板觉得价格合理,若是在他店里面出售,这成色必得五十文一把,做丧要得多,打个折扣也得四十五文一把。
可按着商人的性子,付老板还是向年轻男子压了价,说自己要二十把伞,每把算二十五文。
年轻人却如何也不肯,说是买多买少都是一个价,三十文一把,不可再少。
付老板一来急用,他难得碰到个卖伞的,总比厚着脸皮去同行那里借伞要强。二来,付老板也觉得这伞的品质确实是值得起三十文的。
付老板当下便想付钱,这时桥上却来了第三个人,正是那手带刀疤的男子。
刀疤男子也是卖油纸伞的,正背了一筐油纸伞往双子桥上走。走了几步便听见了前面两人的对话。
刀疤男子插了过去,讨好地对付老板笑道:“老板,我这里正好有二十把白油纸伞,结实耐用,可是一等一的好货,我算您二十五文一把,您看如何?”说罢,取出背篓中的伞,撑开了给付老板看。
那年轻人见说好的生意因为这人出现有了变故,也并不气恼,由得付老板选择。
付老板看看刀疤男子的伞,又看看年轻人的伞,心中已有分晓。他眉头一挑,默然地点点头,也不理睬那刀疤男子,只转头对年轻男子道:“这位小哥,若你算我二十五文一把,我便买了你今日背来的所有伞,如何?”
这时刻,周围还未有人围观,只听得年轻男子要得了大生意,几个临近的摊位上倒是不少人侧目。
只是年轻男子的回答,更让他们不仅侧目,而且觉得可惜。
只见他神色平平,似乎不为所动,语气坦诚又礼貌地道:“这位客人,多谢您看得起我的伞,只是要拂了您的好意了。家中只我一人做伞,这样一把白油纸伞,看似简单,我一个人做却要花上起码六日,若是遇上不好的天气,恐怕八|九日也未必能成事。”
他撑开了伞,本是想更细致地向付老板展示,却忍不住自顾自细细抚摸起每一寸伞骨,专注而心疼,仿佛那是爱人的面庞,半晌才道:“这些衬子和批子,每一条都是经过数十道工序。这把伞,我敢说,用三年也不会有大的损毁。三十文一把,实在是最公道的价格了。”
他又转头取了背篓中的一把稍小些的油纸伞,道:“若是二十五文,便只能买到这小些的。”
几个旁边摊位的摊主见他因为不肯让价,恐怕就要失了生意,都替他觉得可惜。
这桥市,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同行间,若不是先者自己落了生意,后者是不能明抢了生意的,否则桥市上岂不天天有了纠纷看。没有秩序的地儿,生意越发难做,因而大家都努力维护着。
刀疤男子眼看着别人要成事,就降低自己的价格来抢生意,这在一众摊主看来都是不合规矩的,因而心中多少有些偏帮着年轻人。
此时,便有那热心人走过来劝道:“小伙子,你这里的伞大大小小恐怕有数十把,有些小的,恐怕还值不了二十五文,你二十五文全都卖给这位客人,想来是绝不会少赚的。何苦端着架子,白白让人抢了生意。”说罢,憋嘴瞥了那刀疤男子一眼。
旁边的人也围了一些过来,均是起哄道:“卖了吧,卖了吧!”
年轻男子却仍是淡淡地礼貌一笑,摇了摇头并不接受这个提议。
那热心人无奈苦笑一下,也不再相劝,只站在旁边瞧着这事儿如何收场。
付老板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这时,那刀疤男子又开口了:“客人,你看,这小子诓你呢!我也是做伞的,一把伞哪里费得了六日?我这白油纸伞,上等货,我只花三日便可做好。他自己手脚慢,偏偏要来当显摆。如今一把菜刀也不过三十文,这伞又不比铁器,怎值得起三十文?我看,还是客人你给的价钱公道,客人若是买我的伞,便算做二十二文如何?”
这话一出,周围便围了一圈人,都在看这付老板如何取舍,年轻人又是否会由着生意被抢去也不肯降价。
付老板转头对刀疤男子道:“哦?那你的伞能用几年?”
刀疤男子一拍胸脯道:“别说三年,我的伞五年用下来也跟今日一般!”
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如今的伞,能用上三年已算不错的,大多数伞在使用过程中都免不了受损的,修修补补是常事。这刀疤男子为了抢生意,如此夸大其词,众人自然是不信的。
那边一直未开口的年轻男子却突然轻哼了一声,似是嘲笑。
声音不大,刀疤男子却听得分明。他一步跨到年轻男子身前,扭住了人家胳膊道:“你怎地?你几把破伞明明比不上我的,如今倒是瞧不上我的伞了!”
路人见了这边似乎要干架了,一时都拥了过来,瞬间围得水泄不通了。
年轻男子见他蛮横,面上却毫无惧色,他也不评论对方的伞,只笃定道:“我的伞,耐烈阳暴雨冰雹,投入沸水一夜,伞骨不折,伞纸不脱。”
众人见他一本正经,说的话却浮夸的紧,只当他为了抢回生意才说了大话。
刀疤男子听了,噗嗤一声大笑起来,拍着肚子道:“你这后生也不害臊,天下哪里有这样的伞?你若这样说,那我的伞更是耐得刀劈剑斩了!”
众人见这两人为了争夺生意,竟都是厚了脸皮了,不知谁先笑了一声,众人也随着哄笑起来。
付老板示意众人安静,这才道:“二位都认为自己做的伞比对方好,不如就在这桥上比比,看看到底是谁的伞好。二位意下如何?”
年轻男子道:“我的伞,不怕比。”又是一贯云淡风轻的模样,偏偏那毫不退让的口气让旁边的人都增了对他的信心。
刀疤男子哼笑一声,“难道我的伞就怕了?”
付老板道:“二位这便是同意了。”他转向围观众人道:“那便烦请各位做个见证,这二人谁的伞好,付某便买下谁的伞,按三十文一把的价格,买下二十把白油纸伞,决不食言!”
众人纷纷叫好。
刀疤男子听说按三十文一把算,早就眼睛放光了。而年轻男子却是不动声色。
“不知怎么个比法?”人群中突有一人问道。众人也纷纷感到好奇。
付老板捋了捋胡须,半晌后道:“今日既无烈阳暴雨冰雹,此处也无沸水。不如我取一石,以石击伞面,伞面先损者为输。各位都是用伞之人,当知一把好伞,最紧要的便是牢固耐用,想必此法能试出一二。”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附和道:“不错,这法子好。这伞最常用的,还是拿来遮雨。石子击中的力道,应该跟暴雨落下来差不多的。”
众人一时都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便也都应了此法。
付老板虽见二人并无异议,仍旧道:“若是有伞被损毁,付某另算赔偿。”
年轻人轻点了下头。
刀疤男子也笑道:“客人放心,我的伞不会破,您不必破费。”
如此比试便在一众人的见证下开始了。
人群中心摆上了两把伞。
两把同样颜色,同样大小的伞。
倒不是两把伞没有差异,只是如今的油纸伞差不多也就这个样子,要说多大的区别还真是看不出来。
付老板从博戏摊子上拿了一块掷石,约莫有七八个钱叠起来那么大。
“便从小哥的伞开始如何?”付老板问道。
年轻人点头表示同意。
付老板将石子在手上颠了颠,看准伞面便稍使力击了出去。
众人瞧着,觉得那力道可不算小,不觉替年轻人捏了把汗。
只听“腾”的一声弹音,石子已触到了伞骨间糊的纸上。
那纸面微微下陷,随着石子弹开立马恢复了原状。
众人立马准备拍手叫好了。
这颗小石子才不管电光火石间人们产生的各种强烈情绪,它只管按着它的方向迅速行进。
只见这石子被年轻人的伞弹起老高,到了那最高点终于又迅速回落,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旁边那刀疤男子的伞上!
☆、第3章
隐约只听“呲”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待石子滚到地上,几个近前的人靠近一看,可不正是那刀疤男子的伞裂开了个小缝吗。
一个回弹之力竟让这把看起来坚固的伞蓦地破了相!
一时间不少人哄笑起来,更是有人对着刀疤男子讥讽道:“这伞若是能用五年,除非咱们枕水镇五年不下一场大雨吧!”
刀疤男子似是想不到自己的伞会迅速败下阵来,如今不仅没了刚才趾高气扬的神态,更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付老板平息下众人,这才道:“既然胜负已分,便不用再比了。”
付老板掏出三十个钱,塞到刀疤男子的手中,算是赔了他的伞钱,也不再对他言语。那刀疤男子刚才羞愧过后,现下反倒变得不可置信,对付老板给的钱也浑不在意。
“怎么可能破,怎么可能破?”他喃喃自语,还甚是有些不服气,“一定是那石头有问题,要不就是弹起来的力量更大!”
年轻男子作为行家,自然知道刀疤男子的伞为何不堪一击,但他绝不是那种为了显摆自己来揭他人短的人。
倒是付老板见刀疤男子兀自喋喋不休,心中不禁厌烦,故意大声道:“他的伞用了上好的皮纸,而且是糊了两层合起来的皮纸。你的伞糊了一层纸,虽然看起来一层有他的两层厚,但毕竟不是上好的纸,韧性是比不上的。他的衬子和批子三十二对,你的却只有二十八对,比牢固也是比不上的。他的伞网线有六圈,你的只有三圈,没有足够的棉线在下面支撑,石子打在边缘处批子撑开的地方,自然容易破损。”
付老板本想再一一说明两把伞的各种差异,好叫刀疤男子心服口服,可想到周围都不是内行人,未必听得懂他的专业术语,又见刀疤男子更加羞愧的模样,没有再继续下去。
刀疤男子本来以为是哪个大户家里赶着做丧,来桥上买伞的,正好便宜他抢个生意。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是个内行人!
围观者虽未完全听懂付老板的话,也算是明白了,是在说刀疤男子偷工减料,以次充好。
人群中对刀疤男子的讥讽声越来越多,他是彻底颜面扫地了。
喧嚷持续了好一会儿,随着刀疤男子背着他的伞框无声无息地离去,围观众人这才三三两两散去了。
年轻人将二十把伞仔细包住捆好,交到了付老板手中,也接过了付老板的钱。
他面上始终平静如水,没有一点在众人面前赢得胜利的喜悦。仿佛刚才那位刀疤男子来搅局的事根本没发生过,他只是依照最初就谈好的价格将伞卖了出去而已。
二十把伞,无论数目还是重量都算不得少,那是足足六百文钱。一般有这等买卖,都是要负责送货的,而年轻人却并不打算送货,他以自己还要摆摊的缘故,向付老板表达了歉意。
付老板不以为意,仍旧笑道:“年轻人,何必再如此走街串巷。来我的店里帮忙如何?”
年轻人似是料到付老板迟早会说出这句话,并不显得如何惊讶。
“客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我家住在南安村,离枕水镇倒是有段距离。我现在还未成家,将来若是有机会搬到镇上来住,必是要找事儿做的,到时候还烦请老板提携。”
付老板微微有些失望,也不好过于勉强他,只道:“你一身手艺,卧于乡野好生可惜。来店里做个匠人,过几年便有人斟茶倒水叫你一声师傅了。我的店在镇北永定桥旁,你哪日想通了,来找我便是!成家的事儿,等你来了我店里,还怕着我不帮你张罗么?”说罢,付老板抚须笑了起来。
年轻人笑着道谢,付老板这才稍稍满意地走了。
年轻人望着他的背影,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青竹哥!”阿媛在旁边围观了许久,虽然有些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