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嫁经年-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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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走的。”
“朝廷推崇孝道,纵然长辈不慈,为人子女却也还是要顶着那个‘孝’字活着,”薛老夫人叹气:“你的家人说起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过失,若你执意要跟他们断了往来,他们只怕也不愿意你受如我当初所受之苦……可是,别人呢?别人会怎么看你呢?”
“女子未出嫁前议婚姻,别人看的便是身后的家世,出嫁之后,娘家也是女子的后盾,并不是轻易便能割弃的,”薛老夫人不是很赞同的模样:“我经历过,我知道这条路不好走,阿蘅,苏家不似纪家,总还是有你留恋的吧,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苏蘅不肯接话,因为她并不觉得自己“身在福中”——的确,她的家人没想过要利用她的婚事得到什么好处,即使当初她想要嫁唐允,也仅仅是因为他们青梅竹马她想嫁而已。
可是,对于他们逼着她嫁给薛牧青这件事,苏蘅始终还是意难平——就算他们打着为她好的幌子,苏蘅也难以接受。
苏蘅觉得自己大概是脑子坏掉了,为什么要听薛老夫人这一大通劝解自己的话——此刻回过神来,不免又有些恼恨自己,见薛老夫人还打算说什么,苏蘅便有些气闷地道:“可我与你不一样,你至今不悔,是因为你所嫁的,是你想嫁之人。”
“我不知道薛牧青到底跟你们说了什么,”苏蘅索性坦言:“可我,从来都不想嫁薛牧青的,可这样逼迫我嫁的家人,到底是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薛老夫人似乎想要反驳,却又止住,沉默良久才开了口:“你跟唐家二郎的事,我也是有所耳闻的。”
苏蘅挑衅道:“所以,明知道我意有所属,你们就真的能没有芥蒂吗?”
“若说没有,你估计也不会信,”薛老夫人叹气:“我一开始对这婚事是有犹豫的,然而青儿他固执,大事上,我是说服不了他的。”
“既然你介意,”苏蘅不明白:“那你又何必——”整天做出一副看着心无芥蒂的模样呢。
“其实我性子并不怎么好,年轻时经历了太多,便懒得伪装了,喜爱便是喜爱,不喜便是不喜,”薛老夫人摇了摇头:“你脾性与我当年倒是有几分相似,看着你,便仿佛想起自己当初是怎么过来的——”
“我跟你不像,”苏蘅摇头:“你至少能按着自己心意而活,我却是不能的。”否则她也不会被家人欺瞒着嫁给了薛牧青。
“我承认,青儿在你们的婚事上趁虚而入是有些不厚道,”薛老夫人低头:“可不是他也总还会有别人,至少他待你是真心的不是吗?”
可是于她而言,任何人都行偏偏不能是薛牧青啊……苏蘅苦笑,薛牧青大概就是借着所谓的“真心”说服了众人吧——可他所谓的“真心”,于她而言,全是欺骗全是逼迫,从来都不在她的期望之内。
“若是唐家二郎还好好的,我也愿意成全你们,毕竟你们有多年的情分在,”薛老夫人起身:“可是……毕竟……不是吗?”
薛老夫人的话模糊不清的,苏蘅却是听懂了:“你是觉得,我便该认命了对吗?”
苏蘅不理她的告辞,径自陷入自伤的心绪之中难以自拔,迷迷糊糊之中听到有人在问:“阿蘅,你在想什么?”
苏蘅没有回过神,浑浑噩噩地应道:“我在想,我要是有个女儿,我该怎么办?”这世道对女子如此不公,想想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即使是她,都觉得倍感无力,她不敢再多想了。
苏蘅的身子被人拥住,薛牧青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些许的试探与心疼:“我们会给她力所能及的最好的,宠着她护着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苏蘅回过神来,推开薛牧青,面带嘲讽:“是我想多了,我忘了我是不会有女儿的。”
“至少,不会有你的女儿,”苏蘅冷笑:“薛牧青你自诩你了解我,甚至能预知我会有什么样的举动,然而我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我究竟想要什么,其实你一点都不知道,或者说,其实你一点都不在意。”
她思索的是生死存亡的大事,而他却故意曲解。
话不投机,苏蘅便懒得看他。
☆、第071章 故人归
晋王世子大婚,薛家这边到底还是要去庆贺的,苏蘅不愿意在薛老爷与薛老夫人面前跟薛牧青做戏,便没跟他们一起去——倒也不怕别人疑惑问起,反正嫁女的是许家,苏蘅此举也没什么不妥。
即使,其实她跟许家姐妹算不上亲厚——嫁到唐家的大表姐跟着夫君外任,并没有回来,其他姐妹她平日里并不怎么来往。
苏蘅待了一会,便有些后悔——这样的场合,许氏她们不可能不出席,她与家人之前闹得那般僵硬,直至今日她都没有回过一次苏家,可是而今还是免不了会遇到。
她对家人还是难以原谅,自然不会凑过去,远远看见许氏想要过来与自己说话,苏蘅眼睛稍稍低垂,避开了许氏的视线,趁着她被人问话一时难以过来,苏蘅顿了顿,离开了原地。
反正人和礼都到了,苏蘅也不想再多待下去,找机会跟许家的人告辞之后,苏蘅便带着丫鬟离开了许家。
幸好,今日佘嬷嬷没跟着她,否则估计无论如何都要让她面对许氏的吧,然而苏蘅偏偏是倔脾气上来了,不肯轻易妥协,成亲这么久以来,佘嬷嬷也没能说服她。
佘嬷嬷总不能真做出强押着她回苏家的事来。
身边跟着的丫鬟虽说也被佘嬷嬷和薛牧青收服过,不过好在也不敢违逆她什么。
途经唐家附近时,苏蘅让人停下,下了马车,外边人多,云屏她们忙不迭给她带上帷帽,不安地跟在她身边。
唐家举家离开京城,京中留下的,不过是守着府邸的奴仆,虽说留下的人依旧会好好打理,苏蘅还是觉得满目萧瑟。
不过一年多的工夫,却有种物是人非之感。
苏蘅并没有进去,而今的她,以什么身份进去呢?她曾经差一点嫁给唐允嫁进唐家,可是,她到底还是跟唐允跟唐家无缘。
她在唐家门外站了许久,终于长叹一声让云屏扶着自己回到了车上。
唐家离苏家不远,不过行了一会,便到了苏家附近,云屏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要不要回去看看,苏蘅摇了摇头,让马车继续前行。
似乎是等着苏蘅改变主意,马车行得很慢很慢,苏蘅知道他们的心思,只是也懒得点破,心中倍感无力罢了。
苏蘅微微叹气,不想理会身边人的小心思,只是闭上了眼睛。
马车到底还是停了下来,苏蘅睁开眼,眼神盯住云屏,想要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想要听听她能说出什么话来。
云屏身子有些瑟缩,苏蘅眼睛依旧是不错眼地看着她,云屏刚想要开口,苏蘅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马车之外,有一个人的声音,苏蘅听到他在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来这儿。”
苏蘅身子一颤,便要下了马车,云屏连忙抓住苏蘅的衣摆:“夫人!奴婢错了!”
苏蘅不理会她,甩开她下了马车。
帷帽被她落在马车上,苏蘅本也没打算戴着那东西,苏家门外时常有人,此刻也一样,可是苏蘅管不了那么多,她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顺着方才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
一身布衣的男子站在人群之中,他看着对面苏家的大门与高墙,声音里带着茫然:“我只是觉得……那里边……有什么人……于我而言……非常……非常的重要。”
他身后有闲人在嗤笑:“当然重要了,我要是能进去见到苏相得到他赏识,兴许前程便有了,可是谁能进得去呢。”
苏蘅站到他身前,还没来得及说话,眼泪便已经沾湿了面庞:“二郎。”
周遭有起哄有询问有调笑,苏蘅却仿佛什么都听不到,她满眼看到的都是眼前的人——他瘦了许多面色也深了许多,可他的样子苏蘅是不会错认的,哪怕而今他不复她记忆中的俊朗如玉。
“二郎——”她有很多的话想要问他,可是那么多的话却仿佛被堵在了喉中说不出来,千言万语,仿佛都凝结在了对他的称呼里。
他终于低头看向她,似乎是扫了一眼她的发式,略带疑惑地看着她:“夫人?你是在与我说话吗?”
夫人,他叫她夫人,他装作不认识她……苏蘅捂着嘴,眼泪依旧还是止不住——他一定是在怪她,怪她没有找到他没有等他,怪她转头便嫁给了别人,苏蘅很想回说这不是她本意,她想说她是被逼的被骗的——
可是,而今说出这样的话来,再多的解释又有什么意义呢,无论她怎么解释,也改变不了她嫁给了别人背弃了他的事实。
所谓有缘无份大抵便是如此了吧。
罢了,再坚持下去也没什么意义,苏蘅忍着泪笑了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要回去。
他突然抓住苏蘅的手:“夫人……你是不是认得我?”
苏蘅愣了愣,回头看他,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连忙把手收回:“抱歉,是我唐突了。”
“二郎?”苏蘅试探着开口,见他仍旧是满脸的疑惑,想了想,将那个早已经被她收起的称呼重新提起:“允哥哥?”
听到她的称呼,他的面色有些莫名,似乎是挣扎着回想着什么,挣扎了许久,终于艰涩地开口:“小……小枣儿?”
苏蘅的眼泪便又决堤,云屏捂着额角追了过来:“夫人……我们回去吧。”她看着周遭似乎在看好戏的人,满身的不自在与不安。
随即她的目光顺着苏蘅的视线落到了苏蘅身前的人身上,顿时满脸的不可置信:“唐……唐……唐二——”
她结结巴巴的,始终未能把对方的身份说出口。
苏蘅不理他,只是看着唐允落泪,唐允似乎终于确定了什么,想要拿东西帮她拭泪,然而他身上并没有手帕之类的东西,伸出手想要帮她擦拭,手却又在苏蘅脸边顿住——
苏蘅看到他的手不复往日的白皙玉润,他的手如他的脸一样,似乎受过许多风霜,苏蘅抬起手将他双手拉过来贴住她面庞,双手握着他手腕,泣不成声。
他的手指僵硬,指腹、手心上有粗糙的茧子,磨得苏蘅面上微微的发疼,苏蘅却不在乎这些,她只知道,他回来了。
随即却又想起,自己却嫁给了别人,不由得悲从心来,更是难以自已。
“小枣儿……小枣儿……”他口中喃喃念着她的乳名,双手四指放在苏蘅耳后,以拇指为她擦泪:“你是小枣儿,我记得你的样子——”
“大哥,”唐允身边一个十岁出头的少年扯了扯唐允的衣角:“你想起自己的事了?”
苏蘅听他声音隐隐有些熟悉,是之前问唐允为什么要站在苏家门外的声音。
此刻听他这样说,苏蘅不免有些疑惑,看向少年:“什么意思?什么叫‘想起自己的事了’?他行二,为何要叫他大哥?”
少年被苏蘅问得有些瑟缩,苏蘅还想追问下去,云屏轻轻扯了扯苏蘅:“夫人——”
苏蘅回头看她,云屏指了指四周,苏蘅才意识到他们正在被人围观着,云屏十分不安:“夫人我们回去吧。”
苏蘅看了看近在眼前的苏家,再退回去前边便是唐家——她摇了摇头,拉着唐允往马车上走,那少年也不安地跟在唐允身后,云屏小心得建议道:“夫人,让他们坐后边的马车吧。”
苏蘅没有理她,径自把他们带上自己的马车,云屏挣扎了一会,还是跟了上来,坐到了唐允和苏蘅之间,似乎是不打算让他们再有接触。
苏蘅吩咐车夫往孟大夫的医馆行去,才回过神来问唐允身边的少年,唐允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听少年的意思,唐允似乎记不得很多事情的样子。
少年无名无姓,曾经是个乞儿——之所以说是曾经,因为他而今并不像是乞儿的样子了。
当初唐允落水,正是少年救了他,然而唐允却忘记以前的事情——这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唐允没有一早便回来了。
以唐允的性子,即使是失去了记忆,也不可能让自己沦落成乞丐般落魄,落水后他身上值钱的财物都丢失了,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也没有,又不记得过往——他只记得他要到京城,可是为什么却又忘记了——少年不放心他,便一直跟在他身后。
两个人身无分文,寻常一个多月的行程,让他们生生走了一年多——苏蘅想起唐允手上的茧子,实在是难以想象他到底受了多大的苦。
好在,他回来了。
苏蘅悬着的那颗心终于可以稍稍放下来一些——至少,他还活着,她没有如那些流言所说的那样害死了唐允。
孟大夫给唐允的诊断,说是可能是脑颅之内有血块导致的失忆,身子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尚在颅骨之内,孟大夫也是束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