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无双局-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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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分出一部份朝着集珍斋跑去,林一川扯住穆澜的胳膊迅速地挤了进去:“你以为我蠢得败家?一两银子起售,又不是都只卖一两银子。先把人调开再说,还能给集珍斋拉点生意。”
“奸商!”穆澜笑骂了声,跟着他挤到了绿音阁门口。
门外正站位管事,不停地团团作揖:“小店容不了太多客人。见谅见谅!里面诗文绿音阁都将悬挂出来!”
穆澜还没想好,林一川已拉着她上了台阶。
“两位公子,在下刚才说的很清楚……”
“我俩是许三公子请来的。许家不能输。”林一川低声打断了管事的话。
一身华丽的卷草蝴蝶纹蜀锦长袍价值不菲。外罩黑狐皮毛大氅矜贵异常。林一川傲慢地睥睨着管事。摆出一副许玉堂输了,你就死定了的神情。那管事情不自禁地侧过了身,林一川拉着穆澜昂首挺胸就走了进去。
“那两人怎么进去了?”外头有人不服气地嚷嚷起来。
管事仍然四处行揖:“那二位是许三公子的客人!”
穆澜闷笑不己:“你装得真像!”
林一川得意洋洋地说道:“他又不能将许三请出来对质,怕什么?走吧。”
进了后院,只见池塘边草地上两拨人不惧寒风对峙着。四周还站了不少围观者。就衣着看,两人一眼就认出了当中的许玉堂与谭弈。
许玉堂里面是件绯色的袍子,披着件天青色的鹤氅。面如冠玉,似雪里枝头红梅。气质中没有豪门公子的矜持自傲。眉宇间反而露出一股温润如玉的气质。
“好一个许家玉郎!人如其名。”穆澜脱口赞道。
“我看谭弈的家境也不输许三。”林一川被谭弈吸引了目光。他眼睛毒,上下一打量就瞧出不凡之处来,“谭弈穿的那件裘衣是雪貂。我想弄一件都没找够那么多皮子。千金难买。许三和他比,同样俊俏,气势却弱了三分。”
裘衣白中带着浅浅银色出锋。潭弈身材高大,五官立体分明。俊美又不失英武气概。
“金窝里的凤和鸡窝里的凤还是不一样的。外表难分高低,气度上,谭弈却多了几分狠厉。君子如玉。许三就是块长年累月优渥生活盘出来的老玉。谭弈像块新玉,火气太重。”穆澜注视着两人的目光,低声说道。
“在你眼里,本公子是什么样的玉?”林一川见她如此推崇许三,隐隐有些不服气。
穆澜想都没想随口答道:“你就是块金子。”
金子?林一川脑子转了转,就气得咬牙。这是说他俗气呢!没那两人有气质。
一缕琴声自厢房中突然传出。
两拨人顿时交头接耳,品评起来。
穆澜寻了个围观者打听,这才知道。厢房里是花魁沈月在抚琴。琴曲终了,两拨人就以乐赋诗分个高低胜负。
“我现在又不太想整人了。能围观斗诗也不错。你说呢?”穆澜听着琴音,心境变得安宁。说起来许三和谭弈斗诗拉走客人,让穆家班少了赏钱,也并非他二人的过错。
她膈应自己的时侯从不心软。却偏对这二人生出了好感,忘了来绿音阁的初衷。林一川睥睨着她,心里百般不是滋味。见她听得出神,悄悄离开了穆澜。
不远处假山上建着幢精美的亭阁。从雕花窗户望出去,下方斗诗场景一览无余。
春来小心往暖炉里加了炭,用天鹅绒罩了,送到窗前站立的年轻公子手中,抱怨道:“窗户上装块琉璃就好了。开窗风寒着呢。”
他戴了顶出锋的雪貂皮帽。帽子正中镶了颗龙眼大的金色珍珠。淡淡珠光映出张清癯俊秀的脸。正是端午那天穆澜不小心撞到了绿衫公子。
琴音悠悠顺风传来,沈月奏的是《雉朝飞》。
琴曲来历有个故事。据说山中打柴的人一生辛劳,暮年仍茕茕独自一人。看到草丛中雉鸟成双飞过,越发觉得自己孤独凄凉。因而悲歌:“雉朝飞兮鸣相和,雌雄群兮于山阿,我独伤兮未有室,时将暮兮可奈何?”后有人便谱成了这只琴曲。
接过暖壶抱着,他默默地想着沈月琴曲中的心思,突地说道:“许三郎是太后的心头肉。谭弈是谭公公的宝贝义子。这一回赌得大了,谁胜谁负都难以收场。莫等到曲终,答应替沈月姑娘赎身。让她把局搅和了。”
春来得了吩咐正要去办。乐声突然停了。
正挠头想诗的才子们惊诧地望向厢房。
房门打开,盈盈走出一位穿着紫色绉纱银鼠皮裙,头戴雪白卧兔儿的美貌女子。行到众人面前,沈月满脸喜色盈盈下拜:“方才有人替妾赎身,放妾归良。妾答应恩公永不抚琴。诸位公子见谅。”
剑拔弩张的两拨人同时愣住。
……………
二更送上。
第48章 斗殴
许玉堂表弟,靖北侯世子靳择海跳了起来,世子威风大作,指着沈月道:“弹完再走!”
话音刚落,谭弈已拱手笑道:“恭喜沈月姑娘!咱们这些人受姑娘相邀来此,得闻喜讯,也替姑娘欢喜。”
举子们个个都是玲珑心肝。平时也常与沈月联诗品琴,纷纷道贺。立时就将对面靳择海等面露不豫的贵公子们衬得粗鄙不知礼。
沈月娇羞着一一还礼。看得出心情格外高兴。
她年已十八,虽是花魁,再过两年容颜老去,最好的下场不过是嫁给商人为妾。她心高气傲,熟读诗书。最羡慕书中所写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然而她身价又高。出得起银钱的,她未必看得上。想许付芳心的,又拿不出赎身银钱。突然厢房中来了一人,许诺为她赎身,却只放她归良。这等条件,沈月自然立马应下。
谢完这边,沈月马上向靳小侯爷赔礼:“求小侯爷怜惜一二。”
螓首低垂,显得楚楚可怜。
没等靳择海开口,谭弈就啧啧两声,叹息道:“小侯爷何必为难一弱女子?”
靳择海对表哥许玉堂的文才极为崇拜。今天是他先和潭弈等人争执起来,相约斗诗后,这才去承恩公府请来了表哥许玉堂,一心想在诗文上争口气。原本听到沈月说不弹了,他只是下意识地吼了声,并没有真要为难沈月的意思。被谭弈拿话一挤兑,靳小侯爷就抹不下脸了。
他银牙暗咬,眼白翻上了天:“想要小爷不为难沈月姑娘也行啊。谭解元当街大吼三声不如我表哥许玉堂就行了。”
“岂有此理!”
“当真以为咱们怕了他?”
“只知走鹰弄狗之辈,知道诗字怎么写的吗?”
举子们愤怒地又说开了。
靳择海为首的公子们也不是吃素的,纷纷讥讽对方胆小怕事,腹中空空。诗文比不过,借沈月之事想耍赖。拦了沈月不让离开。
其中一人纨绔劲上来,叫嚷道:“和这些酸才比什么诗文?依本公子的意思,不服气就打一架,打伤了本公子包赔汤药费!”
靳小侯爷素来是个爱凑热闹的。当场脱了披风,揉开了腕子,蔫坏地说道:“小爷不考进士。打折了胳膊腿也不怕!谁来和小爷过招?”
此言一出,举子们就愣住了。别说打折了胳膊腿,弄伤了手指握不住笔。想考春闱还要再等三年。事关一生前途,不免踟蹰起来。
一举子不屑地说道:“清雅之地竟成斗殴所在,有辱斯文!”
贵公子们哈哈大笑:“不敢就是不敢。男子汉大丈夫,就剩一张嘴厉害,有什么意思?”
说得举子们神情愤慨,扯歪理却不是这些纨绔们的对手。
许玉堂扯了靳择海的袖子低声说道:“打什么打?都是要参加春闱的举子。打坏了告到府衙,你爹不揍死你。”
“表哥,你没看到吗?我大不了挨家里揍。他们却是不敢应战的。只晓得写酸文说风骨,一提打架腿都哆嗦。什么手无缚鸡之力。家中杀只鸡连刀都不敢拿,这种柔弱男人,我最是看不起了!”靳择海赌这些举子不敢打。夹枪带棒地又损了一通。
“诗文谭某比不过诸位,打架这种事谭某擅长。各位仁兄就站在旁边替在下掠掠阵好了。”谭弈突站了出来,说得诚恳,笑容灿烂明朗,将众举子的尴尬化为无形。
举子们哄然笑道:“谭兄算了吧,小侯爷那细腕子也不比筷子粗多少。别让人家说欺负小孩子。”
谭弈瞥着对面小猴儿似的靳择海,微笑道:“小侯爷身子骨柔弱,在风里冻着了想活动筋骨。在下陪着练练,定不会真折了他的胳膊。”
靳择海是早产,十六岁瘦竹竿似的。他平生最大愿望是如父亲一样靖北安邦,最恨别人说自己柔弱。听了潭弈的话气得白着嘴唇就要冲过去。
“海弟!”许玉堂大惊,伸手拉住了靳择海,“好生站着!”
他盯着潭弈想,这位直隶解元究竟是个什么来路,竟敢不惧自己和靳择家的家世背景。看衣着定是出身豪富。但这天下豪富到了京城谁还敢如此嚣张?他的言谈举止对举子们颇为照拂,怪不得一进京城,就大受举子们推崇,风头大盛。坊间都有赌盘开出,押潭弈能连中三元。今科状元榜眼探花总能得其一。
许玉堂边想边解了披风,扔给了靳择海,站到了谭弈面前:“我这表弟年方十六,心性纯良,不受激。谭公子总拿话挤兑一个孩子,又有什么意思?我陪你过几招,如何?”
太后外甥,皇帝表弟,承恩公礼部尚书之子许玉堂也会武艺?谭弈想着许玉堂名字前那些个前缀,情不自禁笑了。他双手抱在胸间,揶揄道:“我怕把你打伤了,许尚书拿我们这些举子撒气!”
众举子蓦然惊觉。春闱由礼部主持。打伤了许尚书的儿子,被记恨上,多年寒窗苦读都付之东流。一时间心有凄凄,看许玉堂的目光变得不善。
有人就讥讽道:“谭兄,算了。离春闱不足两月,温书要紧,哪有闲工夫陪这些贵公子过招呢。免得赢了遭恨。”
许玉堂斯斯文文地说道:“谭公子的意思是家父会询私?”
谭弈却不上当:“我等还要考试,谁愿意和你们打架!若不是小侯爷死缠烂打,我和他打什么架?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天香楼替沈月姑娘摆酒庆贺!走了!”
众举子爆发出轻蔑的笑声,高声叫道:“走了!”
这个谭弈在举子中的声望很高嘛,许玉堂暗暗沉思起来。
“许三哥,你今天要不动手,我瞧不起你!”公子哥里有人就冲许玉堂嚷嚷起来。
“表哥,我今天不揍他们,我心里过不去!打!”靳择海一口气咽不下去,招呼了声。身后的公子哥们几时吃过这种亏,叫嚷了声打,跟着靳择海身后就冲了过去。
许玉堂阻拦不及,急得直跺脚。扯了绿音阁看傻眼的小厮叫他去搬救兵。一咬牙朝着谭弈就冲了过去。
转瞬间,斗诗变成了斗殴。
穆澜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场闹剧如何发生。见真打起来了,她跟着围观的人就要离开。这时,她突然想起了林一川,左右一看,没见着人。穆澜懒得管他,转身就走。
“哎哟!”身边响起一声娇呼。
穆澜转头看去,去是那位沈月姑娘被人挤着摔到了地上。她心头微动,伸手扶起了沈月:“给你赎身的人去哪儿了?”
“恩公他有事先走一步。公子认得我家恩公?”沈月惊喜地捉住了穆澜的胳膊,急切地问道。
“你不会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吧?”穆澜奇道。
沈月的脸羞得红了,轻声说道:“他给了奴家两万两银子。便走了。不肯留下姓名。奴家记得他的模样,将来会替他日夜上香祈福。”
啧啧,两万两!穆澜咋舌。听她形容,就知道是林一川所为。随手花掉两万两,隐姓埋名当好人。不像他的风格啊。转念一想,林一川存心毁局,还真不能让人知道是他所为。被两边恨上,都不是好事。
“我不认识他。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夜长梦多,姑娘早点离开京城。”穆澜回头看了眼打得正热闹的两拨人,好心地提醒了沈月一声。
两方打架都因自己中断抚琴而起。想起靳家小侯爷的脸色,沈月一惊,匆匆谢了穆澜,提起裙子就跑了。
穆澜正要离开。大门口冲进来一大群手执棍棒的家仆。为首的指着庭院里的人叫道:“看清了衣裳,打!”
他娘的!穆澜听到这句话知道要糟。她虽换了身缎面棉袍,离那些侯门公子的打扮还差得远呢。思索间几名家仆一眼就看到眼前的穆澜,目光往她身上衣裳一打量,确认是个穷酸无异,挥舞着棍子就冲了过来。
“狗眼看人低!”穆澜骂了句,左右一看,朝假山飞奔而去。
她没施展轻功,一身杂耍工夫还在,借着假山躲过了那几个家仆。这场架打得轰轰烈烈,穆澜寻思着京畿衙门的人也快到了。她得想法子躲着。抬头看到假山上的亭阁,她顺着台阶就跑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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