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不慕-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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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悔什么?后悔当年杀了那个女人吗?”
袁寒云脸上绽开了一抹冰凉的笑意,他偏头眉眼深邃桀骜:“我后悔的,是当年没在看见那个女孩第一眼时,就开枪杀了她。”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袁寒云这句话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歌女唱完一首歌便下场去陪客了。此时舞厅的乐队演奏了一首《蓝色多瑙河》,钢琴的音色柔亮却越发衬托着提琴声阴凉,两种声音交缠着就像是蛇在吐信,粉红的信子舔舐着猎物的皮肉,而下一秒张开的獠牙就要刺入人们的皮骨。虽是诱惑的,可亦是致命的。
等落旌戴上了面具,林可胜绅士地抬起手,落旌便挽住。
两人一起往舞池中走去。林可胜身形瘦矮,落旌本和他差不多高,穿上了高跟鞋就比老林高出些许。两人这一组合在外人看来竟有一丝滑稽。昏暗之中,身边有一个高大挺拔带着面具的男人跟自己擦肩而过,行走间带起的风吹动落旌的额发——
落旌觉得有些熟悉,但转过头时,那男人便早已消失在霓虹明灭的黑暗里。
交换舞伴之前,老林低声对落旌嘱咐道:“接头的人会主动来接近你,以木槿花为标志,你见到他就找机会把消息给他。”
落旌紧张道:“如果他不来,我又该怎么办?”老林还想说什么,可乐队换了曲子,在旋转中每个人的舞伴都换了一变。她的腰身一下子被人用力地揽住,整个人在音乐的天旋地转里被人带到了怀里,而下一刻,腰间的手便放轻了力度,不算越距却无法让人挣脱。
落旌一惊抬起头——袁寒云。
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睛,眼神里带着畏惧与愤恨,怎样也忘不掉的目光。原先只是怀疑,现在已经是肯定,袁寒云微微挑了一下眉,慢条斯理地轻笑:“唔,让我想想,自从上一次我把你带上火车后,我们就有多久没有见面了,八年?还是九年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的眼神真是半分都没有改变。”
哪怕他救过她帮过她,可她的眼神里依旧带着火焰般的情绪,轻易可以烫伤他的心脏。
落旌想要停下,可整个人却被眼前的男人随着音乐带出舞步。她有些抗拒,抬头皱眉:“这么久没有见面,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
袁寒云低着头,隔着落旌面容上的面具凝视着她的眼睛,戏谑地弯起唇角:“没有人会用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来畏惧又逞强地盯着我,除了你。”
落旌的手腕被他紧紧拽住,皱眉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舞池中跳舞的人戴着面具,可唯有袁寒云没带着面具。不过他一向我行我素惯了,也不在乎其他人的想法目光。
“中国正乱,你这个时候跑回来做什么?是嫌这里还不够乱还要跑回来凑热闹吗?”袁寒云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消失了,迷离的灯光洒在他的脸上,衬得他神情莫测又神秘。
落旌顺着他的手,转了一个圈,冷静地说道:“至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情,更不会后悔。”
袁寒云停下来,两人站在舞池中间,显得突兀极了。男子一双单眼皮里的光冷漠得很,只听他低声说道:“落旌,你一个女人别犯这种傻,去做以卵击石的事情。”
落旌无法理解地直视着他,反问道:“在你看来那是以卵击石,所以,你才会选择助纣为虐,是吗?”说罢,她低下头嗤地一声笑,此时一道霓虹光呼啦而过,而袁寒云衣领上绣着的雪茉莉便跳进了她的眼中。
袁寒云用力捏住落旌的下巴,脸色沉得仿佛积水的云:“你别以为我不会杀你。”
落旌根本不在意他的威胁:“反正,当初也是你救的我。”
而此时音乐突转,仿佛漩涡一般,两个人分开被冲向了不同的两端。落旌被人挤得踉跄了向后倒着,就在她以为自己会在这舞池摔一跤时,她的胳膊被人拽了过去——又是一个带着面具的高大挺拔的男子,只不过他浑身都是冷冽的气势,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神秘极了。
就在落旌打量着他的同时,那个带着面具的男人也偏着头打量着她,舞池把一切都笼上一层旖旎面纱,那人面具下一直微垂的嘴角浅浅勾起——
他很意外,传递消息的竟然会是一个看起来毫无任何经验的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当~~伴随着第三卷:枯骨山河掩·烽火狼烟,袁大少爷首先拉风出场!
所谓天道好轮回,从前他嘲讽落旌姐弟是小卖国贼,现在他成为了众人嘴里的大卖国贼~
不过,最后出来的那个男人,不用我多说,大家也应该知道是谁吧?
所以说,多年后三人重逢,大家喜欢袁寒云吗?
不过就算喜欢也没用,我家阿落是慕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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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Chapter。47羁鸟旧林
探戈的前奏缓慢而平静,因为在蓄力酝酿着一场风暴。
见落旌依旧惊魂未定地喘着气; 那个带着面具的男人似乎是为了弥补刚才对她的冒犯; 上身微微一弯像是变戏法一般从手指间变出了一朵雪色木槿。是他!落旌一下子明白过来,接过了他手中的那朵木槿花簪在了鬓发上; 朝这个陌生的男子浅浅一笑。
当音乐正式进入正轨,戴面具的男人握住了落旌的手; 而一切都刚刚好。
落旌将手放在那个男人伸出的手心中; 她蓦地睁大眼,熟悉的温度但多是粗粝的茧子。她感觉得出; 那是一双拿枪的手,虎口处被磨出了一层厚茧。
汤戈的节奏铿锵有力; 落旌很少跳这类的交际舞,可不知为什么被身前的男人带动着; 似乎早已排练了几十遍的默契——
“小姐; 请问你是否知道木槿花的花期有多长?”
在扶着落旌下腰时,那人只见到明晃晃的镁光灯打在她的面具上,折射着华光映在了面具后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里。连声音都很像。落旌忍不住弯着嘴角; 轻轻摩挲着他的手掌心; 而写着地点的暗号便从她袖中转移到他的手里。
她想了想; 笑道:“也许很短,也许很长。”
顺着男人放缓的动作; 落旌勾着他的指间缓缓转了一个圈,在音乐截止的时候,那个男人松开了手; 而落旌退后一步拉开裙角微微俯身行了个礼,便低头轻笑着离去。男人面具下的一双眼看着离去人的背影有了一丝疑惑,而他手上的温度似乎仍未消失,就像一场梦境。
另一个身着黑色大衣的青年走过来,戴着帽檐压得极低的帽子:“怎么样,慕轩哥,拿到了吗?”他面前的青年抬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极富英气的俊脸,正是段慕轩。
自从慕轩和张宗灵两人当着众人将纳粹教官的面子扫得一干二净后,他们四个人的小组就成为了勃罗姆的眼中钉,对他们的训练尤其狠戾。何总监惜才,也舍不得这样好的苗子就这样折在了德国人手里,索性便以委员长的名义将四个人从宪兵队里除名分派到了不同的师团中。
孙抚民调入海陆空军总司令侍卫总队任上校副总队长,段慕轩、张宗灵、王奎昌所在的五十一师在战争爆发时编进了第七十四军。新兵团整训完后,他们便被输送到前线在淞沪战场。
张宗灵因死守华严村而严重负伤,随伤员一同被转移到了汉口。而在南京保卫战撤退之后,七十四军随即投入到华北战场中,只留下一小队掩护国军中无法随大部队一同撤退的伤员,带队负责掩护伤员的人就是段慕轩。
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放好,段慕轩低声道:“嗯,还算顺利。”
王奎昌抬起帽檐,有些奇怪地看着沉默的慕轩:“拿到了就走啊,哥在这里发愣做什么?宗灵哥他们现在都等着这批药品救急呢!而且,现在法租界这里到处都是日本人的眼线,稍不注意就会暴露行踪的!”
段慕轩有些恍惚地喃喃道:“……我好像看到阿落了。”青年的目光紧紧锁住那个带着面具的女子,只见她在人群中慌乱地找着什么,而此时,一个瘦小的男人走过去跟她说着什么。
见状,段慕轩收回目光,长长地呼出憋了许久的一口气——那个传递消息的女子不仅给他的感觉像是落旌,背影像就连声音甚至是说话的语气,都像极了年少时代他深爱的姑娘。
可是他不敢认,因为害怕失望。
王奎昌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啊了一声:“阿落?那是谁?”
整个歌舞厅中的霓虹灯依旧闪闪发光,新一轮的表演准备登台。人们觥筹交错间醉生梦死着,在短暂的满足中忘记了外面的纷飞战火。
段慕轩自嘲着地笑了起来,拍了拍王奎昌的肩膀,道:“算了没事了,咱们快走吧!”说罢,段慕轩戴上帽子目光警惕地打量着周遭环境,两人转过身快速地穿过走廊,便离开了这光怪陆离的夜场。
很快地,医疗小组的几个人便抵达已经成为国民政府战略要地的汉口。经过上面的一致协商,共产国际的上层决定派遣红十字会的救援者去往晋冀察根据地去实施救援活动。
想到很快便能见到君闲,落旌就心神激荡地说不出话来,可下了火车,沿着泥泞的路径向小镇走去,她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减少最后消失。不仅是她,同行的诺尔曼他们亦是如此——
两侧地面横躺竖卧着一长溜的伤兵,几乎数百毒缠裹着脏污的绷带。创口已经出现恶化的伤员,只能无望地等待在原地。诺尔曼紧皱着眉头,语气严厉道:“这里的医疗环境简直太恶劣了!这简直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他的中文才刚刚起步,经常一句话说的英文中文各参一般,但索性队伍里的人通晓英语,也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落旌看着那些伤员,从他们的伤口中判断着他们经历过怎样凶险的战役。背着医药箱的落旌不禁提出质疑,道:“林队长,这里真的有战地医生吗?为什么士兵的伤口包扎得这么敷衍?”
随行的还有一个女记者,叫做斯莫莱特。她一边拍照一边纪录着:“哦,我的上帝,这样的军队如果上前线,不是送死还能是什么?你们看这些士兵,不仅骨瘦如柴而且他们的伤口正在恶化……这样的士兵上战场和日本人作战,简直就是去送死,难道你们的政府都不管他们吗?”
林可胜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目光苍凉地看着伤兵:“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中国虽然一直战乱不断,但是缺乏战地和医疗服务的问题却从未像现在这样严重。我在前几天大概算过,在将近五百万的军队里,只有一千名合格的医生,而更多的护理人员是由于体质太弱就会被淘汰出去。”说罢,他的眼神停滞在一群高大的欧美人里尤显得娇小的落旌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落旌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终于知道为何当林可胜第一眼看见自己时,一直紧皱着的眉头不仅没有松开反而皱得更紧。他大概是把自己看成了那些娇生惯养的名门小姐,落旌这样想着,不禁好笑地摇了摇头。
林可胜见到她的笑容不禁一愣,随即有些恼,但是转念一想,现在便是在中国本土的医生都不愿意到这战场前线来,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苛责那个放弃了国外安逸生活,毅然决然选择归国的姑娘呢?
斯莫莱特不无犀利地问道:“中国那么大,难道就连职业医生都找不出来吗?”
林可胜神色仓皇地摇了摇头:“基本上每打一仗,便是惨烈无比的硬仗。国军一步步败退,日本人一步步逼近,而数以千计的职业医生被留在后方城市和沦陷区。而我们现在所要做的,不仅是救治受伤的士兵,更要将这里的情况传递给沦陷区的医生,让他们那些人更多地加入到我们的队伍里来。”
老林在欧洲留过学,一口英语夹带着苏格兰的口音,通过男子特有的低沉糅合的嗓音,有一种令人惊觉的金石之音,任是队伍中的谁也不敢小瞧了这个瘦小的中国医生。
“我觉得林先生身上有一种特有的气质,跟你很像。”诺尔曼在落旌耳旁小声嘀咕道,神情中透着一股单纯的好奇,“可如果真的要说是什么气质,我又说不出来,就只是觉得你们本该就是一路人、一国人。”
落旌脸上是恬静的神情,她的眼神含着悲悯,望着这片疮痍的大地和饱受苦痛的战士们。落旌知道诺尔曼无法说出的气质,其实只是千锤百炼后的人间痛苦。
两名士兵跑着过来向老林行礼,其中一个脸颊黝黑的小伙子朝一行人灿烂一笑,说道:“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