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腰-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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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幼清因姚钰芝失踪的事数日没去暖棚,这日见天气不错,又听说父亲一早便过去了,就跟魏泓一同坐车也过去看了看。
百姓们多日没见到她,少不得上前问候一番,姚钰芝听到动静往这边看了一眼,正看到被围在人群中的女儿,吓了一跳,忙挤开众人跑了过来。
他张嘴想对姚幼清说什么,又担心被旁人听到,只得咽了回去,又急又怒地看着他们二人,凑到魏泓身边小声道:“你怎么这时候还带她出来?万一不小心被人冲撞了怎么办!”
别人家妻子怀孕头几个月都小心翼翼的恨不能哪都不让去,就在府里躺着歇息,这小子倒好,心这么大,还把凝儿带到人流这么密集的地方来!
这若是不小心被哪个毛手毛脚的磕一下撞一下,那可怎么办?
魏泓知道他担心什么,但也知道姚幼清并未怀孕,所以懒得搭理,权当没听见,拉着姚幼清往前走去。
姚钰芝心中气恼,却又因女儿的孕期尚短,不好让旁人知晓,只得跺跺脚跟了上去,守在女儿另一侧,不让别人挤着她。
此时已经过了饭点,粥棚前排队的人不多,流民们大多已经或去做工或者回到暖棚了。
姚幼清在附近转了一圈,见没什么事便又去了别处,在街上走了走。
仓城繁华,街上的人也不少,按姚钰芝的意思,最好是逛一逛就赶紧回去,不要久留。
姚幼清也只是因为许久没来,所以才来走走看看,见父亲实在担心,转了一会就准备回去了。
她正打算上车时,远处有个老妇人跑了过来,手上拎着个篮子,停下后喘着气道:“王爷,王妃,稍……稍等!”
说着从篮子里拿出了两个红鸡蛋,塞给他们一人一个。
“我家孙儿今日满月,请街坊邻居喝满月酒。”
“我这正巧给大家分鸡蛋呢,就碰上你们了。”
“王爷王妃若不嫌弃就一人拿一个,就当……当讨个吉利!祝王爷王妃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上川的百姓并不知道因为姚幼清年纪小,魏泓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没与她圆房,即便圆了房,也刻意避开了容易受孕的日子,所以她才会至今无子。
许多人还以为他们是因为旁的什么缘故才子嗣艰难,在他们面前便都不大敢提此事,就怕他们生气。
哪知道这个街头小酒肆家的老板娘却是个实心眼的,竟拿着自己家孙儿满月酒上的红鸡蛋塞给他们。
街边的人一时间大气都不敢出,怕这老妇人的举动触怒他们。
好在王爷王妃向来都是和善的人,便是心中真有什么不快,也没当面发作,不仅笑着把她给的红鸡蛋收了下来,还让人给她的孙儿送了份礼,这才转身上了马车。
老妇人乐呵呵地目送他们离去了,待他们走远才有人上来拉着她的袖子道:“王家婶子,你这胆子也太大了!竟当着王爷王妃的面提起子嗣之事,也不怕他们不高兴!”
老妇人还沉浸在自家孙子满月,以及收到了王爷王妃贺礼的欢喜中,起初没反应过来,等那人将这其中关节全部说清,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
可话都已经说出了口,鸡蛋也已经送出去了,再后悔也没什么意义,便嗨了一声道:“王爷王妃最是和善不过了,定会明白我是一番好意,才不会迁怒我呢!”
“再说了,没准他们吃了我们家的红鸡蛋,就真有了呢!”
这话让周围的人哄然大笑,但确实如她所说,王爷王妃不是那种会随便迁怒别人的人,既然刚刚收了鸡蛋送了礼,那想来这件事就过去了,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大家纷纷散去,街上恢复了喧闹,回程路上下人隔着车帘对魏泓说拦截到了一封南燕的书信,信上有重要的内容,崔颢请他回府后到书房与他议事。
魏泓眸光微凝,点了点头,回到府邸后将姚幼清从马车上扶下来,道:“你跟周妈妈他们先回正院,我和子谦说几句话就去找你。”
姚幼清笑了笑:“不急的,王爷你忙正事去吧。”
魏泓笑着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这才转身离开。
站在不远处的连城见他要走了,抬手去摸胸口的一本册子。
他在册子上写好了辞行的内容,待会亲自交给姚幼清看。
姚幼清定会问他为什么要走,还会叮嘱一番路上小心之类的,而他“听不见”,她就只能写在纸上。
手边没有现成的纸,用这册子最方便了,到时候他们在册子上一问一答,她的笔迹就会落在上面,他顺手带走,以后时不时还能拿出来看看。
他觉得自己要求不高,只随便留点念想就好了。
贴身的东西不好拿,留她几个字还不行吗?
可是册子还没拿出来,就听嗒的一声轻响。
魏泓刚才在街上扶姚幼清上车的时候,随手把老妇人给的那个红鸡蛋揣在袖子里,忘拿出来了,这时鸡蛋掉在地上,发出了响动。
这本是一件再小不过的小事,偏偏姚幼清天真懵懂的呀了一声:“王爷,你的蛋掉了。”
周围护送他们回来的靖远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虽然知道当着王爷的面笑不太好,但实在是忍不住。
连城也没想到会忽然听见这么一句,饶是自己反应快很快就收住了,但唇边还是不小心溢出一声轻笑。
这声音在一众靖远军中丝毫不显眼,可耳聪目明的魏泓还是察觉了,目光鹰隼般地扫了过来。
连城心中一惊,低着头只盼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才好。
可魏泓的疑虑却没这么容易打消,皱着眉头向他走近几步。
“王爷,你怎么了?”
姚幼清见他目光不善地盯着阿树,不解问道。
魏泓想起这哑巴平日里时常跟在她身边,忙改了方向,护在了她身前。
“我方才……好像听见他笑了。”
只有能听懂姚幼清刚才那句话的人才会笑,听不懂的,和听不见的,根本不会笑!
姚幼清皱眉:“有吗?我没听见啊,而且……大家刚才在笑什么啊?我说错话了吗?”
魏泓现在没空给她解释这个,一颗心都放在眼前这个“聋子”身上。
他摆了摆手,示意旁边的人先将他抓起来。
连城知道今天若真被抓起来那就完了,他脸上的疤看上去虽以假乱真,但用手扯两下的话很容易掉下来,到时候他的身份一旦曝光,魏泓是绝不会轻易放他回南燕的。
他看着奉命来抓自己的人,抬手抱着脑袋做出惊恐的样子往后退了两步,又转头乞求地看向姚幼清。
只有姚幼清开口才能救他,才能阻拦魏泓。
可他抬手时,衣袖却滑落一截,露出胳膊上一道不足寸长的伤痕。
那伤痕很浅,但魏泓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面色顿时阴沉如铁,指着他咬牙切齿的吐出一句:“给我打死他!”
第122章 嫉妒
魏泓自然不会真的打死连城, 当时那不过是一时气话罢了。
连城在南燕对他来说是个劲敌, 在大梁的话则成了一枚再好用不过的棋子,不说掌控了全部南燕, 少说也掌控了一半。
可这个棋子还是受了些皮肉之苦, 被他打的鼻青脸肿,亲娘老子来了估计都不认识。
连城对着镜子自己给自己上药,不小心碰到嘴角的伤口,疼的嘶了一声,口齿不清地道:“俗话说, 打人不打脸, 你倒好,专门冲着我的脸打!就算嫉妒我也不能这样啊,我如花似玉的美貌差点就毁在你手上了。”
魏泓倚在桌边冷哼一声:“我没要了你的性命已是格外仁慈了。”
“什么仁慈, ”连城落到这个地步也不忘还嘴,“你家王妃有几分仁慈倒是真的,你可就算了吧。要不是为了利用我牵制南燕, 你才不会手下留情呢, 说不定我现在都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魏泓听了面色更沉,直起身来。
“你对我的王妃到底有何企图?为何一直跟在她身边?”
连城听了手上一颤,再次碰到伤口, 龇牙咧嘴转过头来, 捂着胸口几欲呕血。
“你自己去问问!我是怎么来的你们府上?我在外面装作流民装的好好的, 谁也没认出我!偏她好心非把我带进来!”
“你真当我多想来呢?我认识你这么久为什么一直没进过你家门, 你难道不知道吗?”
“要不是……要不是你那王妃这么闲的!我今天也不会被你抓住揍一顿!”
关于他怎么进来的魏泓自然是知道的, 但连城向来心有七窍,鬼心思多得很,谁知道是不是他故意装可怜引的凝儿同情,在带他进府?
连城看着他仍旧怀疑的眼神,气的肝疼,无力地摆了摆手。
“你自己想去吧啊,反正我现在已经落到你手里了,逃是逃不掉了,你先去跟崔子谦他们商量商量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想好了再来找我,我能配合的一定配合,配合不了的你也就别提了,要么我自杀,要么你杀了我。”
如今这般情形,不割块肉放点血让魏泓占点便宜,他是绝不可能平安离开大梁的。
既然已经知道免不了让步,那也没必要再做出誓死不从的样子。
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妥了各回各家,从此以后山高水长,他做他的大梁皇帝,他做他的南燕皇帝,谁也不碍着谁。
魏泓却并未转身离开,依旧站在那里面色沉冷地看着他。
“你配不配合并不重要,你手底下的人自然会配合的,他们可不舍得你去死。”
连城轻笑,扯痛了嘴角,忙又收住。
“王爷,自打我被你的宝贝王妃带进来之后,我就交代了自己的部下,若是哪天我的身份被发现了,让他们每隔五日就派个人来看我一次。”
“若是你们拒绝,那就证明我死了,他们会把消息传出去,到时候……南燕会倾尽所有攻打朔州,打不打得赢不要紧,毁了你和朔州也就足够了。”
说着又回头对魏泓挑了挑眉:“大梁朝廷和大金都对你恨之入骨,你说若是让他们抓到机会,他们会放过吗?”
南燕现在虽然也在对朔州发兵,但只是一部分兵力而已,毕竟他们还要守着自己的国土,还要防着大金,不可能把所有兵力都调集过来。
若真像连城所说,他们不管不顾以举国之力攻向朔州,便是朔州兵马再如何英勇善战只怕也应付不了。
魏泓双目微狭:“可这样一来,南燕也就乱了,之前从大金抢回去的国土会重新落入他人之手,说不定还会失去更多领土。”
“我都已经死了,与我何干?”
连城不以为意。
“王爷,咱们两个认识这么久,你还不了解我吗?”
“我可不是那种胸怀天下,为了家国安定可以舍弃自己性命的人。”
“我现在愿意尽我所能守护南燕,是因为我知道南燕是我的,若它有朝一日不是我的了,那我就……亲手毁了它。”
他嘴疼不能笑,但两眼弯弯,确实是在笑着说这句话。
魏泓许久没有说话,看着他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连城转身继续处理自己脸上的伤口,一边小心翼翼地擦拭,一边从镜子里看着他。
“我费尽心力才让南燕有了今日的模样,以身为饵才收回了三十年前被大金夺去的失地,自然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所以能让步的我可以让步,但王爷也别太贪心才好,不然咱们就拼个鱼死网破,谁也别想拿到。”
“等我死了,朔州和南燕一起给我陪葬,还有王爷你这个好兄弟下来陪我,也算值了。”
他神态轻松,就像在说的并不是一片国土,一个昔日好友,而是一个摆件,一颗宝石,一个随便什么珍贵有趣,可以用来作为陪葬的器具。
南燕对他来说固然重要,但没重要到他可以为之牺牲奉献自己。
或者说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让他牺牲自己的。
就像他当初给自己取的名字,连城,价值连城。
只有他自己才是价值连城的,旁的再如何珍贵,也越不过去。
魏泓冷眼看着他,淡淡回道:“从你选择假死的那天起,我就没你这个兄弟了。”
“还有,一个死人,就算生前再怎么算无遗策,也是无法掌控大局的。”
固然他做好了一切安排,可人心易变,他若真的死了,那些部下难道真的每一个都会按他生前所说去做,不产生异心吗?
若他有个后人或许还好,这些人的忠心尚可寄托到幼主身上。
但连城跟他一样至今没有子嗣,他一死,这些人便再无效忠之人,随时可能分道扬镳。
就算他真的御下有方,这些人都愿意誓死追随他,可数十万的兵马却并非人人都会如此。
他要拉南燕给他陪葬,要让众多兵马为他复仇,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
连城手上动作一顿,一直轻松的神态顿时凝滞。
没他这个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