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腰-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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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泓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不耐烦得很,偏偏姚幼清一句一句答得认真,还你来我往的询问他在京城的日子,好像他们之间以往的那些书信都白写了,这几年压根就没联系过似的。
说到后来姚幼清觉得这样跟爹爹隔着老远说话不方便,更是起身坐到了他旁边,拉住了老父亲的胳膊,魏泓看看自己陡然空下来的手,又看看她放在姚钰芝胳膊上的手,勉强维持的“心平气和”彻底打碎了,觉得之前就应该在雁归城多待些日子!这么急着回来干吗?
姚幼清跟姚钰芝一聊就聊到了晌午,眼看到了饭点,她想留自己的父亲吃饭,又怕魏泓不愿意,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神色,思量着该如何开口。
魏泓知道自从她嫁给他之后,就再也没跟父亲一起吃过饭了,连见面也是上次在宫中匆匆一瞥而已,又如何忍心她为了这点小事为难,不待她开口便道:“你们父女俩许久未见了,中午便留下姚大人一起用饭吧,想来有他陪着,你也能多吃一点。”
姚幼清喜不自胜,拉着他的袖子道:“谢谢王爷。”
她知道他是在迁就她,知道他是为了让她开心才做出的让步。
而这些姚钰芝自然也能看得出来。
自贵妃死后,他与秦王便成了仇人,他们彼此一定都没想到,竟然会有同席用饭的一天,便是当初先帝赐婚,将姚幼清许给了秦王,他们也没想到会有今日。
因他们各自心里都很清楚,这“翁婿”的身份只是个名号而已,当不得真。
姚钰芝知道魏泓并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才留他用饭的,按理说他应该有自知之明地拒绝才是。
可是看着许久未见的女儿,想着自己今后不一定有这样的机会了,到底还是没舍得离开,厚着脸皮在饭桌旁坐了下来。
席间他不停地给姚幼清夹菜,姚幼清心情好,笑着全都吃了。
魏泓看着直皱眉,等他又夹了一块糯米藕过去的时候,伸出筷子将那糯米藕从姚幼清碗里夹到了自己碗中,道:“糯米不克化,凝儿肠胃不好,不宜多吃。”
说完将那块藕塞到了自己嘴里,一口吃了。
姚钰芝恍然地点了点头:“是我疏忽了。”
说着又给姚幼清夹了一块鱼:“慢点吃,小心……”
话还没说完,那块鱼被魏泓再次夹走。
“这鱼太咸。”
之后又一口吞了。
姚钰芝一惊,刚才没说完的两个字喊出口:“有刺!”
可还是晚了,魏泓动作太快,在这两个字出口的同时就喉咙一痛,被鱼刺卡住了。
第117章 胭脂【一更】
南燕皇宫一座布置奢华的宫殿中, 容貌艳丽的女子让身旁婢女将桌上的灯罩取下来,把手上的一封书信放到蜡烛旁, 任由烛火将其点燃。
火舌将尚未从信封中抽出的信一点点烧成灰烬, 一旁的婢女看着这一幕,几次欲言又止, 但最终还是没忍住, 说道:“娘娘, 这信您看都没看过就烧了,万一……万一陛下有什么要交代您的呢?”
女子轻笑:“他能有什么要交代我的?无非是用爹娘和族人威胁我, 让我想办法说服燕帝再多派些兵马围攻朔州, 助他攻打秦王。”
“可他自己蠢笨,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找我又有什么用呢?真当这南燕是我的了, 我说什么燕帝和几位皇子就会做什么?”
婢女蹙眉:“可……可老爷夫人都在他手上啊。”
女子沉默片刻,看着散落在桌上的灰烬。
“当初他们为了自保舍弃了我,如今我为了自保舍弃他们,就当是……扯平了,我不觉得自己对不起谁。”
说话的女子就是当初被季家舍弃, 又被魏弛留下一命的季云婉。
季云婉“死”后,被魏弛改名舒宁, 送给了南燕皇帝。
南燕皇帝喜好美色, 纵然年老体衰, 身子骨不好, 见到这等姿色的美人还是忍不住收下了, 从此以后南燕就多了一位舒妃。
而季云婉年纪轻轻,就不得不委身于一个已经五十多岁的老男人,过上了以色侍人的日子。
不仅如此,魏弛还将她自己原本的名字给了她的婢女,让盘香改名为婉儿。
这是他对她的警告,也是对她的羞辱。
当初她不是一言一行都模仿她的姐姐,想代替她姐姐去秦王身边吗?
他便将她姐姐名字中的舒字给了她,让她去侍奉燕帝,又将她的名字给了个婢女,提醒她她已经是个“死人”了,再也不是季家的次女季云婉。
婉儿听了她这番可谓“大逆不道”的话倒是没有露出什么太过震惊的神色,只低声问道:“那娘娘今后……有何打算?”
季云婉低头,轻轻摩挲自己腰间挂着的一块玉佩。
“我是大梁人,在这皇宫里不管多受宠爱,到底是无根的浮萍,风浪稍大一点就可能将我拍到水底,再无翻身之日。”
“既然如此……少不得要给自己找个依靠。”
婉儿认得她腰间那块玉佩,知晓是燕帝的儿子,南燕的大皇子誉王送给她的,抿了抿唇,声音更低。
“娘娘是想……跟了誉王?可誉王是燕帝的儿子,名份上也是您的……”
她顿了顿,跳过后面两个字,道:“誉王就算真的对您有意,将来也真的继承了皇位,也不可能……给您名分啊。”
满朝文武都看着呢,誉王怎么可能立自己父亲的妃子为妃,那不是一登基就递了好大一个把柄给别人,让人可以随时拿出来攻讦他吗?
季云婉轻哂一声:“以我如今的身份地位,还能指望什么名分吗?只要能保住一条命,保住眼前的荣华富贵,就已是不易了。”
时过境迁,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骄矜自傲,觉得全天下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的季云婉了。
婉儿一怔,险些张口问出一句“娘娘是打算没名没分地做誉王的禁脔吗”?
说话前好歹反应过来这句话太难听,改口道:“那……娘娘打算怎么做?”
季云婉抬手,轻抚自己的小腹。
“我在南燕没有根基,没办法靠家族笼络住男人,那就只能……靠孩子了。”
婉儿打了个激灵,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娘娘有孕了?”
她整日跟在娘娘身边,没听说她有孕啊。
季云婉摇头:“现在还没有。”
“那……”
“但是可以有了。”
季云婉打断她。
婉儿明白了她的意思,声音颤颤:“娘娘是想……要一个……誉王的孩子?”
燕帝膝下子嗣众多,且大多已经成年,便是季云婉怀了他的孩子,也注定成不了什么气候。
除非前面那些皇子都死光了,不然怎么也轮不到她的孩子继承皇位。
且一旦誉王或是其他什么人登基,先帝的孩子便都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不仅无法帮她巩固地位,还可能成为她的催命符。
婉儿便是再傻,也知道她想要的绝不是如今这位燕帝的孩子,而是未来的燕帝的。
放眼整个南燕,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就是大皇子誉王了。
正好这位誉王又对他们娘娘喜爱非常,两人暗中来往了许久,誉王对她可谓千依百顺,凡她所提几乎无所不应,便是让他出兵攻打朔州,他也只是犹豫一番,在她软磨硬泡吹了一阵耳边风之后就答应了。
“可娘娘是燕帝的妃子啊,”婉儿提醒道,“您肚子里的孩子……只能是燕帝的。”
哪怕他们都心知肚明那孩子是誉王的,誉王也绝不会认下来。
季云婉仍旧是淡淡地笑着,不紧不慢地道:“我知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需要这个孩子。”
婉儿不解,眉头皱成一团,就听她继续道:“一个对誉王登基没有任何影响,却又是他亲骨肉的孩子,他便是不能认下来,也不会为难他。”
“而他对这个孩子越好,越能证明他的仁善,证明他孝顺先帝,善待先帝的孩子。”
“有了这样一个孩子,我自然也能保全自己,不用担心燕帝一死,我就没了依靠。”
婉儿恍然地点了点头:“奴婢明白了。”
季云婉颔首:“明白了就给我更衣,我要去找一趟陛下。”
这个陛下指的自然不是魏弛,而是燕帝。
她对燕帝说自己做了个噩梦,梦见死去的姐姐,想去城外佛寺为姐姐做一场法事。
燕帝允了,季云婉翌日便出了宫,去了佛寺之后来到一间禅房,禅房里早有一个妇人在等着她。
这妇人精通医术,尤其擅长诊治一些闺帷中不便为外人道的妇人之病,于求子养胎更是颇有心得,手中还有一张祖传的求子偏方,京中许多女眷私底下都会找她看诊。
她不知道季云婉是宫中妃嫔,以为她只是外地来的一个出手阔绰的商户之妻,待她进来后施了礼便笑着给她诊脉,可是手指搭上她的脉搏之后却面色一凝,半晌才把手收回去,目光闪烁的说自己医术不精,不能帮她调理身子,那有助受孕的药丸也不能卖给她了。
季云婉在她脸色微变的时候就已经察觉不对,哪肯就这么放她走,威逼利诱一番才让这人说出实情,得知自己竟不能生育了。
她身子一晃险些晕过去,许久才回过神来,摆摆手让人把那妇人送了出去。
……
誉王收到季云婉的消息,说她今日会出宫礼佛,回程路上会装作崴脚在一处庄子里休息,于是当即便偷偷赶了过去,待下人将他领进一间屋子之后,伸手一把抱住了背对他的女子。
“心肝儿,你好些日子没来找我,我还以为你因为我不肯再增兵攻打朔州的事生了气,不理我了。”
边说边在她后颈一阵亲吻,环住她的手急切地扯开了她的衣襟。
怀中女子却在这时忽然回身,他还以为她是要回应他,却见她双目赤红,挥着一把匕首便朝他刺了过来。
誉王武艺虽不算高强,却也是在军中历练过的,怎会轻易被他伤到,一把便将她手中匕首夺了过来,用力将她推到一旁。
“你疯了吗?竟敢刺杀我!”
季云婉重重跌到地上,眼中布满血丝,神色疯狂。
“我是疯了,是被你逼疯的!”
“齐泽,我自来到南燕后,为你做了多少事?”
“你想掌控三殿下的势力,是我提醒你可以试试去找当初那个双生子,万一他没死,就可以为你所用。”
“你想让陛下多分出一些兵力攻打朔州,免得损耗太多你自己的兵马,是我想办法说服他,让你可以保存实力。”
“那个假的三殿下胆小如鼠畏首畏尾上不得台面,频频露出马脚,是我……是我帮你安抚他,让他努力模仿真正的三殿下的模样,乖乖地听你的话配合你演戏。”
“可你呢?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为免我怀了身孕被人发现你我的关系,你竟给我下药,让我再不能生育!你怎么做得出来!”
她声嘶力竭,涕泗具下,控诉眼前这个男人的狠心和阴险。
誉王听了却笑出声来,且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忍不住捧腹。
“你……你竟以为是我给你下了药?”
他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眼泪都出来了。
季云婉尖声道:“我当初从大梁过来的时候明明好好的,这南燕除了你,还能有谁这么对我!还有谁有这个必要这么对我!”
纵然她是大梁人,也只是个已经“死”了的无足轻重的人而已,又不是什么和亲的公主,便是怀了燕帝的孩子,对燕帝来说也没什么关系。
而对于南燕皇宫里的那些妃嫔来说,有前面那么多已经成人的皇子在,新出生的小皇子小公主也都无足轻重,没谁会冒着谋害嫔妃谋害皇嗣的风险去争夺已经不可能得到的位置。
除了誉王,还真没什么人有这个能力又有这个必要做这种事。
誉王听了她的话却笑得更大声了,前仰后合地指着她重复道:“从大梁过来的时候……好好的?世间怎么会……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蠢妇?”
“你们大梁那位皇帝,心眼比针尖大不了多少,又岂会容你在南燕过的顺风顺水,生下孩子做倚仗,脱离他的掌控?”
“我若不是一早就知道你不能生育,又怎么会放心大胆的与你来往?任你随便撩拨几下就勾搭走了?”
“要知道你可是父皇的妃嫔,万一不小心真让你大了肚子,被人抓到把柄,我的麻烦可就大了。”
他说着蹲下身来,轻佻地挑起季云婉的下巴,啧啧两声。
“你不过是有几分姿色罢了,还真当自己国色天香到能令我神魂颠倒,连轻重缓急都分不清了吗?”
轻蔑的神情,不屑的语气,与之前在季云婉面前温柔体贴惟命是从的样子判若两人。
季云婉在他的声音中浑身僵硬,一颗心如坠寒潭。
她从大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不能生育了吗?
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