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腰-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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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大金也不可能真的为了攻打上川就拼尽举国之力,把全部兵马都调到这里来。
崔颢点头,又道:“既然南燕那边暂时安定了,不如把子义和其他靖远军的兄弟们调回来吧,留在那里也是浪费。”
朝廷根本就不是守不住蘅水,而是故意做出弱势引王爷前去而已。
如今他们的计谋已然落败,靖远军也已经在那里镇守了一段时间,做足了样子,此刻撤回说得过去。
魏泓想了想,微微颔首,让他传令去了。
……
会州某地的一座庄子里,本应回到南燕的连城坐在房中烤着炭火,听下人给他报告最新的消息。
“大梁的这位皇帝真是有趣,屁股还没做热就想扳倒他的皇叔,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他爹当初一辈子都没能做到的事,他以为自己登基两年随随便便就能做到了吗?”
下人在旁转了转眼珠,说道:“公子,大梁先帝在位总共也没几年,算不得一辈子都没能做到。”
高宗在世时偏宠秦王,当时身为太子的魏沣虽可上朝听政,甚至帮高宗打理了一些政务,但论起对秦王的处置,他是半点权利没有的。
直到他登基,他才算是真正掌握实权,可以想方设法地处置他看不顺眼的兄弟们了。
而且那时的他比现在这位皇帝还心急,才刚刚坐上皇位就对秦王动了手。
结果没得手不说,还惹了一身腥,从此被秦王记恨上了,又花了几年才认清自己拿秦王确实无可奈何的事实,渐渐安分下来,不再轻易去招惹他,甚至死前还不忘给自己的儿子铺路,让秦王娶了姚钰芝的女儿。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秦王不仅没有如他所愿苛待姚幼清,引姚钰芝不满,如今还将那王妃宝贝的什么似的,连去青楼都带着,就差直接栓裤腰带上了。
连城撇撇嘴:“命短也是一辈子啊!谁让他自己沉迷炼丹的?活该!”
下人笑着应了声是,不再多言。
连城烤着火发了会呆,不知在思索什么。
直到天光渐暗,隐在厚重云层下的太阳被黑暗吞噬了最后一分光芒,他才忽然出声,自言自语般地问道:“你说……一个蠢皇帝和一个精明能干的王爷比起来,还是前面那个更好对付吧?”
下人一怔,从他这话里隐隐听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没敢像平日那样随便搭话。
从公子与王爷分别后没有直接回南燕,而是住到了这里,他们就觉得他可能是有些别的什么打算。
如今……他终于要做出决定了吗?
房中寂静无声,连城再次陷入沉默,许久后才轻叹一声,抚了抚已经被他摸出一层油光的木椅扶手。
“我是真把他当好兄弟,但亲兄弟明算账,我们本就是两条路上的人,不过是刚好有段路交会在了一起,同行一段而已。”
“如今……也该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这便是彻底做出了决断。
下人虽然觉得有些突然,但跟他这么久也已经习惯了他的突然,只是问了一句:“那公子有什么打算?”
连城作出决定之后就恢复了往日吊儿郎当的神态,不再像刚才那么严肃沉闷,随口道:“不回南燕了,找个合适的机会让王爷知道我已经死了,南燕宫里那个不是我。”
下人起初不解,但很快明白过来。
“您是想……借着那位殿下的手,助大梁皇帝除掉王爷?”
南燕有五位皇子,除了连城都有封号,纵然是没有封号的连城,也被称为三殿下。
没有封号没有序齿的,就只有连城那个刚回到宫里没多久的弟弟了。
若是南燕朝廷协同大梁皇帝除掉了秦王,那么到时候公子只要回去拿回自己的位置就是了,到时候一切依然是他的。
若是大梁皇帝无用,与南燕和大金同时联手都没能除掉秦王,反而被秦王夺去皇位的话,到时公子还是回去,只要以那位假的三殿下的名义出现就是了。
秦王以为他死了,自然不会怪到他头上,只是两人以后就彻底是陌生人了而已,过往种种全部烟消云散。
连城嘶了一声:“话说的那么难听作甚?我这怎么就叫助他除掉王爷了?我不过是不想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罢了。”
但不插手就意味着放任,所以他心里其实到底还是知道自己理亏。
下人讪讪地笑了笑,不再说这个,又问他:“那公子打算藏到哪去?要是被王爷知道您还活着的话……那他怕是真会让您变成个死人的。”
想想也知道秦王若知晓自己被他欺骗背叛会是如何动怒,到时怕是会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这个连城刚才已经想好了,双目微狭唇角微勾。
“灯下黑,哪里最危险我就藏到哪去。”
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下来,下人立刻便去准备了。
房中只余连城一人,他脸上那轻松随意的笑容消失,似乎有些疲累的靠坐到椅背上,露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晦暗神色。
炭火轻响,男人低垂着头,唇角微微动了动。
“我再也没有朋友了……”
第88章 正统
京城的街道上繁华依旧, 大多数百姓并不知道上川等地发生了什么, 即便知道也不在意。
那里离他们太远了,远的就好像天边一样, 是他们一辈子都不会踏足的地方。
只要战事没有波及京城,只要这天子脚下的一方天地还是安稳的, 他们就可以继续安享太平。
就连朝中的许多官宦人家这时也没有看出什么征兆,只当是皇帝与秦王之间的再一次博弈而已。
这种博弈从先帝开始就不止一次,他们已经习惯, 并未放在心上。
但还是有少数人, 在今冬的北风中闻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硝烟味。
姚钰芝作为姚幼清的父亲,自然也在其中。
“你们老实告诉我, 你们王爷最近在做什么?他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他将魏泓留在这里的两个靖远军叫来问道。
这两人是两兄弟,分别叫陈田陈苗。
陈田笑看姚钰芝一眼, 反问:“大人问这个做什么呢?就算王爷真有什么打算, 您还打算帮他不成?”
既然不打算帮他,那问了又有什么用?
他们作为魏泓的部下, 明知他不会帮忙还把主子的消息告诉他,这不是傻吗?
姚钰芝也知道自己从他们口中怕是问不出什么, 但还是说道:“我对他怎么样并不在意,但我是你们王妃的父亲,不管他要做什么, 只希望不要牵连到我女儿!”
“大人说笑了, ”陈苗道, “王爷王妃夫妻一体,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又何来牵连一说?”
姚钰芝明白这个道理,这也是他当初并不想把女儿嫁给秦王的原因。
抛开他与秦王之间的仇怨不说,陛下与秦王定然是难以相容的,到时候他的女儿作为秦王妃又该如何自处呢?
陈田见他满面愁容,鬓发已经斑白,眼角的皱纹在他们停留在这里的这段时间肉眼可见的加深了几分,虽是跟他不大能谈得来,但还是轻叹一声道:“大人放心吧,王爷对王妃极为爱护,无论如何一定会保护好她的,不然当初也不会听说王妃被人掳走就急急忙忙……”
“你说什么?”
姚钰芝忽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王妃被人掳走了?”
陈苗瞪了自己大哥一眼,对姚钰芝道:“大人别听他胡说,我大哥他……”
“什么时候的事!”
姚钰芝根本不理会他,拉着陈田衣袖的手不放,红着眼睛大吼一句。
陈田面色尴尬,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弟弟。
陈苗无奈,将他的衣袖从姚钰芝手中扯出来,对他道:“您先坐回去,坐回去我们慢慢跟您说。”
说着扶着他的胳膊把他按回了椅子里,这才将姚幼清被人掳走的事娓娓道来。
他并没有讲述其中的细节,因为那些细节他也不是很清楚,但从这简单直白的话语中姚钰芝也不难想象自己的女儿曾经经历过什么。
他捧在手心里精心呵护着长大的女儿,胆小怯懦平日里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女儿,竟然被人掳劫险些带出大梁。
姚钰芝面色惨白,捂着心口连喘了几口气,还是常管家赶忙塞了一颗药丸到他嘴里,又端了杯水来伺候着他服下这才好些。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气息稍稍平稳后他问道。
陈苗回道:“王妃不愿您担心,自然是不会告诉您的,不然她肯定早在信里给您写了。”
姚幼清平安后立刻便给姚钰芝写了信,生怕送的迟了让他察觉这些日子她发生了什么,还催着送信的人路上快些,一定要赶在往常的日子送给他。
那封信姚钰芝已经看过,确实完全没提她曾被人掳劫的事,而他这个父亲竟也未能从她的言语中察觉出任何不对。
“至于王爷,关于您的事他向来听王妃的,王妃不愿告诉您,他也不会让我们在您面前多嘴。”
陈苗道。
“而且……王妃没说,我们直接跟您说,也不知您会不会信。”
他们是魏泓的部下,魏泓又与姚钰芝素来有仇,他们上赶着告诉姚钰芝这件事倒好像是专门为了王爷找他邀功似的。
他若信还好,若不信,那反倒加深他和王爷之间的误会,得不偿失。
姚钰芝自嘲轻笑:“信,我信,不然我还能信谁呢?陛下吗?”
他说着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眼角流下两行泪来,竟似疯癫一般。
陈田陈苗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常管家也吓坏了,正犹豫着要不要让人去请大夫,就见姚钰芝大笑几声之后又是大哭,接连拍了几下桌案,边拍边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看上去虽然仍旧情绪激动,但好歹正常了些。
他并没有失态太久,哭笑过后擦了擦泪,抬起仍旧有些颤抖的手。
“你们放心,我不会告诉王妃我知道了这件事的。”
若是他写信去问的话,姚幼清势必担心他忧虑之下会不会影响身体,陈田陈苗也会因为说漏嘴而受到责罚。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拱手施礼:“多谢大人。”
姚钰芝摆摆手:“下去吧。”
两人应声告退,临走时将房门关好。
他们走后,姚钰芝靠在椅背上满面颓然,眼中的泪虽已擦去,眼角却依旧通红,眼中血丝隐隐浮现。
“我还是……小看了陛下。”
他许久才喃喃道。
“我以为……给凝儿下毒,偷看凝儿与我往来的信件,已是极限了,却不知……人心似井,站在井口往下看,永远不知道这井到底有多深。不亲自饮上一口,也不知这井水有多毒……”
对于之前那场战事他心中其实也多有疑虑,很多地方一直想不通。
如今得知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的事,才总算是明白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相信了陈氏兄弟所说的话的原因。
因为一切刚好和之前的时间对上了,那些不解之处也都全部能说通了。
陛下为何要调遣秦王去蘅水东,大金为何忽然攻打上川,秦王为何忽然连斩三将匆忙离开,全都有了解释。
而他身为三朝元老,太清楚若非有利可图,大金南燕是绝不会帮朝廷出兵引开秦王和靖远军主力的。
一国之君,大梁之主,卖国通敌,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常管家在旁轻叹:“好在王妃吉人天相,平安无事,不然……”
他眼眶也是忍不住泛红,但怕自己失态让老爷也跟着又难过起来,便忍住了,强颜欢笑地道:“咱们小姐是自己从贼人那里逃走的呢,这换做以前老奴可是想都不敢想!”
那个娇娇弱弱,一切都由他们打点好的大小姐,不仅能在王府独当一面,还能临危不乱自己逃走,这可真是让人意外。
姚钰芝胸口郁气也稍稍纾解,想到另一件事。
“她还说,要代秦王去仓城安定民心……”
虽然后来途中被人掳走了,但这话确实是她自己亲口说的,现在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常管家笑着点头:“王妃长大了,有老爷当年的风范。”
姚钰芝却是摇头苦笑:“我宁愿她永远都是个孩子。”
说完目光投向窗外,似乎隔着窗扇看到了外面阴沉沉的天空。
“这天下要乱了……”
常管家垂眸:“老爷何去何从?”
姚钰芝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自言自语低声喃喃:“我效忠皇室正统,错了吗?”
真的错了吗?
……
“正统?”
成兰长公主倚在暖阁的美人榻上轻笑一声,对这两个字嗤之以鼻。
寒冷的冬日里她依旧只穿了一身单薄的杏黄衣衫,身段玲珑,藕臂半露,姿态妩媚,一个相貌清俊的面首正跪坐在脚踏上给她捶腿,另有几名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