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觉醒-第1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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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首相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他的脸上,灼热刺痛似能熔化金属一般。终于,萧弈天缓缓开口,平稳而坚定地说道:“你说的没错。命令所有前线军队,就地驻营休整待命。”
龙兴汉与李华梅同时松了一口气,“殿下,您的仁慈——”
“不!”萧弈天的声音突然一转,带着森寒透骨的冷笑,“嗜血好杀的野蛮人,我们也不是没有。来人啊,宣朝鲜第三旅朴树进帐。”
不及须臾,帐外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朴树身穿精钢柳叶甲,腰束玉带脚踏铜靴,肩头搭一张黑熊皮,臂弯中捧着环檐朱翎熟铁盔走了进来。他朝着首相抱拳深深鞠了一躬,声音洪亮地说道:“朴树见过忠武王大人。”
“朴旅长,”萧弈天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我听说,从维捷布斯克到斯摩棱斯克一路来,第三旅斩获的战功颇为可观哪。”
“禀奏大人,第三旅奉命自北路攻击斯摩棱斯克侧翼,于德米朵夫村大破罗刹军三万,斩首两万一千级。”
“两万一千级?这可是不小的功劳啊。朴旅长,本王向来知道朝鲜十旅中唯数第三旅首功为最。说说看,现在凑够多少数了?”
朴树连忙又鞠了一躬,大声禀奏道:“回大人,第三旅现记首功五万五千七百十四级!”
“哈,那可够换五千多张公民权的了。”首相难得地笑出了声来,接着,他身子往前倾了倾,加重语气问道:“朴旅长,你忠于帝国吗?”
“大人,朴树对帝国的忠诚无可挑剔!”朴树毫不迟疑地回答道:“下臣随时愿为帝国付出生命!”
“不,不。”萧弈天摇了摇食指,“我不要你付出生命,只要你为帝国做一些……哼,别的人不愿做的事,如何?比如……夷没城市屠灭平民,你愿意吗?”
“臣在所不辞!”
“很好,这才是帝国军人的表率。”首相朝李华梅和龙兴汉分别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接着继续对朴树说道:“朴旅长,现今前线大捷,正当乘虚而攻之。我这里有一个差使,着朝鲜第三旅即刻拔营,充当先锋军进攻莫斯科。你愿意吗?”
朴树右膝一屈,哗啦一声半跪于地,“臣愿肝脑涂地!”
“很好。朴旅长,你既然接了这个差使,我就再多给你一个。”首相站起身,绕过桌案朝他走了过去。“罗刹乃蛮夷之邦,其民心如虎蛇,顽抗圣化,其罪当诛。第三旅进攻莫斯科途中,无论军民良莠一概诛杀,尽取资财以充军用。不赦一人,不留一物。”说到这里,萧弈天伸出手轻轻按住朴树的肩膀,“大明军法,妄杀平民假充首功者斩。不过,今日本王特许,不管第三旅斩下多少头颅,均以首功记录在簿。怎么样啊,这个差使你愿意吗?你那些弟兄们愿意吗?”
朴树佩着铁甲的拳头往胸前猛地一擂,“朝鲜第三旅全体官兵敬谢忠武王大人恩典!”
“很好,不过你得动作快点。”萧弈天笑了笑,“军令一到,立刻偃旗止兵约束如常。再有乱军法者,严惩不贷,明白吗?”
“遵命!”
朝鲜军官又行了一礼,迈着同样坚定沉重的脚步走出帐去。大帐的帷布刚刚落下,李华梅立刻走出列来,一双凤目勇敢地望向萧弈天。“殿下!我恳求您,求您收回成命!万不可让这可怕的暴行发生!”
“华梅!”帝国首相突然厉声打断了她的话,“你出身将门,应当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怎可恃宠为傲扰乱军心?这里是帝国主帅大营,八万泰西远征军的指挥中枢,由不得胡闹!你是萨福诺沃的前线指挥官,现在我命令你,立刻回前线赴战!”
“殿下,您……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要你率领玄武师第一军团直入莫斯科,听明白了吗?”
“玄武师第一军团?”李华梅不由一愣,“殿下,万万不可!现在斯摩棱斯克大营附近就只有玄武军团和朝鲜第三旅,要是同时开往前线……殿下,您身边就剩不下多少护卫了。”
“我们已经解除了这个国家的所有武装,不是么?”萧弈天略带讥诮地反问道,“飒玥郡主,你不是想要阻止这场屠杀吗?好啊,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只要你率军进入莫斯科,第三旅就会立刻停止屠杀。”他一面说着,一面走回桌案前,提笔蘸墨在纸笺上写了几行字,又盖上帝国首相的印章,吹了吹墨迹卷成一卷。“看,这就是给朴树的封刀令。你什么时候攻陷克里姆林宫,我就什么时候把它送出去。好了,华梅,我劝你别再浪费时间。第三旅已经开始行动,你所耽搁的每一刻钟都有数十、乃至数百条生命在刀剑下消逝。”
李华梅深深地叹了口气,朝他行了一礼。“如您所愿,殿下……总是如您所愿的。”
“龙兴汉!”萧弈天看着李华梅走出帐去,眼中神色略一黯淡,然后重新聚焦在荡寇将军的脸上。“你跟着飒玥郡主,拿不下莫斯科,就不要回来见我。”他抬起手,虚指空中自左往右慢慢挥过。“你们,所有人全都退下吧。”
将军和侍从们朝着至高的领袖郑重致礼,接着,他们转身离去。宽敞空旷的主帅大帐中只剩下萧弈天一人孤独地留在帐角火炬金黄色的光晕之间。他静默地站了许久,突然暴怒地猛一甩手打翻漆盘。银柄短剑飞旋着掉在了地毯上,锋利的刃口在首相的手上拉出一道细丝般的血痕,而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注目着那碧玉金冠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最终一声轻响落入尘埃。
“瓦莉娅……”
第十四章第三节 满损盈亏
匆忙定夺往往难保周全。
——索福克勒斯
叶尔马克拍了拍青骢马的脖子。俯身往坐骑嘴边喂了半块掰碎的麦饼,然后把另外半块填进自己口中。人与马一起沉默地咀嚼着,从山丘的坡顶俯瞰着满目疮痍的大地。叶尔马克不愿承认,但他知道希望远比最悲观的猜想更为渺茫。已经有三天不曾收到来自萨福诺沃的鹰信,前线战事的进展也无从打听。没有指挥、没有增援、没有补给,他们被孤独无助地遗忘在这苍莽冷寂的荒原之上。
“齐默菲叶维奇将军,”一名哥萨克军官策马快步朝这边走来,和别的士兵一样,他肩头披着一件灰色的粗麻布长外套,粗看上去和寻常山民没什么区别。“中国人有动作了!昨天早上,我们的探子亲眼看到好几个军团的明军离开了斯摩棱斯克大营,朝萨福诺沃方向快速行军。”
“剩下的呢?”他差点没能认出自己的声音,只觉得生硬的好像在雪地里冻了整个晚上的石头。
“大多数营地都空了,只剩下最中间一座。探子们没敢kao得太近,但距离足够看清帅旗上的纹章。萧弈天还在斯摩棱斯克,将军,身边区区几百人——只有不到一半是真正的士兵。我们能够轻松打垮他们,只要一次突袭就够了!”
“一次突袭……”叶尔马克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俄罗斯正在输掉……很可能已经输掉了这场战争。从第聂伯到乌拉尔,五十万男丁被送进战争的屠宰场,更有三十万以上的平民罹难于战火。中国人对战争法则毫无尊重。他们阴险地设下埋伏和包围,残忍地追杀溃逃的敌军。与他们交战的俄兵,能活着走下战场的十无一二。如此战争为俄罗斯人所骇然未闻,或许只有三百年前的蒙古之祸能相提并论。接连的战事掏空了顿河两岸的粮仓,消耗了全国近三分之一的青壮劳力,随之而来的苛税重役使得数以万计的农户逃亡边野。春耕的农时刚刚过去,然而没有劳力、没有种籽,数十万俄亩的土地被白白荒废,剩下的也不过是kao着妇幼老弱勉强耕耘。毫无疑问,哪怕接下来是一整年的风调雨顺,收成也未必能及上丰年的一半,数百万俄国人将面临饥馑和死亡的威胁。这会是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劫,就算能成功赶走那些中国人,战争的可怕创伤仍需要好几代人的时间来平复。
但是……必须做些什么。总得有人做些什么。
叶尔马克曾经把敬爱的梅尔库罗娃公爵小姐当作俄罗斯唯一的希望,然而此刻连她自己也生死未卜。梅尔库罗娃曾说:一个民族可以被消灭,但绝不会被征服。现在齐默菲耶维奇将接替她完成这未竟的宣言。
他取下挂在马鞍上的集合号,深深吸了一大口清冽的晨风,像是要把全身的力气都化作呜咽的长鸣。松林扑簌簌地震动起来,椋鸟和白嘴鸦被号声惊起,四散成行飞向天际。克拉斯内从灰色的薄雾下苏醒过来,死寂的村庄中萌出了生机。披着暗色斗篷的哥萨克们循声而来,憧憧身影拥挤着从农舍、地窖甚至马棚里走出,他们扒开干草堆摸出长矛,xian翻饮马槽抽出马刀,撬开啤酒桶掏出弓箭。不多时,已有上千人陆续来到叶尔马克身后,还有更多的士兵牵着战马从林中现身。哥萨克统领放下号角。转身面对着沉默的人群,慢慢举起手中的哥萨克弯刀。
“弟兄们!哥萨克们!”他竭尽全力地高声喊道,希望能让每一名士兵都可以听清。“你们都知道,我不是一个说得来漂亮话的人。此情此景,也不是说漂亮话的时候。我所能做的,只是与你们一同面对,这漫长而艰苦战争的最后时刻。看!那些中国人,他们自以为胜券在握,以为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他们夺取任何想要的东西。可我要说:不!弟兄们!我们不会放弃呐喊就此逝去!我们不会放弃抗争坐以待毙!因为我们是俄罗斯人!而这,是我们的土地!我们在此诞生、在此成长,如今为了保卫我们的孩子、父母和爱人,我们又将在此背水一战!有谁会惧怕这样的死亡?有谁又会拒绝这样的荣耀?哥萨克们!命运就在眼前,朝着敌军黑暗的心脏,进攻!”
三千柄战刀迎着昏暗的天空高高举起。没有激昂的欢呼声,哥萨克在国恨家仇的阴郁中无言地前进。沉重的铁蹄穿过被难民荒弃的村庄、踏过因战火而荒芜的田地,翻越连绵的丘陵和灌木林,直到远方的地平线上现出明军营地的剪影。一名副将纵马来到叶尔马克身边,两人一起勒住战马,朝着河畔广阔平地上整齐排布的五座营寨远远望去。
“将军,外面四营的明军都撤走了,只有中间那座……相信萧弈天和他的参谋团都在那里边。”副将指了指箭楼上悬挂的帝国军旗和血底墨章的麒麟旗。“先前他们征召劳役的时候。我们的人混进去探查过。营区外一圈八俄尺高的尖头木栅,护营壕宽五俄尺、深及齐胸,每座箭楼上有两名弓箭手。”
“最重要的是速战速决,不能给中国人回援的机会。”哥萨克统领低沉着声音答道:“有烽火台吗?”
“在南营,十个兵守着警炮和烟盆。”
“给你两百骑,决不能让他们点起警炮和狼烟。其他人跟我,围攻中央帅营。”叶尔马克不等副将回答,一挥马刀率先冲了出去。在他身边,战马长嘶连连,三千将士扬鞭驰骋,好似暴雨前的阴云席卷过草原,马蹄隆隆如雷轰鸣,钢刀雪亮如电闪耀,就连大地也在这万钧雷霆下瑟瑟颤抖。
明营中立刻响起警钟,但叶尔马克对此丝毫不以为然。敌人的数量太少了,少到根本不可能组织起有意义的抵抗。他一把摘下头盔,朝着前方的营寨发出一声久久的怒吼,似要把多日来的愤懑与憋屈一道发泄。人群中响起零星的应和,接着很快成为数千人震耳的咆哮。战局至此,胜败存亡都已不再重要,这些血性的汉子只想以军人的身份最后拼杀一场,为这场愚蠢的战争挽回些许最后的尊严。
几羽飞箭尖啸着划过紧张欲结的空气,箭楼上身披绿色斗篷的长弓手拉开满弦,把箭矢连珠不断地射向来敌,他们忠于职守的勇气简直超出了身为雇佣兵的本分。然而这些稀落的流矢阻挡不了哥萨克的铁蹄,几名士兵中箭落马,好几百人继续奋勇向前。冲在最前列的哥萨克们双腿紧挟马腹,翻手从背后解下桦木弓往前一通乱射,密集如蝗的箭雨压得塔楼上的弓箭手抬不起头来。
“速度太慢了……”叶尔马克左手一挽缰绳拉住战马原地转了两圈。略显焦急地打量起四周的局势。即使在最不利的情况下,明军也比他想象的更为训练有素。警钟刚一响过,值勤的守卫便立刻拉上军营大门,把碗口粗的包铁门闩cha进锁孔。统领专注地眯起眼睛,看着十几名俄罗斯士兵从腰间解下结实的鞣皮绳,一头套住营门的木栏,另一头紧紧绑在自己坐骑的鞍具上。接下来,士兵们喝叱一声,用靴跟的马刺一踢马腹,驱使坐骑全速冲了出去。
连接着栅栏与营门的熟铁铰链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接着是战马被猛然拉停的嘶鸣,甚至有好几根拇指粗的皮绳当场绷断。然而哥萨克军官只是冷漠地挥了挥军刀,立刻有第二批骑兵上前换下摔倒的战马和断裂的绳索。他们故技重施,而这一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