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隋好驸马-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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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中,萧铣的船队过了太湖,便沿着挖出来的吴淞河直入苏州城内,算是到了赴任的所在。进城时,自然有通守、长史与本地周边各县官员前来迎接上官。
本地的地方官,只要是这几年没有调走的话,那么当初修江南河的时候萧铣都是好歹混过脸熟的。只是当年萧铣还不过是一个背景还不明朗的县令、州参军而已,如今已经是本郡的一把手长官,而且是当朝唯一的驸马了,下面属官前来参见时的情态,可谓炙手可热。
新官上任,按例是要交割钱粮户籍账目才行的,不过萧铣因为没有前任,所以交割方面倒是略微方便了一些——到大业三年末为止,萧铣如今的辖区都还是按照苏州、湖州、杭州划分为三个州,的大业四年年初才废州改郡,所以萧铣是第一任吴郡郡守,而此前的三州刺史都是就地改任为副职通守,仍然分管原来辖区的具体政务,只是上头多出了一层萧铣这个总揽三州事务的上官,遇到有复杂大事,或者是与水务船政相关钦办的事情,才让萧铣来拿捏。
因为是下级向上级交割账目,三个通守自然不敢玩什么亏空小便宜的花活儿,哪怕此前略有贪墨的,也都提前搜刮也好摊派捐输也好,把账都平了才交给萧铣,萧铣上任后把苏州本地的常平仓等都验看了无误才签收,至于湖州杭州暂且还没功夫去。
当然,得知当初他在杭州时的老下属陆鸿鸣如今已经从县令升到郡长史、在杭州本地留用时,萧铣对于去杭州那边查账的心思也就不那么迫切了,毕竟都是知根知底的老下属,掌握地方才更加方便。
交割郡守政务、上手各项地方民情着实花费了萧铣十几天的功夫,转眼已经是春播结束的时节了,眼看吴中之地因为水利完备,又是一个不惧风雨不调的年份,萧铣手头的琐事也算是略微闲了下来。
他此次就任吴郡郡守,主要朝廷压下来的任务便是帮助造大海船,不过这个任务并不紧急,两三年里能完成,最终不耽误事情便好,当下倒也不用急于先动手。萧铣心中盘算着武士彟这几年一直在吴地帮他打理庄园封地,经营丝茶麻布等南北货物,自从通济渠全线修通之后,武士彟的生意便更大了。既然有这么一个运河里营商颇有心得的手下可以用,纵然内河船和海船有很大差别,却也可以借助其经验一用。
于是,萧铣消停下来之后,一纸手书送去杭州,过了十来天,等到行商在外的武士彟回到了地头,便赶紧巴巴地赶来给萧铣请安汇报。
……
苏州城南,一处方广百亩的庄园。此处地势低洼、多溪流池水、茂林修竹,浑然不似城中,那便是萧铣在苏州新置办的府邸了。地是提前让武士彟掏钱买下来整理的,不过时间仓促,屋宇倒是建得不多,只有区区数幢,星罗棋布洒在溪池竹林之间,倒是几乎无法相望。外头用树篱一围,天然便分出了内外。
此时此刻,府中一处溪流汇集的小湖中,两座原木栈桥,引向湖心一座还没上漆的木头亭子,便是萧铣招待武士彟的所在了。
“门下武士彟,叩见驸马。这两年没能亲自进京孝敬拜见,驸马爷真是越发雄姿英发了。”
“老武啊,不是萧某说你,在咱这儿,便收起你在外头这一套,咱有事儿说事儿便好。”
“是是是,还是驸马爽快,教训的事——唉,要咱这俗人说,三月前驸马让咱在苏州置办宅子,咱还真怕临时没有富贵人出手,到时候掉了驸马爷您的价。如今看来,真是非驸马爷您这等胸中有大丘壑之人,不能居此清雅之处啊。”
“这也没什么,咱家里人口少,便夫妇与一女,旁的都是使唤人,要那五六进对仗严整地宫室作甚?这园子,咱也想了名字,便叫‘沧浪亭’好了。‘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取随遇而安之意。”
苏州四大园林之一的沧浪亭,便被萧铣提前了数百年整了出来,等不到将来广陵郡王钱元璙再来折腾了。倒不是萧铣此前不打算复制名气更大的、始于唐朝陆龟蒙的拙政园,只是如拙政园等其他苏州园林,建筑都太多,又哪里是两三个月搞得定的?又要雅,又要省,便莫过于此了。
武士彟的文化水平也不知听懂没有,只顾说:“雅!真是雅!弄得咱都不好意思开口说生意行船的事儿了。”
“但说无妨。”
第七章 家大业大
“驸马容禀,且看这张涵盖杭、湖数县的舆图。”武士彟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一边说一边摊开在两人面前的木桌上,然后指点着细细分说:
“南苕溪、西溪河一带的湿地桑林,加上坡地、垄地竹蔗园,以及龙井山、九溪、富阳县等地的坡地茶田。如今又经过五年的开发拓展,总计已经占田近六十万亩,挖作鱼塘的那些面积都还没有计算在内。至于开垦的方法,无非都是按照驸马此前交代的,专门寻找寻常世家、百姓治水不善,原本属于废地的沼泽淤荒之处,所以除了照例给官府一些契税、勘丈使费,加上拓荒民夫的口粮、种子农具支出外,并无别的开支。
这个法子后来还拓展到临近的余杭县、于潜县、武康县。如今驸马名下的桑林、蔗园、茶山、水田总计已经不下百万亩,其中产量完税的水田二十万亩;桑林茶田经营这些年下来,利用扦插繁衍的法子,都已经是彻底种熟的了,产量已经稳定了下来,每年咱的商队往北边行商丝茶所需的财货,都可以自产自销。
庄园多了之后,需要干活的人自然也多。幸好如今驸马名下民户也有五六千户之多,平均一户承种打理二百亩,不过田租自然也比外头限额四十亩露田、二十亩桑田的普通民户要高的多,好在咱的产业桑茶居多,而缫丝炒茶等工艺并不用农户自己料理,活儿也轻,故而百姓多是愿意在咱这里以四成收成的税率租种二百亩,也不愿意在外头租种什一地租的普通田园。”
这个账是很好算的,一户民户在外头按照占田限额租种四十亩课田、二十亩桑田,按照足额给朝廷缴税,如果是租种豪族大户的土地当佃户的话,那还要什一地租。算下来就算自己得到八成,那也不过是四十八亩地的净产出,而这还要刨掉种子、耕畜、农具的开支,还要指望真有六十亩地的足额份额给你种——实际上纵然如今杭州地广人稀,要想让百姓一户人家种得满六十亩也是不容易的,北方就更不用说了。相比之下,做公主府的民户,二百亩的起步,就算缴税交租去掉一半,总收成也比外头多一倍了,无非是多辛苦一些罢了,而且在集中缫丝等技术手段降低劳动强度的情况下,这些活还是可以干完的。
不过,听了武士彟的流水账,萧铣很快生出了另外一个问题:“等等,老武,咱名下如今居然已经有五六千户之多的民户?当初咱离开杭州的时候,名义上可是才几百户,实际上也不过一千多户,如今暴涨到这么多,怕是已经有整个钱塘县四分之三的人口了吧?这么招摇,不会引起地方官府查问么?”
武士彟听了也是一愣,旋即释然大笑:“驸马多虑了,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哪里是五年前可比的——您如今可是当朝驸马爷了啊,这些民户,当然是记在南阳公主名下的了——本朝制度,亲王食邑三万户、食实封五千户;郡王食邑一万五千户、食实封两千户;国公食邑万户、食实封一千户;此下郡公、郡侯、县侯等级,至县侯食邑千户,实封百户不等;若是当事人另有大功于朝廷,或者是犯错受罚的,封地也有可能单行增减户数,比如已故的越国公杨素,生前的时候食邑和实封户数便已经超过了郡王的定制。公主虽然没有明确的成法,但是历朝历代或比照亲王减半,或比照郡王。如今朝廷公布的南阳公主食邑一万户千户户、食实封三千户,驸马爷您是当事人,总不会不知道吧。”
萧铣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这个某当然知道,四年前接旨的时候某亲自便在,如何能不知道?只是这事儿一直没去多想,后来有些可以钻营的也都交给你打理了。”
“如此,倒是门下不曾与驸马细说其中处置关窍了,请驸马赎罪,门下这就把其中操作与您说知。”武士彟顿首再揖,然后似乎是回想了一下朝廷律令,才慎重地说:
“朝廷册封的食邑户数与食实封户数,前者是指一个封爵的权贵有权执掌多少民户为其服役、租佃;后者是指有多少民户不仅要为其服役佃租,而且连国税都不用缴纳,直接将其国税部分缴纳给封爵者,供养其起居。
所以,具体到驸马爷您这里,如今咱这里的五六千户民户,有三千户是不用给朝廷缴税的,或者说要缴纳的部分也直接交给您府上便行了;另外三千户虽然是给您干活、给您交佃租,不过您还要统一将他们的国税上缴给地方府库——当然,当初开垦西溪河、南苕溪、龙井山等处时,因为是有开荒的政策,规定是免税八年,所以如今还有几年免税期。将来到了大业七年左右,便要开始缴税了。不过算账下来,以大人产业的盈利,按照粮田缴税实在是稀松平常,名下民户当然是多多益善了。如果把南阳公主那一万五千户都用上,如今还可以再扩充九千户呢,只是杭州附近山里的隐户不多了,没那么多流民可以招募,咱才无法扩充。附近苏州、湖州都是鱼米之乡,巨富之地,不会有什么民户流动的,门下寻思着,将来如果还想就近招募食邑封户的话,在两浙附近还能拓展的,便只有寻湖州的长兴县,或是浙江南边的明州,这些地方相对欠发达一些。”
听了武士彟一通深入浅出的分析,萧铣才注意到原来如今的贵族封户还有那么多讲究,他自己如今可以作为爵使用的头衔只有一个驸马都尉,并无独立的封地和食邑,没想到两世为人,这辈子经营一些产业还要靠自己老婆的份额打掩护,也算是奇葩了。
了解清楚了食邑的事情,萧铣也就没耐心再听那些细节了,直截了当便问:“这些东西,便交给你这边继续打理吧,只拣要紧的笼统与某说一下便是了:如今每年运河漕商总计获利多少?如今咱执掌的船队规模有多大?借助将作监和此前朝廷资源,弄出来的独立造船水平如何?这些才是后头两年朝廷讨伐高丽所需船政的重要资源,关系着陛下交代的差事能不能更快办好。”
“门下明白——其实食邑封户的事情,大业年间已经不是门下亲自料理了。驸马还记得当初投奔您的那个吴兴沈法兴么?他身世洗白之后,靠着驸马提携,这些年来在地方上也得了举荐机会,以武入仕,立些剿平盗匪的功绩,五年下来已经做到了钱塘县尉。食邑的经营维护,便是沈法兴在操办。门下这两年还是专心漕商,并造船与营造等项,驸马此前拿来的一些将作监钻研出来的图样器械,也都置办下去了。
如今朝廷在开皇十八年时下的吴中民船三丈以上者入官统管的诏令依然是有效的,所以咱名义上并没有自己的船,都还是承包了朝廷官船自营,纳漕税便可。当然私下里这几年自然不可能没有自己的势力,反正驸马上头有关系,多造船走私只要不走运河,也就不会被查到,总计有二百料以上沙船、轮舸三百余艘。如此算来,因为丝茶都是自产,省去了进货的本钱,一年下来漕运船队营商下来,总有两百万贯毛利上下——这也是如今漕商渠道畅通之后,苏、湖、常、扬等处多有豪族世家也加入其中,所以少了垄断之利,虽然货运规模比之当年增长了五六倍,纯利却只增长了三倍,都是竞争降价所致。”
萧铣知道武士彟不会在这个账目上和自己做手脚,毕竟自己查账的本事可是令人觉得神出鬼没的,利润的增长速度只有营业额增长速度的一半,显然是竞争激烈后薄利多销的原因。不过因为萧铣的丝茶在缫丝等工艺环节耗费的人力比别人少数倍,所以竞争优势还是很明显的,别的商人如果同样的价钱出货,可能利润还要低一半,那么他们投资扩大再生产的速度便会严重压制下来,不利于规模化,长久来看,应该没人有这个实力抢生意。
武士彟见萧铣不置可否,才继续往下说船政的事儿。
“吴中之地,朝廷将作监名下的船场,此前无非是在苏州常熟县、常州江阴县,以及杭州的盐官,并太湖内各州沿湖之地有大型船场,可造二百料以上大沙船。另外门下此前偷偷打探得,浙江南边的明州地界上,还有造从闽地传来的沿海船型的船场,不过却是私下里营建的,并不在朝廷将作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