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隋好驸马-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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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当然记得,当时若非世叔与欧阳博士相熟,又哪来小侄与沈光贤弟这数年交情。”
“唉,只是当年那一面,却算不得偶遇——若是按照正常行程,当时老夫该当提前两三天便寻到船渡河去河东了——这一点若是不信,贤侄可以问光儿,当时咱父子在渡口,可是额外住了两夜。老夫欺骗光儿说是兵马辎重运输征集的官船太多,暂时轮不到咱,实际上,以汉王府掾的上任文书,当时要搭哪一班船又会搭不到呢。”
“所以,世叔是想说,当初你们是故意在新丰渡等我们出现的了?”萧铣听到这儿,把手肘抬到桌面上搁着,身子前倾,似乎变得认真起来。
“不错——当初老夫是故意等在渡口两日,因为有人和老夫说,你们便是这几日内定然会到的,让老夫借着与欧阳询的故旧交情,若是你们说话不防,也好探探你们的底,尤其是看看贤侄你有没有心怀怨望、向往前朝之心。不过老夫也是身不由己,受上命摆布的,如今说出来,也是时移势易,希望贤侄能揭过这桩往事。而且光儿年纪还小,当初只是纯发至诚想护送老夫去新丰渡,所以个中事情,与他绝然无关。”
听到这儿,萧铣反而不惊讶了。毕竟他的崛起过程中,想对付他的人不是第一次了,当下下意识地便脱口而出:“怎么?是宇文述让你干的?”
“宇文大将军?怎么萧贤侄与宇文将军还有过节?光儿你怎么没和为父说过?”沈君道一愣神,随后闪过一丝悔恨,不过这种时候也不存在站队不站队的事儿,犹豫只会不好,一咬牙便直说了,“不是宇文述,当初是柳述让咱这么干的——柳述那时候还是内外侯官总管,依附于废太子,想对当时的晋王不利,抓一些晋王招降纳叛的把柄。”
萧铣马上反应过来是自己把话说急了:仔细想想,开皇十八年的时候宇文述都还没进京呢,他陷害自己个毛线啊,肯定是当时还没有丧失战斗力的**干的好事了。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世叔被任命为汉王府掾,就是为了这么一个区区路过新丰渡与小侄邂逅的机会?柳述和废太子还真看得起某啊。”
“并非如此——柳述建议废太子把老夫从文林馆学士的位置提拔到汉王府掾,主要的目的是监视汉王言行。当时汉王征伐高丽在即,太子一党不仅忌惮晋王名声素著,一样也忌惮颇得陛下、皇后宠爱的汉王立大功。让老夫担任汉王府掾,也是想就近搜集一些汉王的行止,万一汉王建功后好提供一些材料供废太子一党往汉王身上泼脏水。只是后来汉王讨伐高丽大败而回,便不用老夫发挥作用了。”
“这么说,当初世叔这个任命,废太子一党是本着主打窥伺汉王为主,顺带着看看能不能顺手也构陷一下晋王,可是如此?”
“确然如此。”
“既如此,今日世叔为何又为了这桩往事来向小侄坦白呢。”
“此一时,彼一时也。当时老夫也是身在人手,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废太子一党已倒,柳述的内外侯官总管职务也被陛下卸了,柳述安排的任务,自然没有再为他隐瞒的道理。更何况……之所以当初太子废立之后并没有马上找机会来和贤侄坦白,是因为贤侄马上被派到杭州去办差了,事务倥偬,不得机会。”
沈君道说的很委婉,但是萧铣是何等人精,一听马上就知道真意了——去年年初,刚刚完成太子废立、改元仁寿的时候,沈君道之所以没有马上找萧铣坦白,是因为萧铣被派了个苦差事,还是那种立了军令状完不成要受重罚的。这样一来,不知情的外人如沈君道,肯定以为萧铣是不受圣眷恩遇,才被这样像膏药一样贴来贴去做高危任务。若是萧铣从此一蹶不振,或者说失去了杨广的信赖,那么沈君道是否曾经暗中得罪过萧铣这桩事情就无关紧要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就不说好了。
如今,萧铣胜利完成任务归来,而且听说还又升了官,这样的话,只要萧铣在杨广面前的恩眷不衰,有朝一日萧铣肯定可以从内外侯官的体系中找出当年这些小事儿的记录,那样沈君道可就处境不妙了,还不如现在趁着没事儿的时候主动坦白、摆酒赔罪。
其实,以上这些也着实是沈君道内心所想,也着实被萧铣猜中了。可是沈君道还有最后一点顾虑,萧铣没有猜到,那便是:
如今天子杨坚在位,为了防止诸子亲王利用内外侯官的情报体系互相倾轧,所以立下了以相对中立的驸马执掌内外侯官总管的潜规则。杨坚已经六十岁了,天知道还有多久好活,等到几年后杨广即位……杨坚好歹还有好几个女儿,自然有好几个驸马,就算不是柳述做内外侯官总管,也还有备胎。而杨广为了显示和萧妃的恩爱,至今只有二子一女。沈君道通过沈光的途径不经意听说萧铣和南阳郡主走得很近,这若是新帝登基、就只得萧铣这一个驸马,还效法当今圣上的体例的话……那沈君道已经不敢往下想了。
所幸,萧铣不是睚眦必抱之人。短暂而令人焦虑的寂静之后,萧铣算是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挤出一个微笑,故作满不在乎地说:“那时候也是各为其主而已。何况虽然是柳述之命,但那时他毕竟是内外侯官总管,名义上可以监察朝廷百官。沈世叔听命而行,也是效忠朝廷而已,小侄又怎么会怪罪呢?”
“也不光是老夫如此,老夫也交代了复儿平素结交时记下贤侄言行,以及把光儿有时口无遮拦得来的消息也记载下来,用家书递给老夫,老夫才拿去给柳述交差——这事儿直到柳述被撤了内外侯官总管之后,才停下来。”
既然交代了那就彻底交代清楚,不然那就没意思了,因为沈君道自忖将来萧铣肯定可以查证到全部的情况的,说一半藏一半的话,事发之后就更加失去对方信任了。而且这样彻底交代,虽然把长子沈复也留下了污点,却好歹可以保护下全家中与萧铣关系最好的沈光,证明沈光确实是少年心性、任侠豪杰之人,没有出卖过朋友。只要萧铣和沈光的交情依旧,沈君道觉得也就值了。
“好了好了,这些事情休要再说——无论是世叔还是世兄,过去的事情就都过去了。”
“贤侄说得是!还是贤侄大度,如此老夫这次也好放心回并州归任了——对了,老夫在京师约摸可以留住十天,不知贤侄行程……若是方便,这几日还有想请。”
“某也要在京师住过元宵才启程,不过相请倒是不必了,今日已经如此丰盛,就不要再拘礼了。”
“既然贤侄繁忙,老夫也不强求——不过这里有些小意思,权当是给贤侄赔罪,还请不要推辞。”
沈君道说着,对那个此前一直在旁边闷头喝酒吃菜的、萧铣不认识的年轻人使了个眼色。那年轻人起身,不卑不亢地拿过一个看上去颇为沉重的匣子,恭恭敬敬地递给萧铣。
第七十八章 千年前的煤老板
萧铣看着面前那个看上去沉重的匣子,却没有贸然去接,只是盯着那个陌生的年轻人询问:“还未敢请问阁下……似乎不像是沈世叔的亲眷故旧吧。”
沈君道老着脸,赔笑说道:“这位武先生是并州后起之秀,老夫在并州认得的忘年交,极为急公好义,豪爽疏财。老夫原本身为府掾,并没甚权柄钱财,这两年来,颇多承蒙武先生行商接济。今日之席,想着向贤侄赔罪,原本宦囊羞涩,只怕失礼,武先生听说了事情因果,却是自告奋勇愿意相助——故而贤侄还请休嫌轻微。”
“竟是如此么……这种事儿,还有主动往里凑的。武先生还真是不拘小节啊。”听了沈君道的辩解,萧铣着实是有些不快的——既然是因为此前跟着内外侯官刺探自己、如今前来赔礼,哪有随随便便把朝廷机密龃龉泄露给外人知晓的道理?就算你是此前没钱,找人借了大笔钱,要取信于人,也不该把金主本人带来不是?
看了萧铣神色,沈君道也有点不知所措,回过头去看那姓武的年轻人,眼神中颇有埋怨之意。不过那人却不以为意,对沈君道拱拱手,随后便撇开对方,径直对萧铣说道:
“萧郎君不必嗔怪沈大人行事不密,只是既然借人钱财,某总要问个明白,沈大人如实相告后,是某刻意央求沈大人带某来混个人面的——自我介绍一下,某家武士彟,并州木材商人。年轻本小,又没有世家豪门可以投效,只能求托庇于官府要员,多认识一些人面也多条路子。此番听说沈大人认得萧郎君,故而印绽辞蠼崾怠!
这番厚脸皮的话从武士彟嘴里说出来,萧铣听了反而被气笑了:“你倒是自来熟,一点不客气啊。萧某此前不过是钱塘县令而已,品级比沈世叔还低不少,你还下这些本钱。”
武士彟丝毫不以为意,继续吹捧说:“谁不知官阶高下不重要,既然沈大人如此看重萧郎君,定然有萧郎君的过人之处。某是商人,有机会自然要想方设法结实——萧郎君不打开匣子看一下么?”
萧铣推却不过,觉得既然对方是个大白话的直来直去人,纵然还不熟,也没必要拿捏了,这种事情,总没有人用给人塞钱来陷害人的。
打开匣子瞥了一眼。好家伙,整整五十根十两的银铤,二十张五两一张的薄薄金叶子。加起来又是至少一两千贯钱的价值了。对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商人来说,着实是大手笔,而且也难为他哪里弄来这些银铤和金叶子。对于不拿契券文凭等物玩花样、全靠真金白银行贿的场合来说,这样的规格基本上也算是极限了。毕竟这些东西折算到后世的重量单位,连上盒子的话加起来也有五十斤重,再多只怕就不好拿了。
当然,说不定里面也有沈家自己出的一部分,当初萧铣在大兴最初展开雕版印刷书坊业务,捞取第一桶金的时候,也是借了沈家的名头,让沈家分润了其中很小一部分利润的,算是辛苦钱。饶是如此,到目前为止,沈家应该几千贯的家产还是积攒下了的,只不过不可能一下子拿出全家家产的近半数来回馈给萧铣赔礼罢了。
看了这些礼物,萧铣开始对这个武士彟有了几分兴趣,如果这人真是一个纯粹的商人的话,那应该是个胆子很大,敢于为钱铤而走险的人,居然为了结实一个比自己如今靠山还要有潜力的新靠山,就这么下本钱。
兴趣归兴趣,今日这场子,毕竟是沈君道一家给萧铣赔不是的场合,萧铣也不好和武士彟岔开了谈。当下也就按下这桩事情不提,和沈君道父子三人应酬一番,似乎裂痕已经完全弥合,大家就如老朋友一般不见外。
两坛新丰酒、五瓶三勒浆喝完,场子也算是散了,萧铣任沈光送父兄回府,他自己自回崇仁坊。临了时抽空给武士彟留了个帖子,说是若有兴趣,有空时可上门拜访。武士彟心领神会,大喜收下不提。
……
次日醒了酒,辰时末刻,便有府上下人禀报萧铣,说是有一个自称并州商人武士彟的人,拿着主人赏的帖子上门拜访,已经迎入内堂候着了。萧铣也不拿捏,收拾了一番便出去会客。
宾主落座奉茶,萧铣开门见山便问:“听说武先生在并州是做木材生意的?自古听闻秦陇、河东大木出名,秦汉六朝,宫室无不以秦陇、河东大木为梁柱,倒是门奇货可居的生意。”
“哪里当萧郎君奇货可居之称。某无豪门可托,不过是左右逢源,赚一些豪门指缝里漏出来的小钱罢了。先父早年是洛阳郡丞,某之上还有三位兄长。然而九年前分家析产,某少年无依,只得回了并州老家,拿本钱做些豆腐营生,苦些小钱。如是四年,苦是尽吃够了,得同乡许文宝指点,一起做些木材生意,如今只能算是薄有家资。”
“武先生真是痛快之人,萧某随口相询,武先生却是问一答三:你便不问一下萧某准你上门拜见,所为何事么。”
“某一介商人,有幸结识了萧郎君,又得萧郎君相招,定然是有用得着某的地方了。既如此,怎敢不尽心竭力,展示某营商之不易,也好教萧郎君知我本事。此时若是拿捏不说,只怕萧郎君转头便另请高明了吧。”
萧铣哑然失笑:“如此说来,你来的时候便是知道某有些生意想商量着请你做了?有勇有谋,是个人物。既如此,你便说说你在并州做大木生意时的手段,也好让萧某看看你是否有这个才能合用。”
“如此,某便不客气了——要说做秦陇、河东的大木生意,无非也就是那么两点:眼光要准,胆子要大。朝廷禁山泽之利为国有,寻常木料百姓私下樵采,只要不逾制,尽可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