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锦劫-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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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住步子,不再向前,唇角抿紧着看着远处嫩绿的树苗,两个手指头把折扇捏的咔啦咔啦地响。
我亦停住,恭恭敬敬地停在他身后,下人就该有下人的样子,方才我已经逾距了。
半晌,我才听到他问:“你叫作什么名字?”
我熟稔地答:“夏生。”他又沉默了。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才听到他背对着我轻道:“我叫宇文谦。”他转眼凝着我,一抹深到极致的浓黑隐藏在俊秀的眼目里,重复问道:“记住了没?”
我怔住,本没想过他会告诉我他自己的名字。这以下犯上之罪可来的大了,只得拼命点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他这才又换上了温和的笑容,看着不怎么舒服但是降低人警戒的笑容:“记住了就好,走吧。”
不知觉间已走到了雕花的廊柱旁边,再往里就是主子用的书房,我探头往里一瞧,小小一个院落熙熙攘攘挤了十多个少年,个个楚楚娇弱穿金戴银的,这后宫真不是盖的,再低头瞧瞧自己一身素净,在这么金灿灿的一片里反而显得出挑。
数一数,正好十二个,看来就差我了。
宇文谦先走了进去,朗声叫了句“三哥”,便听那日的懒散散声音飘入耳中:“四弟么,怎么这么迟?”
宇文谦笑道:“路上碰见了熟人。耽搁了一会。”真高,这么一句话就替我开脱了迟刻的罪。我该感激的。
我这才走进去,看到那日的男子,他仍是穿着家常服,只不过换了象牙白色,漂亮的凤眼淡淡扫我:“是他?”
我忙低头行大礼:“熟人算不上……”
“谈得来而已。”那边那位狐狸赶紧接话。
我只感觉原主子的眼光落在脖子上,似有千斤压得我抬不起头,许久才听他轻轻笑了一声。
“起来吧。”他说,我站起身,看到他勾起的唇有几分邪气,幽深眼里全是审视和探究,赶紧又低了头。
“一直病恹恹的,今天总算喜庆了点,脸上有了点血色。”我听到那边有人小声说,抬眼一看,只看到身姿妖娆的美少年一群,却找不出是哪个说的话。
“小的的贺礼……这就呈上……”我懒得追究是谁刺我了,赶紧办了正事是正经。
“拿上来吧。”他还是那么不冷不淡的慵懒口气。
我回头找茗竹:“拿过来。”
他犹豫了一下,这才从袖子里抖出一块折得平平整整的白绢,隐隐的墨迹透了出来,鲜明素净。
我一把夺过了起身走过去,双手奉上:“请爷过目。”
身边叽叽喳喳又是一片唏嘘——“白色?怎么能选白色?”“这也太寒酸了些……”
选白色只是因为“黑白分明”,看着突出主题,倒真没考虑到吉利不吉利的环节。
转头望去,宇文谦也是一脸震慑了似的惊讶,倒是收了礼的人没什么大表示,缓缓展开扫过一眼,脸色这才微微一变。
不过那也只是一瞬的事儿,他很快就恢复了平淡,把绢帛一合,若无其事地扔给后面的仆从。
“父皇今晚会来么。”我听见他淡淡地问身边的宇文谦。
“会来。”宇文谦颔首:“三哥二十岁的生辰,父皇一定会来。”
原来他二十岁了。怎么还没懂事。
他们俩往书房里走,有人告诉我,可以回去了。
我有些忐忑地又往书房里看,方才他的表情,我真的不确定他是否接受白绢上写的意思。
“三哥,”宇文谦的声音飘缈不定地沉浮:“你还要和父皇斗气到什么时候……”
隐隐约约地,我听到他懒懒地回——
“到他肯向我道歉为止。”_
九 命虽不值钱;但也是命
他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办,我正好乐得清闲。以前工作的时候有人跟我说——“夏生,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不会讨好领导。”我笑笑不说什么,我不是不会,我是懒得。
我看着三皇子背影的余光,他和宇文谦不同,不同在他骨子里的那股骄傲。我不确定他一定就会被那绢帛上的条件吸引,毕竟他是皇子,要找个心甘情愿服从这些条款的人太容易了。
宇文谦进屋前回头看我,眼光柔和的很。我一时没转开视线,和他对视了,他的笑容一下刻进了心里,我心里头一震。
他显然没料到会跟我对视,表情一僵,还是展开眉宇笑了,这次笑得和刚才的意味不同,却一样夺人眼目,意味深长。
莫名其妙,他意味深长个什么?
我转而狠狠剜他一眼,用我剜茗竹的眼神,转身就走了。
边走我边在费解——我怎么会有这么大胆子,我谨慎到了现在,居然敢对着四皇子抛白眼,我真是被惯坏了。谁叫他没事脾气那么好?
接下来就没我们这种人什么事儿了,我于是跑去屋里想睡一觉,进去了才发现蝶衣坐在桌边上,一针一线地拿着我的被子替我补。
我挑帘子走进去,看着她穿针引线:“不错不错,将来这被子就给你当嫁妆了。”
她脸一红,把针往旁边一放,身子别了过去:“公子说哪里话,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眨眨眼:“茗竹看我这被子淌了好久的口水,你当了嫁妆他铁定愿意娶你。”她咬着下唇把被子扔回床上去,佯怒道:“不补了。您就拿我打趣吧。”
我笑笑,指着她手腕上一只小虎头的红线挂饰道:“别气了。我错了还不行?这是茗竹送你的?”
她瞥了一眼,脸又烧了起来,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脖颈也垂的低低。
我继续微笑:“那敢情好。茗竹还挺会挑,这小花猫长得真威风。”她起身跺脚:“您……您……您怎么这么讨……”我勾着嘴角接话:“讨人喜欢?怎么?现在才发现,喜欢上我了?那可不成,不说别的,我只喜欢男的。”她说不过我,气得起身夺门而出。
我就爱这么逗人,越容易怒的我越爱逗,忍都忍不住。说起来那个白发师父也被我逗过,可惜我再也逗不着他了。谁叫我招人烦呢,没辙。
我靠在被褥上,没一会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黑了,我一起身发觉有什么不对,我怎么睡在这么大的床上?歪头一看差点没吓死过去,满目琳琅的全是珠宝古董,杯水画屏间香雾袅袅,连身下垫的都是细腻凉滑的鸾凤丝锦,我正寻思着是不是又给穿越了,旁边走过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挽了双鬟很是乖巧,对我说:“十三公子醒了?三爷叫别吵醒你,让你自己醒了乖乖等他回来,晚上伺候他侍寝。”
我一愣反应过来,原来是被人给运过来了,难怪一睁眼睛怎么看怎么不对。
这种设施,我是排都排不上的,自从穿过来,我吃的是最次的,穿的是最烂的,这一下就给我提升了好几个层次,我能不惊讶么。
看来我已经赢了一半,起码生命不会有危险。现在还剩下另一半,就是怎么跟他周旋。
还没等思索完,那绘了簪花仕女的屏风被人往外移开了一些,一双皂青的靴子步过来,顺着往上看对上一双凤眼,隐隐地妖艳。
真是个祸水。我连忙低下头去,下床准备行大礼。
只听头顶冷冷地一声:“不必了。”
还没来及反应,就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绢,重重往桌子上一拍——“有胆子跟我闹这个,没胆子不行大礼?你倒说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可不可以把他的反应归结为恼羞成怒?因为被我说准了心事而恼羞成怒?像他这么骄傲的人,一定不会透露这些给别人的。堂堂三皇子只是因为赌气就这么委屈自个儿,我想他不愿意任何人知道,哪怕心腹也不行。怪不得他不找个假扮的男宠,还真是要面子。
我不抬头看他,说我自己的:“这……小的只是想向三爷讨个交易。”
“交易?”他冷笑:“你是什么东西,跟我交易?梦做得不小啊。”
我也不恼,淡淡笑了笑:“做梦也要有个源头。小的只是看出来了您不喜欢男宠。”
他的冷笑就没下去过:“看出来的人是有,这么明目张胆跟我提出来的,你还是第一个。”
我摇头:“我这种身份的看出来,您才该庆幸,否则要委屈自己到什么时候?”他似乎僵直了一下脊背,不过也许是我眼花。
半晌,我听到他掩藏了喜怒的声音:“你就那么确定我不会杀了你?”
我躬身再揖:“很不确定。可若不赌,就必输无疑。小的虽人低命贱,却也需要这贱命撑着胆量。”他没说话。
那块白绢就搁在桌上,我偷眼瞥过去,发现他锁了英眉,正若有所思地审视着。怒容已经收了,我就说过他是个聪明人,只是太过骄傲,太过幼稚,被我抓了把柄。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你从哪学来这么缜密的书文?”
其实我也没写什么,就是列了原因——他并不喜欢男人,然后按“甲方什么什么,乙方什么什么”的格式写了个合同式的协议,他要是愿意,就按上大印,不愿意,就捏死我。
“三爷莫不是忘了小人也念过书。”我说:“是家师所授……可惜现在已不知行踪了。”
他脸上的冰霜罩了N厚,看来这么不知死活试探他底线的人,我是头一个。先是揭他的短,又用很明显的胡说八道来忽悠他的问题,我估计他要翻脸了。
可过了很久他也没有爆发,只深深看了我一眼:“说罢,你要什么。”
我心底松了口气,有了这句话,说明他已经动摇了。
我深吸一口气,抬眼直视他深不见底的幽幽凤眼:“小人只要两样东西。”
“说下去。”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表情恨恨的,谁被摆了一道都会这样。
“第一,要三块免死金牌。”电视里都这么演的。
他面色一沉:“那是什么东西!宫中没有这种东西!”
我改口:“那就是饶小人三次不死的机会,要有实物为证,口说无凭。”这对他应该不难办到,何况也不损他的任何利益。
“……”他没了话说,冷哼了一声:“还有呢。”
“两年后的自由之身。”今年他已经二十,若到二十二岁必定会成婚,他如此胡闹已有了三年之久,五年应是极限,假如他还对皇位有一丝一毫的兴趣,就不会放任自己这般。
不过我也只是推测而已。
气氛一瞬间凝滞得没有一丝风的流动,他坐在桌边铁青着脸看着我这个胆大包天的奴才,不,我连奴才都不如,我是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男宠。
我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开口打破沉寂:“三爷若是不愿意,小人这就回去取三尺白绫。”说罢,抬脚便走。
脚还没跨出五步,便听身后沉沉的一声:“回来。”一声鸣锣蓦地自遥远处响荡过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十 装也要装像一点。您的演技呢
他临桌坐着,虚着眼睛恶狠狠地看我,半晌居然舒缓了表情,看不清意义地笑了一笑。
“四弟找我讨你,果然不是没有理由。”
我一时没弄明白他话中何意,眼睛瞪大了一圈:“您……您说什么?找您……讨我?”
他恶毒地只是微笑:“你装什么?不是老早就勾搭上了?还是要帮你立个忠贞牌坊?”
这话说得好玩儿,我才醒了几日?又哪里来的“老早就勾搭上”?搬弄是非也不是这么个搬弄法。
我点点头,对他说:“没错。四爷托梦给我来着,您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前阵子昏迷的时候,我们就在梦里认识。”白痴都能听出来我是在刺他,他哼一声别过脸只装听不见。
“你可别招惹他,别看他对谁都客气……”他顿了顿,不欲继续这个话题,站起身来慢慢走到我身边,脸上的笑容只是让人害怕,没有一丁点的温度。
我正在想他要干吗,就见一根保养的极好的修长指尖点上脖颈,微微一曲,指甲立刻陷入肉里,我没防备,强制压下惊呼,却疼得手都抖了。
“您……”我感觉那指甲只绞缠着往肉里钻,好似报复一般越来越深,越来越使劲。
“这就算答应了你,还不快磕头谢赏?”他弯下腰来在我耳边吞吐着呼吸,轻轻地撩拨般地道:“既是做戏,就要做的像一些,沁霜身上可从没留下过什么青青紫紫的痕迹,你是头一个。”
我颤抖着说不出话来,脖颈间渗出血点——假吻痕,有这么假的吻痕么?!肉几乎要被他掐下来一块,他想证明什么?证明不会被任何人玩弄在股掌间么?可我们毕竟是交易,互利互惠,他有必要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