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锦劫-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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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我躺在那里,神智是清醒的,眼前却是漆黑的。我有意识却动不了一根手指头,连睁眼都没有力气,声音倒是能听见,肌肤也能感觉出凉热来,可就是无法行动如常。我知道这件事听上去很像笑话,我莫不是被鬼压床了?居然动不了,真让人绝望。
清晰的说话声传进耳朵里,我分辨出是二老爷子久违的声音:“戚大夫。这回麻烦您了。你看小儿……什么时候能醒的过来?”他的音色在其他人面前居然这么严肃,我想笑可惜使不上劲。
“体内毒素已一应逼出。等身体各处回暖便能行动……”戚回风顿了顿:“令公子应还在昏迷,所以不碍事的。”
二老爷子把咬牙切齿进行到底:“究竟是谁下这般的毒手,我沈成天绝不放过他。”戚回风似在浅笑:“沈老爷息怒,令公子既然无恙,又何必与忧王爷对上?”算他说了句人话,沈老爷子他可别一时冲动把自己饭碗给砸了。
“戚大夫,照您看……究竟是哪儿的问题?”老爷子不依不饶。戚回风道:“令公子佩在腰间的绿玉,上有慢性寒毒,沾上身体便借体温入肤,直至渗透骨髓……无药可救。”别说老爷子了,我听得都是一抖,世间还有这种东西,可算长见识了。
老爷子似乎被震撼到了,屋里一时寂静,无人说话。最无聊的其实是我,他们说说话我也好找个乐子,否则干躺在这儿,我都觉得自己像植物人。
“沈老爷,在下还需再施一遍针,可否请您回避……”戚回风终于开口,只不过是下的逐客令。然后我听见凳子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老爷子忙不迭地起身:“好说好说。我明日再来便是。”之后便是远去的脚步声和一声门响。除非戚回风自言自语,否则免费的广播剧我是听不到了。
不单如此,他方才好像说还要再施一遍针。那种细致入微的疼痛我还要再承受一次。我突然觉得自己清醒的这么早并不是什么好事。
戚回风走路一向无声无息,我只能凭拂过面颊的一阵凉风和突然凹陷下去的被褥判断他已坐到了身边来,完了完了,要挨扎了,我在心里头郁闷地作准备活动。
手腕上一热已被什么触到。是银针么?不是,因为不会有分五个杈的银针,这分明就是一只手。很豪情万丈地一下子就把我的手腕攥住了。
“还好,我来的还算及时。”他喃喃地开始说话,难道是在对我说?我屏住了呼吸!
“你当时那么说我,我真的很气。但一个人都被说成那样,怎么还有脸回去。要不是宇文忧亲来找我,也许你就没救了……”话音停顿,他紧一紧攥着我的手指,另一只手也跟上来,居然开始绕我的头发:“你说可不可笑,竟是宇文忧来求我救你,他不看好自己的内人,把你禁了足,到头来你被害了还要来求我。这种人,我是绝不允许他再靠近你的,所以我告诉他,你的命我一定会救,但作为交换不许他再强迫你一次。”
说到这里,他声音很轻软地叹息了一声。
“本来是想叫他不许再见你的……终究还是没狠下心来。如果我那么做,你会恨我吧。”他声音苦涩:“你心里还是有他的影子,而我一直什么也不是。”
我突然发现我提前清醒,真的不是什么好事。为什么我一定要听这些?我别无选择地躺在这里,让他把所有的答案所有的心声都残忍地摊在我面前,没办法逃避。逃避是不好的,但是就算不逃避也换不回想要的,还不如掩耳盗铃来的方便轻松。
额上灼热,他的呼吸忽近,我想瑟缩一下无奈身不能动,由着他把温热柔软的双唇放到额上。停留着然后缓慢地下滑,滑过眼睑和鼻梁,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住。终是缓缓地离开。
“我真是傻透了。”我听见他低声自语,然后匆匆起身离去。门空旷地响一声,心里重重黑影簌簌地闪动,我开始看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迟疑了很久我决定干脆当自己没清醒过,什么事都是这样,以为装不知道就好,人总是喜欢自欺欺人。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已经元气十足,一睁眼就看到喜乐怯生生的小模样,顿时心情大好。没道理我老要为了那点破事心烦意乱,现在只要不是那几个人,我看谁都那么顺眼。
“喜乐,有没有吃的。你家少爷要饿死了。”我撑起半个身子。不料她却愤愤地看着我:“少爷,不是奴婢说您,您再这样,老爷有再大的本事也保不了您,您就不能……”我不耐地打断:“行了行了,别一见面就三姑六婆地教训这些。”她被我呵斥住,愣了片刻眼眶一红。糟糕,我话又说重了?
我赶紧岔开话题:“那什么,先给我拿点吃的来吧。人肚子饿着心情就差。”她没说什么地出去了,半晌端来漱口水和莲子粥来。真诚坦然地看着我吃:“少爷,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该那样说话。”
我含着粥含糊不清地道:“没什么没什么,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她脸一红拿眼角羞涩地看我:“奴婢还要谢谢您……谢谢您把戚大夫给请来了……”
我喉头一噎,被一口粥呛到。顿时大咳起来,她这么说我又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似梦非梦的一段。喜乐见状惶急地来扶我:“少爷,怎么了?慢点慢点,奴婢……不和你说话了。”我心虚地低头:“我没事。戚大夫……现在人呢?”
喜乐被我那么一咳,刺激得没了心情,刷白着脸道:“戚大夫在正堂和老爷他们说着话呢。听说皇上那头派人来过了。”皇上那头?这当口派人来沈家干什么,难道是沈蝶心的事?那也至于闹到皇上那,不至于吧。
二十三
我起身下床:“给我换衣裳。”喜乐急道:“少爷,您粥还没喝完……”这当口还有心情喝粥?皇上现下派人来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不得去搞清楚么。
她拿我没辙,接过碗放下帮我换衣,边换边嘱咐:“那些事由老爷们来办就好了,您刚刚病愈,经不起这样折腾……”话还没说完,我已经往外面走了,顺便舒展一下筋骨:“那碗粥给我留着,回来还要喝热乎的。”
依稀感觉到喜乐在身后以鄙视的眼神白了我数眼。
雪小了下来,但还是细细密密落满了院子。薄薄的一层铺在地面上好似霜降。我正准备穿过院子往正厅走,忽然瞧着路中央站着什么人,雪飘飘忽忽纷落在他周围,他转过身来,竟然是……戚回风。
“你……”我吓了一大跳在原地定住,他不是在正厅里和老爷子说话么?
“才醒过来怎么就出来了?现在身子上感觉如何?”他若无其事地问我,清冷的眉睫上沾了细雪,有如净莲。
难道昨天他唠叨了那么长一大段苦情话都是我在做梦不成?我平定一下心神,冲他笑笑:“好多了。我,我去找我家老爷子。”我怎么结巴上了我,奇怪。
他也淡淡地一笑,指尖抬上去拭掉眉间雪水:“我才从他那儿回来,有什么要问的,你不妨问我。”顿了顿,他放下手来:“是皇上的事么?”
我点头,猜也猜得出来吧。还没等张口问,又听他说了句:“哪个奴才多口让你把这消息听了去?真不懂事。”我愣了一下:“我总要知道的。”他强词夺理道:“起码现下得让你安心歇息。这还下着雪……”我微微汗了一下,我看上去有那么娇贵么。
“行行行,你总是有理的。”我没辙,举手投降。他的笑意仿佛蝶翅般轻扬起来:“先回屋去躺着,我来告诉你。”桃花眼里的光线匀开,月华似的美。我一下想到昨夜的那番话来,不敢多看,掉头乖乖地往回走。
推开门的时候喜乐还在屋里收拾着,见我摇摇晃晃地走回来吓了一跳,伸手去捂胸口:“怎么这么快?!该不是伤着了哪……”话没说完,戚回风跟在我身后出现,他比我高一个头,看上去更加显眼。
喜乐讶然不语,蓦地低下头去微不可闻地道:“戚……戚大夫……”戚回风冲她点头:“你先下去吧,我和沈公子有话要说。”喜乐怯怯地点头,干净利索地一溜跑出去,我就纳闷了,我支使她的时候她从没这么利落过。
他反身关上门,随后淡淡地一指床铺:“躺上去,被子盖好。”我被他的语气郁闷到,小声分辩:“可是我才从那上面下来……”他置若罔闻地走过来,单手就把我提起来,往床铺上一摔:“我是大夫,我说了算。”来不及再做多余的动作,叠得整齐的被子又被他抖开来迎头压下。
我坐在床头上搞不清楚状况,那边厢手腕已经被他握住细细地诊脉。半晌我看见他松了口气,冰魄似的表情这才缓下来:“还好没事。你知不知道你中的是寒毒,大冷天这么冒冒失失跑出去,是嫌活的太舒畅了?”他在生什么气,我这不是不知道么。
我干咳一声,言归正传:“是我不对,给你添麻烦了我道歉。不过皇上派人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目光里的寒意一下大盛,收回了手来,紧盯着远处若有所思:“皇上想要见你……这一次,确是我做的过了。”
我听得云里雾里:“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他抿紧了唇不说话,好久才轻轻地道:“早先的时候我递了份请愿,说要隐居还乡,不再行医。可前些天突然得知你中了寒毒,而药引中有一样莲落,只有皇上他手中才有。去求皇上的时候估计太过于情急……致使他想见见你究竟是何人……”他叹息,语焉不详地说:“这……也怪我没摆正态度。第一次沈家是拿条件和皇上交换我才肯来,这一次的表现,实在太反常了。”
我也想叹息,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我。
“你闯的祸,给我负起责任来。”我伸手大义凛然地指戚回风的鼻尖:“皇上怎么会对我起好奇心?见我又要干吗?”他避开我的目光:“当时我太不冷静了,可能皇上……没见过我对任何人这样过。”我手指一颤,缓缓放下来,一时也没了话说。
“皇上说是什么时候?”半晌,我问出声来。他的神情恢复了轻柔冷淡:“大概是……你身子差不多痊愈的时候。”身体痊愈意味着戚回风也要离开,也就是说,我将和他一起回宫去。这样也好,总归我是需要他帮忙的。
“你放心。皇上就是要见见你,只要不被他瞧出什么,应该不会有事。”他还有工夫安慰我。我斜眼瞥他一下:“你不如担心担心自己。你觉得他能放了你,让你就这么舒舒服服回去隐居?”他眉目轻敛,绽放出冰凉的微笑来:“我和他有约在先,我没有违背,他也必须履行不可。”随他的便了,他们之间的事情我并不想多管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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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那日慌慌张张跑出门去被冷风一吹,真如戚回风说的那般些微发了热。我倒是没什么的,只是把老爷子急了个半死,一日二十四时轮班换人,流水线作业,连解手都有专人接送。我本打算趁着这几天空闲出门逛逛街赏赏雪的,这么一来也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戚回风进来看我的时候,我身边正好换到了一位格外严厉的丫鬟姐姐。他在门口愣了一愣,还是若无其事地进来,把药方子放在桌上,吩咐那丫鬟道:“你先下去。”
丫鬟也愣了一愣:“戚大夫,老爷说过不能走开的。您看这要有个闪失……”戚回风不耐地挥手:“我在这儿能有什么闪失,你出去便是。”见她迟疑,又加上一句:“追究起来我自会和沈老爷说清楚。”丫鬟这才咬咬下唇,福身退下了。
她这一走,屋里僵硬的空气顿时缓和不少。我舒展四肢大声叹气:“唉唉唉……这可憋死我了。”戚回风施施然地笑道:“我说过叫你不要乱跑的。”是有这么回事,可你说的一点紧张感都没有,我哪能当回事。
我伸手去揉麻木的双腿,无意中抬头,却见他黯沉的黑瞳孔紧紧锁着我,若有所思。我被那眼神看的发毛,结结巴巴问一句:“怎……怎么了?”他这才回过神来,温和地冲我笑笑:“看你这样子……想出去了是不是?”
我使劲点头:“是这么回事,可我家老爷子这次真铁了心看死了我。”他乐不可支:“你就欠被人这么看着。”
我斜眼瞥他:“敢情你大老远跑过来嘲笑我来着。那还真是敬谢不敏了。”他托着下巴,还是笑笑地看我,我又一次浑身发毛。
“你就不想求我带你出去转转?”因为托着腮,他说出的话带点鼻音,有些慵懒:“现下沈家老爷能信得过的人,大概只有我了吧。”对啊,好象老爷子特别信任他,若他说带着我出去,那肯定是没问题的事。
我还在原地愣神,只见他给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