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旧时光-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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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又觉得从沈屾的表情里读出了点其他的东西,甚至有些恨意,不是不强烈。为什么会是恨?
也许是想多了。余周周摇摇头。
但是怎么会是想多了呢?此刻的六班,简直比一开始还要紧张压抑十倍,这样子上场,不砸锅都奇了怪了。
还在忧国忧民的余周周被温淼一胳膊肘拐回了现实,抬起头,台上的灯光已经暗了下来,只有两束追光打在舞台中央的两个人身上。
果然是主场作战,大手笔。
舞台中央的女孩子身着浅蓝色小礼服,做成了卷发,笑容明媚,余周周一时有些恍然。
而背对着余周周方向的男孩则披着白色的斗篷戴着礼帽,她看了看柔美背景音乐中正在对视的两人,侧过脸问温淼,“cosplay?”
“什么?”
“我是说……那个是怪盗基德吗?”
温淼白了她一眼,“去吃大便吧!人家在演罗密欧与朱丽叶,小型舞台剧!”
余周周叹气,情痴罗密欧怎么穿得像侠盗罗宾汉似的。
然而当男孩子开口说话的时候,余周周终于没有办法在背后腹诽什么了。标准的英式发音,还有那熟悉的嗓音。余周周并不很习惯这个家伙一本正经的讲话声,在她的印象里,这种嗓音应该是气急败坏的,得意洋洋的,别扭却真诚的,亲切的,美好的。
不够她从来就不否认,这个家伙一直都有站在台上统率众人光芒万丈的能力。从她和他第一次站在一起读课文的时候,她就格外清楚这一点。
只要他认真起来。
罗密欧和朱丽叶的台词基本上没有几个人能听懂,温淼沉浸在剧情里面的时候,余周周在旁边好死不死地来了一句,莎士比亚真啰嗦。
追光熄灭,舞台灯光重新亮起,全场掌声如潮。怪盗基德牵着朱丽叶,摘下礼帽俏皮地朝观众弯腰行礼,温淼有些赞叹又有些羡慕地微笑着,余光却注意着表情凝重目光专注的余周周。
他从来没有在余周周眼睛里面看到过那样的小火苗。
师大附中的公开课结束的时候,礼堂里面迎来了第一个小□。二年一班的同学们笑盈盈地鞠躬退场,让接下来上场的班级黯然失色,屡屡出错,一路平淡无奇地收场。
还有两个班级,接下来就是余周周他们班。大家已经等待了接近两个小时,紧张兮兮,士气低落。温淼愈加紧张。他不想告诉余周周,他有些妒忌刚才那个罗密欧。平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卑丢脸,虽然他还没有上台。
我不在乎。温淼告诉自己。他一直对自己说,凡事只要差不多就可以了。
真的就可以了吗?只是这样而已嘛?
沈屾冷若冰霜地盯着地板絮絮叨叨地背词,再一次卡壳在同一个地方,阴冷的礼堂里面,她的额头竟然渗出了细密的汗。
结束了梦游的余周周突然站起身。
沈屾和温淼都吓了一跳,余周周盯着他俩的眼睛,眉头微蹙,有种奔赴刑场的意味。
“周周……“
“走,陪我去上厕所。”
“你说什么?”沈屾第一次对余周周说了“借过”以外的话。
“我说,”余周周用不容反驳的威严,再次重复,“你们俩,跟我去上厕所!”
… … … … … … … … … … … … … … … … … … … … … …
温淼从男厕所出来,站在女厕所门口靠在墙上等待。第一次被女生拉出来一起上厕所,还好没有被拉进同一个厕所。
余周周就是个疯子。他在心里恨恨地骂。
从厕所走出来的余周周却拉住了他们两个人的袖子,说,“先别回去。”
“你到底要干什么?”沈屾的表情有些不耐烦。原本应该在一旁起哄“哇哇哇第一名第二名打起来了”的温淼却没有力气再关注她们。
“你们俩是不是很紧张?”
“我不紧张。”沈屾偏过头,“有什么好紧张的。”
温淼却极为老实地点了点头,“我紧张。我害怕一会儿手一滑就把玻璃瓶子打碎了。”
余周周紧抓着他们的袖子不放手,“所以,来,我们推墙吧。”
“你干嘛?你吃饱了撑的啊,我看你倒是不紧张,你精神错乱!”温淼甩开她的手,气鼓鼓地就要往会场里面走。
“我说真的,”余周周没有恼怒,她心平气和地解释道,“以前在书里面看到过,弓步站立,双手使劲儿地推墙,可以收紧小腹的肌肉,能非常有效地抑制紧张情绪,真的!”
她一脸殷切地望着温淼,朝沈屾方向使了个眼色。温淼知道,沈屾负责的“研究光在不同材质液体中的折射率大小”的实验是整次公开课的第一个实验,是开门红还是当场砸锅,这会影响到所有人的情绪。
温淼有些理解余周周疯狂的举动了。从来不好意思向沈屾搭讪的她,这次竟然豁出去了,不知道是不是也被师大附中的表现刺激到了。
“好……”温淼点点头,对沈屾笑笑,“咱们卖她个面子吧,估计是她自己紧张,不好意思推墙,非拽着咱们……反正这儿也没人,就……就推一下……”
真他妈傻到家了。温淼说完这一席话,撇开头不理会余周周感激的目光。
于是三个人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确认走廊里没人了之后,以余周周为中心,并排而立,平举双手,走到雪白的墙壁前。
“一定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就当做这堵墙是真的能推动一样,记住哦,一定要使劲儿!”
她说完之后就第一个冲上去推了。温淼张大嘴巴,他从沈屾惊讶的目光里面也看到了同一个词。
大白痴。
然而余周周旁若无人全情投入面目狰狞两颊绯红的样子却感染了他们。温淼笑着跑到余周周身边,弓着步埋着头开始用最大的力气推墙,不经意偏过头看见沈屾也在一旁沉默地推着,面色沉静,不像余周周那么狰狞,然而太阳穴附近一跳一跳的青筋却说明了她真的用了很大的力气。
“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余周周第一个败退下来,擦了擦额角的汗。
然后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仍然坚持不懈地在推着墙,似乎要把刚才那种紧张和自卑的情绪一股脑揉进墙皮里。
终于结束后的沈屾喘着粗气,朝余周周笑了一下,很短暂的一瞬,却非常温柔。
而温淼则真的感觉到了一种重获新生的轻松感,胸口压抑着的情绪一扫而空,他咧着大嘴笑得开怀。
“喂,周周,”温淼越叫越顺口,“真的很有用啊,你从哪儿知道的这些稀奇古怪的招数……”
他停下来,忽然发现就在他们三个背后,站着一个抱着礼帽拎着斗篷的英俊少年,挺括的白衬衫,疏朗的眉目,还有……冷冰冰的神情。
是刚才的罗密欧。
“你们在做什么?”
沈屾立刻低下头,不知道是因为羞愧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温淼看到余周周张大嘴巴,一副偷地瓜被人当场抓到的表情,甚至有些过分的惊恐。
“我们……”
温淼动了动嘴巴,想要解释一下,毕竟自己在人家的学校里面胡闹,说来说去都有些理亏。
可是少年只是盯着余周周,好像他和沈屾根本不存在一样。
而且,目光非常凶恶阴沉。
靠,不就是推了你们学校的墙吗,凶什么凶,拽个屁!温淼往余周周身前一挡,刚要开口理论,少年却低下头,声音有些发涩。
“余周周,我问你呢,你推墙干什么?”
安静的走廊像一条漫长的时光隧道,只有尽头有一扇窗,透过熹微的灰白色的光。少年逆光而立,谁都看不清他的表情。
原来他们认识。温淼忽然觉得,自己已经被淡化到和墙壁一样苍白了。那种带着凉意的沉默空气把四个人都温柔地包裹在了其中。
划破这团空气的,是从温淼背后走过来的余周周。
她带着一脸谄媚而极不真诚的表情,伸出左手轻轻抚摸着墙壁,好像是在给一只大狗顺毛。
“我们只是顺手做点好事……”
少年脸上浮现出有些讥讽的表情,仿佛在说,撒谎精,接着瞎编啊。
“是嘛,做什么好事需要三个人一起推墙啊?”他挑着眉毛笑。
余周周非常淡定地笑了,劈手一指墙面。
“因为我们发现,你们学校的墙有点歪。”
台下的不全是猪
ˇ台下的不全是猪ˇ “余周周你去死吧……”温淼声音小的像蚊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咬着牙。
“我怎么没看出来墙歪了?!”林杨终于撕下了罗密欧的那张忧伤的脸,声音也不再优雅自持——余周周忽然感觉到心底一阵轻松。
这才是她所知道的那个林杨。
“因为……”余周周歪头看看笔直的白墙,“因为刚才我们已经把它正过来了啊……”
有那么一瞬间,余周周甚至觉得林杨就要扑上来咬自己了。
每当她看到他,心里就会有些复杂的慌乱,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统统脱离正常的轨道。又或者说,是她故意的,故意把话题都引向最远端,好像这样子就可以避开他们之间的那一大团愁肠百结。
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用饭盒、卫生巾、少了一句祝福的同学录,以各种奇奇怪怪的机缘巧合抹平时间的鸿沟,把最初的彼此粘合在一起。
余周周没有看到温淼的鄙视目光,也没看到沈屾眉眼间的错愕。她依然毫不在乎地笑着,眼睛却有些紧张地盯着眼前的林杨。
林杨没有笑。在有些漫长的沉默里,他像只小兽,一点点收敛起受伤时候立起的毛发和突出的利爪,只是微微眯了眼睛,安然和余周周对峙,带着一丝凛冽的味道。
余周周所知道的那个气急败坏的林杨,只出现了几秒钟,就隐没在了歪墙之中。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林杨笑了,可是这笑容一丁点都不温暖明亮。
余周周扬起眉毛,胸口有些堵得慌,但却没有反驳。
“你都多大了,还找这种借口,以为自己小学没毕业啊?”
“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没影了,现在不知道从哪个旮旯冒出来,就又开始用你那点小聪明糊弄人欺负人?”
林杨抱着胳膊倚墙站立,每一句话都语气平缓,甚至带着点不屑的笑容,只是尾音处轻轻的颤抖泄露了一丝真正的情绪。
温淼愣住了,他看到三分钟前还如同女王般掌控着全局的余周周此刻已经低下了头,脸庞微红,看不清表情,只有马尾辫还高高地翘着,像只不肯认输的喜鹊。
原本在得知罗密欧和余周周认识的时候,他就开始知趣地保持沉默,然而这一刻实在按捺不住了。
“我们又没把你们学校的破墙推倒,你管我为什么推墙?我他妈的就乐意推,干你屁事?戴个礼帽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是不是?我他妈的今天就看你不顺眼了……”
“温淼!”
余周周拉住了温淼,冰冷汗湿的手指敷在温淼撸起了袖子的小臂上,让他浑身一激灵,发了一半的脾气瞬间瘪了下去。
“别说了,走吧。”余周周朝温淼摇摇头,就垂眼越过林杨朝着会场走过去,擦身而过的瞬间,手腕就被狠狠地捏住了。
“我还没说完呢,你想走就走?”林杨的脸颊有些红,眼睛明亮得吓人。
看到一旁的温淼眉头一皱正要冲上来,林杨只是淡淡地摆摆手,“那个同学,你冷静点,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跟你没关系。”
温淼刚迈出去的步子还悬在半空,只得停在那里,表情半是凶狠半是尴尬。
林杨的个子已经比余周周高了大半个头,余周周也不挣扎,只是抬起头安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初长成的青葱少年,他的变化如此之大,陌生的不仅仅是需要她微微仰视的身高。
然而很长时间,林杨却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问。
你为什么不来师大附中,你怎么都不跟我联系,你跑到哪儿去了?
他可以打电话给余婷婷,她们毕竟是表姐妹,一定能找到她——可是他没有。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的消失就像是一场梦,又或者,当初她的存在才是一场梦。
然而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准备。凌翔茜还在麻麻烦烦地卸妆换衣服,他懒得等,就一个人先去美术老师办公室归还道具服装,然后就看到让人七窍生烟的一幕——推墙做什么?精神病患者要越狱吗?
下一秒钟,中间的那个女孩子退下来,动作夸张地擦着额角根本不存在的汗,笑嘻嘻地说,不行了不行了,累死我了,你们两个继续加油!
声音很熟悉,却又掺杂着十分陌生的清脆。侧脸的笑容也那么熟悉,眉眼弯曲的弧度一如初见,然而林杨从来没有见到过余周周笑得这么像一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甚至有点疯癫癫的。
那么自然快乐。
不到15岁的林杨第一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