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书剑-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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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书正欲催马上前,萧珩止住她,摇头叹道:“算了,让她去罢。她与越王八剑并无厉害干系,青锋谷也不会为难她。再说薛凝大势已去,他的花言巧语,也再蒙骗不了她……”默然片刻,转头看着长书,迟疑道:“长书,我可以一人去北厉,你若是担心楼叔叔……”
长书低下头道:“我早说过,那人跟我已没有任何关系。”
她说得坚定,萧珩却觉得她面上似有几分言不由衷之意,但他心中又的确不愿她在这个时刻离开自己,便点头道:“我之前已把所有来龙去脉告诉过师叔,有师叔暗自留意,想必楼叔叔不会有大碍。”
长书轻轻“嗯”了一声,抬起头瞧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道:“我跟你去北厉。”
萧珩心头稍觉安慰,仰头看看天色,方道:“走吧。”
楼月娘一路驰骋,不多时远远瞧见前方几名青锋谷弟子正在附近一处土丘之下埋头搜寻,忙跳下马来迎上前去。
领头的正是枕剑阁阁主柳平,见她牵马走近,忙拔剑喝道:“什么人?”
月娘忙道:“柳师弟,是我。”
柳平看清她面容,又上下打量她一眼,笑道:“楼师姐,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月娘道:“说来话长,师弟,你有没有看见师父?”
柳平摇头道:“师父?没有……咱们正在找萧珩那厮的踪迹,师姐,你从何处来?”说罢,缓缓收了剑,右手却仍放在剑柄上,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月娘道:“我一直被薛凝藏在此处,他逃走之时顾不得我,我这才得以脱身,你们找萧师哥么?我一路过来,可没有看见过他。”
正说间,不远处一名弟子忽“咦”了一声,柳平忙问:“什么事?”
那弟子拾起地上一件物事,过来递与他,柳平接过看了一眼,疑惑道:“这不是师父佩剑上的冰丝剑穗么?师姐,你瞧瞧,是与不是?”
月娘心中七上八下,忙上前细看,半晌点头道:“没错,的确是师父北冥剑上的剑穗……”
柳平听她语声微微颤抖,心下颇有些奇怪,看她两眼,转头吩咐道:“速去通知明玉师叔。”
片刻后明玉赶来,瞧见月娘,心下微微吃了一惊,面上不动声色,将那冰丝剑穗的断口看了许久,沉吟道:“瞧这情形,掌门或许曾在此地与人发生过激烈争斗,那人竟能将掌门剑上的穗子斩落下来,想来功力不弱……柳平,你去把附近的弟子都调集过来,仔细在此处搜寻。”
柳平道:“那……咱们不找萧珩了么?”
明玉沉声喝道:“是掌门重要还是一个叛徒重要?若是掌门有什么三张两短,你我谁也担待不起!”
柳平听说,只得依令而行。明玉待众弟子走开,方问月娘:“你怎么来了这里?你萧师哥呢?”
月娘道:“师哥和师姐要去北厉,我担心爹爹,所以没有跟他们一起走。师叔,爹爹和师父究竟有何恩怨,他们以前不是至交么?”
明玉皱眉道:“你萧师哥没有告诉你么?一时半会恐也说不清……总之,你爹爹便是当年从青锋谷出走的傅远歌。”
“傅远歌?当年抛下林师叔出走的傅远歌么?我怎么从没听爹爹提起过?也从没听师父说过?不对!爹爹曾说他从未上过苍梧山,除了师父外也不认识青锋谷的其他人,他又怎会是傅远歌?”
明玉道:“你爹爹既已改名,自然是不想再与前事扯上任何瓜葛,你师父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傅远歌还活着,更是守口如瓶,等日后见了你萧师哥,再让他细细说给你听。”
月娘咬唇道:“这么说来,傅师姐……真是我姐姐?”
明玉点头:“不错。当年青锋谷里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你师父罢了,或许林师姐也猜到一些……”目光一转,瞧着远处往这边急急赶来的柳平,低声道:“现在最紧要的,是要找到你爹爹和掌门。”将手中冰丝剑穗轻轻一掂,“若是他们两败俱伤,那就麻烦了……”
不多会儿,柳平赶上前来,对明玉道:“又有弟子找到一些东西。”说罢,将手中几片碎布呈上,道:“有几块布片像是师父身上的衣物,师叔瞧瞧。”
明玉接过细看,柳平又道:“那边沙土之上还留有一些扭打的痕迹,瞧走向,似乎是往死魂谷外而去。”
明玉忙道:“跟上去。”
此时天已大亮,一行人且搜且走,顺着沿途的蛛丝马迹,于正午时分出了死魂谷。
死魂谷外苍凉萧肃,人烟稀少,直到东行数里,远远望见浮稽山项背,才渐渐有了一丝生气,路边隔三岔五,出现了一些小小村落,沿途也开始有了叫卖的小商贩。
天气炎热,经过浮稽山脚下一座凉亭之时,明玉便率领众人整顿歇息。柳平自去询问茶亭老板是否有生人经过,那茶亭老板道:“昨日晚间便有一些人在这儿歇脚,听他们说是往越州连云庄去的,其中有个年轻人很面熟,我认得他是连云庄的少庄主……也就这些了,其他人倒不曾见过。”
柳平追问道:“没有见过两个中年人?其中一人穿着缟衣?”又将韩嵩形貌说了一遍。
那老板摇了摇头,明玉沉吟道:“或许掌门并未经过此处,罢了,咱们先歇一歇,过会儿留一队弟子在此守候,其余返回去在附近搜查。”
月娘静静坐在一边,似有满腹心事,听那老板说到“连云庄少庄主”之时,神色微微一动,又低下头去。明玉看她一眼,将一杯凉茶推到她面前,月娘心中下定决心,将那杯凉茶仰头喝尽,起身道:“师叔,这里就拜托你了,我有点事情要去办,办完之后,我再来此处找你们。”
明玉沉默不语,月娘低声道:“师叔,求你了,这件事……若我不去,恐将来都不得安生……”
明玉道:“你要去找薛凝?”
月娘垂头不答,明玉见她神色凄苦,长叹一声,道:“你去吧。这把秋水剑你也拿去,我叫几名弟子跟着你,办完事后,速速回来。”
夜色如稠墨,月光不到的阴黑之处,一片沉寂幽暗,连云庄内屋檐森森,阴影交错,空气凝滞闷热,一丝风也没有。
沉睡中的夏紫陌突然惊醒,黑暗之中,一道人影正立在她床帷之前,夏紫陌吃了一惊,不觉张口呼道:“薛——”话未说完,那人已俯下身子,伸手紧紧扼住她喉咙。
夏紫陌惊恐万端,死死瞪着薛凝,他狞笑一声,五指收紧,低声道:“你过了这么多好日子,是时候偿命了……”
夏紫陌透不过气来,喉间发出模糊的呜咽之声,双手双脚不停徒劳挣扎,薛凝瞧着她眼中露出的恐惧和怨毒之意,不觉哈哈大笑:“痛苦么?你这算什么,你可知道,我筹划半生,如今一败涂地,这滋味,可比你难受万分!我留着你,不过是想让你暂且替我背一背连云庄的骂名,既然连云庄日后再无翻身之望,还留着你做什么?反正你早晚都得死,等你死了,我再去收拾你那肮脏的小孽畜!”
夏紫陌神智渐渐模糊,不多时双眼一翻,手足一软,停止挣扎,薛凝仍未收手,直到确认她已气绝,这才冷笑着起身,拂袖出了她房门。
他一路绕过流花湖,来到一座清幽庭院之外,轻轻推门进入。
院中假山清溪,花木依旧,薛凝环顾周围,茫然片刻,目光停在透出一点灯影的一扇窗户之上,面上神色渐转柔和,静立良久,慢慢上了那座小楼。
屋中烛火如豆,叶瑾秋坐在灯下,正翻看着一本琴谱。听见有人敲门,忙放下琴谱,道:“门没锁,进来吧——什么事?”
薛凝站在门边,道:“瑾秋。”
叶瑾秋吃了一惊,忙起身笑道:“怎么是你?快进来坐吧。”
薛凝缓缓落座,沉默多时,将手上一枚指环取下,轻轻放在桌上。
叶瑾秋心头思绪万千,瞧着那枚指环强笑道:“这指环也旧了,我早说该换新的,你老带着,也不怕人笑话。”
薛凝柔声道:“谁敢笑话我?瑾秋,这些时日,辛苦你了,只怕,日后还得你继续辛苦下去了……”
叶瑾秋心中疑惑,缓缓伸出手去,将那枚指环拿起放在掌心,薛凝目不转睛瞧着她,忽道:“我骗了你……大哥的确是我杀的——是我买通了浣花小筑的白苏,要她在大哥的酒里下毒……”
叶瑾秋霍然抬头:“你说什么?”
薛凝道:“我虽害死了大哥,可我一点都不后悔。从小他便时常在暗地里欺负我,嘲笑我,说我是爹爹妾室所生,这些都没什么,可他不该从我手里把你抢走!他娶了你,却不好好待你,背地里总在外面花天酒地,我不能眼看着他这么糟蹋连云庄,这么糟蹋你!”
叶瑾秋手一抖,掌心指环叮铃一声掉在桌上,滴溜溜转了两圈,又滚落下地。薛凝目光跟随那枚指环在地上不停滚动,没入幽暗的角落之内,苦笑一声,道:“瑾秋,你要替大哥报仇么?”
叶瑾秋颤声道:“薛凝,你说的可是实话?”
薛凝将目光移回她脸上,答非所问道:“从你嫁给大哥的那天起,我便暗暗发誓,一定要从大哥手中夺得连云庄,而且要使连云庄重新振兴起来,我要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更要让你知道,比起大哥,我能给你更好的生活,能让你得到更强大的依靠……”一面说,一面情不自禁伸出手去,轻轻探上叶瑾秋手指。
他的手指刚刚触到她指腹,叶瑾秋便似火烫一般,急忙抽开手,起身走到屋角,弯腰拾起那枚指环,道:“别骗你自己了……你不过是拿这件事做借口,满足你自己的野心罢了。”
薛凝目色空洞,沉默半晌,忽笑道:“也许你是对的……可一个男人,若没有权势,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留不住,更别说其他……这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我巩固自己的势力又有什么错?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我机关算尽,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这一失败,连云庄翻身之日更是遥遥无期,我手中的筹码已费尽一空,天下还有谁能助我?”
叶瑾秋轻叹一声,来到窗前将指环扔出窗外,凝视着漆黑夜空,苦笑道:“……你这又是何苦呢?你费尽心机,纵使得到那些名与利,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薛凝心头茫然,喃喃道:“事已至此,我不得不认命,或许老天真不愿给我机会吧。如今我累了,亦无心再东山再起……瑾秋,我已杀了夏紫陌,连云庄还给你,也当是还给了大哥。你若是不想给大哥报仇,那我便走了……”
说罢,缓缓起身,也不再看叶瑾秋一眼,口中只自言自语道:“这些年来,我睡不安枕,食不知味,满身病痛,亦不过强自支撑,最后还是落得如此结局……一场空……果然是一场空么?”大笑着朝门口踉跄而去。
更深阑静,长夜无边,他下了楼,来到庭院之中,一时却迈不动脚步,绝望之下,坐到假山旁一块石头上,弯腰将手伸进池水之中。
清水冰凉,渗入肌肤,他双手轻轻一缩,身体一僵,腰间已被一柄长剑抵住。
薛凝凝视着池面轻轻荡开的涟漪,良久方慢慢回头道:“你来了。”
身后手执长剑的少女娇颜憔悴,深陷的眼窝中,眼珠如同黑夜中闪烁的星辰,注视他半晌,方低声道:“薛凝,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果真从头到尾,都只是要哄骗我,替你祭剑么?”
薛凝转过身,瞧着她脸庞,缓缓点头道:“不错,我从头到尾,只是要哄骗你,让你心甘情愿为我祭剑……连云庄失势已久,我若要在最短时间内重新让连云庄崛起,必须要铸出堪比炫光剑的神剑,只要我铸出这样的宝剑,就算给了颜遨,我也会声名大噪,天下谁人不会服我……所以我很久之前,便打定了注意。”
楼月娘心中虽早知这是事实,此刻听他亲口说出,还是禁不住心如刀割,泪眼模糊之中,瞧着夜色下那双狭长幽深的美目,涩然道:“你就不怕遭到报应么?”
薛凝见她手中长剑似乎平淡无奇,唇边浮起一丝笑意:“报应?我既然敢做,又怕什么报应?”
庭院之外,远远有脚步声传来,楼上的叶瑾秋并几名侍女早听到动静,此刻也已奔下楼来,叶瑾秋看清那持剑少女,不由一愣,见身边侍女正欲上前,忙喝止道:“慢!不得轻举妄动。”
薛凝听得援兵已到,精神一振,一面暗暗运起真气,一面道:“我虽骗了你,可我平日待你也是极之温柔体贴的……”目光中渐渐染上一层缠绵之意,“月娘,咱们在苍梧后山度过的那些快乐日子,难道你都忘了么?”
月娘浑身颤抖,转过脸去,伸出左手,抹去眼中泪水。
薛凝见状,更是笃定她舍不得出手,慢慢搭上她抵在自己腰间的剑刃,五指合拢,正欲运气夺过长剑,哪知月娘忽转过头来,握住剑柄的右手往前一送,那剑锋利无匹,寒光灼灼中,如水般透亮的剑锋,竟悄无声息没进他腰间。
薛凝手掌之中满是鲜血,刹那之间竟然感觉不到疼痛,他低头瞧着刺入自己身体之中的长剑,木然片刻,见那剑锋没入之处鲜血溢出,方觉一阵毒辣的疼痛自腰间漫开,侵入骨髓,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