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无碑-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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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街妇人一案,想要问问沈大人当日的事情经过。”楚沉夏微微点头示意。
沈之卫一颗心登时又沉了下去,黑着一张脸看他,半晌吐出几个字来,“这是殿下的意思吗?”
“自然是。”楚沉夏嘴角微微上扬,顿了顿,又道:“殿下既许了那妇人,三日之内以证清白,那自然是要做到的,难不成沈大人还以为殿下是出尔反尔之人?”
“不敢不敢。”沈之卫摇了摇头,这才开始说起了那日的经过,“最近几日大都东西两街都有发生暴乱,西街不知是何人引领作乱,但东街的那两人我是知晓的,正是妇人口中的王氏俩兄弟。这两兄弟认识几个江湖人士,又是热血的年纪,便应了那些反宋的号召,先前抓过几次,都被他们逃掉了。”
沈之卫走了两步,叹了口气道:“但是那日特使……那日有人假传太子殿下的命令,我虽觉得诧异,但实在是不敢不从。那日也确实走运,有人透露了这两兄弟的行踪,我带人赶去酒馆,谁料张惠那厮不肯开门,这摆明了是心中有鬼。我们硬闯入酒馆后搜查,那两兄弟果然在他家,争执间,王氏两兄弟竟也是习武的好手,于是我索性派人下了杀手。”
楚沉夏垂眸不语,沈之卫重复道:“窝藏罪犯也是罪啊,对官兵持刀也是罪啊,更何况他身上的嫌疑还没有洗去。”
“只怕王氏俩兄弟不是领头人,他们俩家世如何?那张惠家世又如何?”楚沉夏目光一闪,指了指一旁的桌子,提议道:“沈大人,不如我们坐下说?”
沈之卫点了点头,缓缓坐了下来,眉头紧皱,似乎在思量什么,想了半日,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桌子兴奋道:“那张惠从前不是齐国人,二十年前从云府逃难来的大都,来时金银财宝背了一身,那时还被不少人猜测是从哪里发了一笔不义之财。不过他开了酒馆以后,时常救济穷人,百姓对他便横生出了许多好感,以大善人称之。”
云府?楚沉夏并未听过这个地名,不由得脱口问道:“云府是哪里?”
“哦,青州便是南宋二十年前的云府,现在不太有人叫云府了,在齐国,知道的人更是少数。”沈之卫说着说着挺直了腰板,端过一杯茶悠悠喝了起来。
楚沉夏的目光在他脸上落了几回,按捺不住内心的疑问问道:“怎么?沈大人从前也是南宋人士?”
“不是,我不是南宋人。”沈之卫放下茶杯向外看了两眼,忽然觉醒一般,慌张起身道:“殿下是去西街了吗?我刚刚没来得及提醒殿下,西街是大都最乱的一个地方,很多暴民都十分凶残,而且去西街的桥快断了,恐怕受不了这么多人的重量。”
楚沉夏深深看了他一眼,沈之卫接住这一眼,埋怨道:“这……这可不能怪我啊,我那时想追出去来着的,是你把我叫住的,后来说着说着,便忘记了。”
“去西街哪条路最快?”楚沉夏问道。
一刻钟后,楚沉夏与沈之卫便坐上了船,城中的湖水透彻干净,沈之卫脸上有些焦灼之色,倒是楚沉夏略显悠闲。
望了一眼船外,楚沉夏淡然问道:“我们这是逆流而上啊?”
沈之卫不知怎的,脸色难看极了,顿了顿,才回道:“是了,原本该是顺流的,只不过大都城内有几条河道堵了,今日便换条道走。”
“河道怎么堵了?”楚沉夏果然问道。
沈之卫似乎有些不想说,神色为难,踌躇了几回,还是说了出来:“西街死的人太多了,尸体都抛在河道上,这样的次数多了,河道就堵了。”
“哦,是吗?”楚沉夏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低头看着自己的袖口。
沈之卫忙接口道:“是啊是啊,所以太子殿下去西街,实在让下官担忧啊。”
“哈哈哈。”楚沉夏突兀的笑声让眼前的人觉得十分诧异,适时船过了一个桥洞,两人眼前所见顿时漆黑一片。
黑暗中,冰凉的刀片已抵上了脖子,片刻后,光明又重回眼中,沈之卫看着他不解道:“你,你这是何意啊?”
“沈大人,吩咐船家调转船头,不然,我不保证我手中的刀片会不会隔断你的脖子。”楚沉夏说着,便在他脖颈处比划了起来。
沈之卫仍旧一脸不解,但还是偏头对船家喊道:“啊大,回去。”
见楚沉夏手中的匕首没有离开自己脖子的意思,皱眉问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要回去,你告诉我不就行了,何必动刀呢?”
楚沉夏冷笑了一声,直白道:“沈大人,你是吴国人吧。”
沈之卫脸上顿时浮出一丝阴森,他这话已经十分明显了,吴国早已被南宋灭了,哪里来的吴国,要说也该说是南宋人。
楚沉夏见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又说道:“那张惠也是吴国人吧?想必沈大人同他还有些交情?”
“你说的都是什么,我根本不明白。”沈之卫目光中饱含疑惑,仿佛真的云里雾里。
楚沉夏笑而不答,指了指外面的湖,淡淡道:“沈大人,我看这大都的风景很好嘛,树绿水清的,该死多少人才能堵住这河道啊?就算全城的河道都堵了,我想从东而行至西,也不可能是逆流而上吧。”
沈之卫的目光微微一紧,眼中的杀气一闪而过,随即又转为嘲弄,笑道:“其实像你这样的人才,确实不可多得,只是你从何处推测我是吴国人呢?”
“你府中的茶都是清一色的碧螺春,我记得吴国盛产碧螺春,当然,这也不是最主要的。你掩饰的很好,只是在说到云府的时候,言辞略微有些激烈,若非不是想要重复吴国之人,说到云府又何必如此激动。”
沈之卫打岔道:“我并不记得我说到云府时,有何激动行为?”
“你转身的时候,必定以为我看不到你的神情,可你的背影却出卖了你,或许你觉得我这么说有些可笑,可我当时,便觉得你这身转的带些愤恨,与你先前同我讲话时很不一样。还有喝茶时的悠然自得,说到云府时微微攥紧的拳头,你很出色,一直掩饰的很好。”楚沉夏说到后面,忽然觉得眼前竟然有些模糊,手中的刀片似乎没了知觉,仿佛拿着的是空气。
恍惚中,半清半糊的听到一旁的人笑道:“可还是被你看出来了,啊大,掉头,我心知骗不过你,这船舱中早已点了香,味道么你是闻不出来的,你说了这么多话,吸了不少进去,倒是费了不少事。”
楚沉夏醒来的时候,先看到的是四周铁壁,随着铁壁抬头望去,足足有数丈之高,阳光便从头顶遥遥落下。
手触碰到一旁的东西,忙低头去看,竟是一些吃的和水,眉头一蹙,有些怀疑,吴国的人,为什么不杀自己?
仔细一想,想到刘彧,心口便慌张了起来,千方百计将自己从大都囚到此处,难道是要对刘衍他们下死手?
这个地方宛如一口井,墙壁光滑,无附着点,是无论如何都爬不上去的。低头时见饭菜中的汤水并未洒出半滴,楚沉夏心中一动,无论他如何将饭菜从上面送下来,都是不可能不洒出一滴水的。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有机关,四周一定有机关,想到这里,楚沉夏随手抓过一个馒头,边吃边往四周观察,尽量不放过每一处细节。
第七十三章 空心寺庙
“太子殿下。”
刘衍一回来,沈之卫就迎了上去,眼睛在他身后张望了几回,回过神来,又问道:“不知道当街行刺的那名女刺客抓到了没有。”
刘衍脑中一闪光,总算想起陆执来,偏头问若渝道:“陆执回来了吗?”
“没有。”
眉心紧紧一皱,刘衍将手中的剑放至一旁的桌上,整了整衣口道:“楚沉夏呢?叫他过来。”
若渝往外走了两步,沈之卫忙道:“他出去了,说是去看看大都的地形。”
“也罢,随他。”刘衍整完袖口,顺手拿过桌上的剑,转身问道:“他往哪个方向去了,大都的地形我也该看看。”
沈之卫想不到太子居然与一个无官无职的楚沉夏这般要好,竟然还打算亲自去寻他,眼皮跳了三跳,垂眸道:“下官不知,只知道他说要去高处,以便看的清楚。”
刘衍嗯了一声,心中已想到了去处,便往极快外走,若渝不近不远地跟在他身后,走得好好的,忽然就回头瞧了一眼沈之卫,沈之卫摸不清她这眼神是什么意思,一颗心不安地跳了起来。
“陆执竟到现在还没回来,按照他的个性,如果他是抓不住的人,绝不会钻牛角尖追个不休,你……”刘衍脚下大步,并未注意到一旁出神的若渝,此刻偏头见她才眉间阴云霾霾,似乎有什么心事。
正要停下脚步问她,她似乎看出刘衍要问什么,索性不问自答道:“殿下,我是觉得沈之卫这个人很奇怪,他的眼神和常人不一样,虽然他始终卑躬屈膝,宛若贪生怕死之徒。可我并未在他眼中捕捉到半分害怕和惶恐,甚是连一丝,一丝丝的名利心都未捕捉到。”
听她这么一提,刘衍倒是赞同无比,只是这些形容听着有些熟悉,自己曾经也用过这话形容楚沉夏。
刘衍又想到了城门时的沈之卫,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道:“我看未必,他如此胆小又故步自封,也许是我们的错觉。”
若渝听他说“我们”,还不是说“你”,顿时觉得他内心也是认可自己说法的,正要多说几句辩驳,眼角便捉到了玄色衣袍在墙边一闪而过。
身形一晃,就追了上去,刘衍并未看到那片衣角,有些不明白地望了两眼她的背影,只身一人踏上了去秋水塔。
秋水塔,是大都最有名的一座塔,塔高七七四十九丈,共有六六三十六层。站在塔顶能将大都看的一清二楚,尤其是夜间,吹着清风,看着脚下灯火通明的城池,岂不快哉?
唯一遗憾的是,此塔多年遭过雷击,自此有些不稳,寺庙的住持性空便将此塔封存了,不允许百姓随意进塔。
西边的暮光暖洋洋的红着,红光将大都照的格外耀眼,刘衍爬完最后一层,终于到了秋水塔塔顶,一口气还未歇转,便见到了一个孤高的背影立于夕阳下。
嘴角一勾,正想走过去拍他的肩膀,目光触到一条血色的湖泊,手便顿在了半空,血的鲜艳,血的璀璨,这种鲜艳与夕阳的暖意似有不同。
刘衍正痴痴地看着远处,面前的人忽然转了身过来,一柄弯刀直截了当扎进了他腹中。刘衍一怔,强忍腹中的巨痛,不解地看着他,因为逆光,他又低着头,因此看不清他的脸。
一身蓝袍在光下透着一股诡异的光芒,唯有那张脸深深藏于光下,痛楚袭来,刘衍紧咬牙根,深吸了一口冷气,语气沉痛道:“你接近我……果然……果然是有目的。”
身前的人忽然倾身抓住了自己的衣襟,刘衍只觉得天地飞快地旋转,一个瞬间,身后便已有凉风“嗖嗖”刮过,整个人俨然失控从塔中跌了出去。
三十六层,摔下去,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成一堆,刘衍不敢看身后,可也不敢与夕阳对视,双眼半眯间,听到一声骨头清脆断裂的声音,随之入眼的是,若渝的脸。
这个停顿只停了半秒,他亲眼看着若渝被自己跌下的重量拖出了塔中,刘衍的脸上没有半分感动,反而瞪大了双眼吃惊地看着她。
她竟然在半塔高的地方伸出手来接自己,可一个成年男子急速下坠的重量又岂是她能承受的?
那声碎骨声,竟也是她手臂断裂的声音。
还未等刘衍反应过来,面前的那张脸已经不见了,感觉到她托着自己的身体,刘衍顿时了然,额间青筋暴起,从吼口翻滚出暴怒的话来:“王若渝,你给我上来。”
身后的人并没有反应,刘衍想要动弹,却被她死死抱住,动弹不得,“彭!”的一声坠地声,骨头断裂的声音不绝于耳。刘衍在地上翻滚了几回,不顾身上的伤痛,忙爬起来,待看清眼前这一幕,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动作。
楚沉夏艰难地推开压在身上的若渝,半坐起来,捂着胸口,大咳了几声,不断地吐出血来,似乎要将满腔的血都吐光。
一旁的若渝一动不动,俨然晕了过去,饶是若渝身后有楚沉夏垫着,也晕了过去,那楚沉夏的伤……
刘衍不敢再想下去,疾走了两步,目光他的黑衣上一怔,才明白过来,塔顶行刺自己的人并不是楚沉夏,脸上闪过几许羞愧,张着一张嘴,硬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楚沉夏只来得及瞟了他一眼,又忍不住咳起血来,刘衍有些无措起来,腹部的疼痛又排山倒海般袭来,忍痛探过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