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第6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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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三拨人!一拨往北,一拨往东,一拨往东北!”周敢激动说道:“大人,猜猜他们都是去哪里的?!”
“让我想想,”王贤也来了兴致,见鞋已穿好,便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道:“往东北的应该是禀报汉王的。往东的既然是禀报白莲教的。至于往北的,应该是禀报朝中之人的,八成是去找赵王!”
“大人果然明察秋毫!一点没错!”周敢兴奋的点头道:“大人再猜猜这三路都是谁派出去的?”
“你小子,大早晨的考校起我来了!”王贤笑着指一指周敢,却仍兴致勃勃道:“不用说,去找白莲教报信的,肯定是刘本的人!去给汉王报信的,八成是马忠的人。至于给赵王报信的,自然是我们的布政使大人了!”王贤这么长时间,早已经将这三名大员的底细摸了个一清二楚,猜起来自然毫不费劲。
“大人全说对了!”周敢这才渐渐从亢奋中平复下来,恨声道:“想不到,山东的三巨头,没有一个心向朝廷,怪不得山东会是现在这副德行!”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三封信,是从信使身上搜到的。
王贤接过信来一封封看过,看完后长舒一口气道:“这下看他们怎么说?!”
周敢也同样彻底松了口气。他这才明白,王贤抓刘本,抄了按察司衙门,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为了制造足够的震动,让那些藏在草丛中的毒蛇慌张害怕!一旦慌张害怕,那些家伙便会向自己的主子求援,殊不知,却正落入锦衣卫张好的落网中!
“把布政使大人请过来,我要请他吃早饭。”王贤拍一拍手中的信,豪气勃发道:“这老狐狸,我还以为他没沾这些事儿呢!”
“遵命!”周勇领命而去,半个时辰后,便将储延领进了行辕。不过这次并非去珍珠泉,而是到了濯缨湖上的湖心亭!
湖心亭中,早已经摆好了丰盛早膳,王贤还是身着便服,坐在亭中,笑盈盈的看着脚步虚浮而来的布政使。
“藩台大人气色不太好啊。”
“钦差大人见笑了,”储延苦笑道:“不瞒您说,昨日回去之后便一直上吐下泻,折腾到天亮才好些。”
“哦?”王贤一脸关心道:“莫非昨日尝鲜,吃了什么闹肚子的东西?!”
“呵呵,也许吧……”储延心中狂骂王贤,又在这儿装蒜!老子不就是吃了你那一兜鸡蛋闹得吗!
“快请坐,好汉禁不起三泡拉,咱得吃点好的补一补。”王贤热情的招呼储延入席,储延一看桌上的吃食,险些就吐在当场……
只见那桌上二十几道吃食,分别是炒鸡蛋、蒸蛋羹、鸡蛋汤、鸡蛋饼、鸡蛋卷、蛋炒饭、蛋包饭……全都离不开一个蛋字!
“怎么,”王贤见储延还没吃就要吐,关切问道:“肚子还不舒服吗?快喝点蛋汤养养胃……”
“大人,我是一看见鸡蛋就直恶心啊!”储延苦着脸道:“您就饶了我吧!”
“不吃就不吃嘛,老百姓想吃还吃不着呢。”王贤拿起一张蛋饼,卷些炒蛋大嚼起来,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说道:“不过要饶你,怕是不容易。”
“啊?!”储延心咯噔一声,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小瞧王贤了,尤其被这家伙的鸿门宴,已经吓破胆了!他赶忙站起来,小心翼翼问道:“大人,下官有何罪过,还请明言。”
“急什么,等我先填饱肚子。”王贤朝他笑笑,便继续大吃大喝起来。看着王贤津津有味吃着全蛋宴,储延却一阵阵反胃,又不敢真的作呕,只能拼命忍着。
“实在无聊的话,”王贤吃了一阵,感觉不那么饿了,才看看可怜兮兮的储延道:“你就先想想,自己干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等我吃完之后,主动交代的话,还可以……你懂的。”王贤打个哈哈没有把话说完,储延却早已经被操练明白了。脑海中马上浮现出昨日,因为自己第一个吃蛋,得到王贤优待的场景。
这就像驯兽一样,王贤已经将恐惧深深根植在储延心中,之后只要重复当时的模式,对方就会被恐惧压倒,乖乖听话……。
王贤这家伙有些变态,看着储延在一旁瑟瑟发抖,这顿饭竟吃的十分享受。整整半个时辰后,才心满意足的拿起餐布擦擦嘴,又接过顾小怜递上的清茶漱口。噗的一声,吐掉口中茶水,又擦了一下嘴,才看向满头大汗的储延。
虽然刚刚立夏,但天气还很怡人,这湖心亭中更是凉风习习,储延却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嘴唇却瑟瑟发抖。
王贤只看了储延一眼,这位山东地里品秩最高的地方官,便扑通一下跪在王贤脚下,抱着他的腿大哭起来:“大人饶命,我罪该万死!我什么都招!大人饶我一命啊!”
“那就招吧。”王贤淡淡说道。
“罪员当年得以升任一省藩台,其实走的是赵王殿下的门路!”储延老泪纵横的招供道:“孰料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赵王一直不肯放过罪员,让我帮他安插私人,对白莲教也要睁一眼闭一眼。罪员眼看着白莲做大,寝食难安,却又不得不替他袒护,早就是生不如死,恨不能一根绳子了结了自己!”
“所以你就给赵王充当耳目,禀报我在山东的一举一动?”王贤面无表情质问道。
“是!”储延哪里还能不知,自己派出去的信使被锦衣卫逮捕了,愈加坦诚道:“赵王让我盯着大人,必要的时候,出手破坏大人的行动。”顿一顿,他连声说道:“可是罪员真的什么也没干过,昨日才送了第一封信!那也是因为刘本事情实在太大,瞒不住赵王,我怕他会怪罪,才不得不写了那封信啊!”
“是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我发现了吧。”王贤冷冷讥讽道。
“不!罪员是万万不敢加害大人的!”储延声泪俱下道:“山东乱成这样,我这个布政使罪责难逃,心中本就痛苦万分!现在大人要扫清妖氛,还山东一个太平!罪员不能帮忙已是歉疚万分,又岂会再给大人添乱?!”
“储大人啊储大人,”王贤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道:“我都不知该不该信你了。”
“罪员不求大人相信,任凭大人处置!”储延已经有些摸清王贤的性子,索性光棍起来。
“信不信你另说,”王贤沉吟一下,缓缓道:“你还有没有别的想透露给本座的?”
“有!”储延使劲点头,为求自保,他连自己的主子都卖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第948章 苦口婆心
钦差行辕,濯缨亭中。
储延为求自保,将两位同僚卖了个干净。他告诉王贤,都司马忠是汉王死党,当年就曾跟汉王南征北战过,虽然汉王就藩后,马忠极力撇清和汉王的关系,但在他看来,这是刻意为之的表面功夫。私底下,马忠仍然听命于汉王,否则汉王在山东的势力不会发展的这么快!
储延还告诉王贤,虽然汉王府在册护卫只有一卫兵马,但从山东供给他的军粮看,汉王的兵马起码在两万以上!而且山东都司所辖的六七万兵马中,有多少是忠于汉王的,还是个未知数。
王贤对此深信不疑,单看上次那些蠢蠢欲动的兵马,就已经说明汉王对山东军队的渗透到了何种程度。
“再说说刘本吧?”说完了汉王和马忠,王贤的问题又转向刘本。
“刘本这人,十分阴沉,平素里为官还算清正,在我们三人中官声是最好的。”储延低声说道:“但相处久了,也能发现他的反常之处。譬如他身为臬台,查办捉拿白莲教徒应是本分。然而数年以来,他对白莲教十分袒护,真正的骨干一个都没捉到过。被他以白莲教捉拿起来的,多是些山贼、土豪之类!这些豪强、匪帮与白莲教其实是竞争关系,打掉了这些盘踞一方的势力,白莲教的发展便会顺畅许多!”
“你是说,刘本是白莲教的保护人?”王贤轻声问道。
“属下以为,他不只是保护人那么简单,”储延压低声音道:“他很可能就是白莲教的骨干!他父亲曾经是红巾军,后来小明王死掉,才跟了太祖皇帝,谁知道是不是别有所图!”
“你可有证据?”王贤缓缓道:“如果有的话,本座可以考虑把你保下来!”
“有!一定有!”储延毫不犹豫道:“不管人证物证,大人想要什么样的,就有什么样的!”
“呵呵……”王贤自然明白,储延指的是捏造证据,便抿嘴一笑道:“那就劳烦藩台大人费心,检举揭发刘本,然后本官应大人之请,才暂扣刘本,为防止毁灭证据,不得不封了臬台衙门。储大人,你觉得这样可好?”
“这……”储延心中大骂,好你个王贤,让老子给你顶包!这下全成了老子的责任,你倒成了配合的。但形势比人强,自己还得指望王贤救命,根本容不得讨价还价。只好要碎了牙和着血往肚里咽,点头应下。
“好!”王贤这才开心笑了,扶起储延道:“储大人果然深明大义,往后还要和本座同舟共济哦。”
“是是,”储延使劲点头道:“属下定当甘为大人马前卒,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哎,不要有情绪嘛。”王贤笑呵呵的拍着储延的背:“都是为了剿匪大计。”
“没有情绪,没有……”储延心里这个郁闷,这王贤也太霸道了,连老子怎么想都得管。
两人又商定了该如何如何构陷刘本,才能让这厮的罪名板上钉钉,必死无疑。这对一个锦衣卫头头和一名宦海浮沉多年的官场老油条来说,实在是轻车熟路之事。
待刘本走掉,王贤缓缓闭上眼,他感到有些疲惫不适。顾小怜站在他身后,轻轻为他按揉着头顶,她的手法十分高超,让王贤的不适大大缓解。两人在凉亭中安静的待了好一会儿,王贤才睁开眼,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在担心?却又不知该怎么说。”他知道,如果顾小怜想好怎么劝解自己,一定不会只沉默的为自己按摩。
“是。”顾小怜点点头,她为王贤能明白自己而高兴,便也不再顾忌,将自己的担忧讲出来:“官人做事,向来十分讲究,怎么这次……”顿一顿,顾小怜想一想措辞道:“却有些不计后果?那刘本既然明摆着和白莲教有勾结,仔细查下去,把罪证找到就是?官人何苦要捏造呢?”
“我何尝不知这样做有风险,可没时间让我去查了!”王贤叹口气道:“刘本是按察使出身,谨慎缜密,想要把他罪名按部就班坐实,没有一年半载是不可能的。根本等不到那时候,山东就会天下大乱!我必须立即将他干掉,哪怕是捏造罪名,也要把按察司掌握在手中,否则面对山东这场乱局,我这钦差始终隔着一层,根本无从下手!”
“原来如此,只是这样的话,光一个按察司就够了吗?”顾小怜轻声问道。
“当然不够,但同时撤换三司是不现实的。我只能分别对待,布政司在这件事上用处不大,储延又是个贪生怕死之辈,所以尽量收服下来,凑合着用吧。”王贤轻叹一声,顿一顿道:“至于马忠,他的位子太关键了,我必须拿下来!”
“难道官人要同时弹劾按察使和都司两个?”顾小怜有些吃惊道。
“不,我要让马忠主动请辞。”王贤淡淡说道。
“这,不太现实吧?”顾小怜难以置信。
“事在人为。”。
当天下午,马忠被王贤请到行辕,还是濯缨湖畔,却不是湖心亭,而是湖畔的一叶小舟上。
王贤亲自操舟,请马忠上了船,马忠已经察觉到一些迹象,神情有些忐忑,但还是依言坐到小舟上。王贤便划着桨,和马忠两人泛舟湖上。
初夏时节,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王贤一边划船,一边哼着小调,头上还戴着个草帽,看上去十分惬意。
他越是这样,马忠就越是心里没底,他实在是被这难以捉摸的家伙给吓怕了。终于忍不住发问道:“大人找我肯定不是光为划船,有话您就直说吧。”
“你怎么就能肯定?”王贤笑呵呵问道。
“这还用说吗,您要是真为了划船,那也得找个美女作陪,对着我这种胡子拉碴的粗人,什么雅兴都败坏了。”马忠也笑起来,心说我要再上你的当,就是个白痴了。
“聪明!”王贤停下桨,让小舟在湖心随意游荡,拿起随身的酒壶,惬意的呷一口,笑道:“还真有些话,想和都司大人单独聊聊。”
看着碧波渺渺的湖面,马忠笑道:“大人还真会挑地方,在这里说话不用担心被人听去。”
“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王贤将酒壶递给马忠,笑道:“老马你也要坦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