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第6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边郑藩台忙打圆场道:“伯爷你也真是的,跟个孩子一般见识。”说着挥挥手,让人把于谦扶下去休息。然后笑道:“诸位小友入席吧,今晚我们共度上元佳节!”
“谢老大人。”众人便在侍女的引领下,在下首新添的桌边就坐。
待他们坐下,乐声又起,舞姬们翩然而出,身姿优美的舞动起来。
坐下之后,生员们对着百味珍馐却食不甘味,对舞蹈也视而不见,一个个盘算着该如何跟那些难得一见的大人物套套近乎,不然岂不太浪费这个机会了?
王贤却没什么兴趣,他觉得对大人物们来说,所谓品评诗词不过是个娱乐插曲,完事儿自然不会再理会这些生员。所谓‘共度佳节’千万别当真,只是让你蹭顿饭罢了。
那就安心蹭饭呗,这么多见都没见过的好东西,怕是这辈子都吃不到第二回,王贤便专心致志的大快朵颐,根本不理会那些秀才的目光。当小吏有当小吏的好处,可以不用像秀才们那样酸气……
不过胡吃海塞之余,他的目光不时扫过胡阁老那桌。那个疑似锦衣卫的汉子,依然站在他身后,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望着湖面上的游船画舫,好像很向往似的。
上次王贤就发现,这侍卫实在大牌。这次见他竟露出孩子气的举动,王贤不禁更加奇怪了,看他满脸胡子、黑铁塔似的一老爷们,怎么会是脑残呢?再说脑残能当锦衣卫,还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
这时,那人若有所觉,警惕的朝他看过来。王贤朝他呲牙笑笑,那人愣一下,也朝他笑笑,旋即转过头去。
这哪是锦衣卫啊……哪有这么不着调的锦衣卫啊?王贤心里大叫,到底是什么人呢?竟能让胡广如此收敛!
正在寻思着,突然见身边秀才都起身行礼,王贤定定神,发现是那浙江提学道,端着酒杯过来了。他赶紧也起来行礼。
“都坐下吧。”徐提学说着,也在王贤身边坐下,问他道:“饭菜可口么?”
王贤想站着回话,却被他拉着坐下,赶忙正襟危坐道:“回禀提学,小人还是头一次尝到此等美味。”
“那就多吃点……”徐提学笑道:“其实也不用急在这一时,你今日中了胡学士的头彩,很快就会名声鹊起的,还愁没人请你吃饭?”
“小人惶恐。”王贤忙道。
“放松点,”徐提学微笑道:“就当是和家里长辈聊天,不必把我当成一省提学。”话虽如此,却把最后四个字咬得很重。
“小人不敢。”
“瞧你这点出息。”徐提学呵呵笑道:“我问你,日后有何打算?”
“回县里,继续当我的户房书吏。”王贤老老实实答道,心里却暗暗警惕起来,这是要作甚?
“你打算当一辈子书吏?”徐提学淡淡问道。
“老大人这话说得,谁愿意当一辈子小吏?”王贤苦笑道:“但是没办法啊,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还等米下锅呢。”
“这样啊……”徐提学劝说的话,一下憋了回去,好久才道:“话虽如此,但人不能只看眼前。说实话,胥吏之列,道德败坏,几无一人不贪赃枉法。你若在此道沉沦太久,难免也会染上一些恶习。”
“小人也这样认为,”甭管心里咋想的,先听徐提学说完是正办,王贤恭敬道:“请老大人指点迷津!”
“离开公门,专心向学!”徐提学捻着三缕长须,一副为人师表的架势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以你的才华,不应该和一群卑贱胥吏混在一起的。还是要多结识些良师益友,这样才能长进。”
“这样啊……”王贤面上浮现出醒悟之色,心里却把徐提学骂成猪头了,你知道老子弄个肥缺多不容易?这辈子就指着它过活了。你却让我辞职!辞了职我一家老小你养着啊?“可是读书的花销太大,小人实在负担不起。”
“本官与杭州西泠书院的山长有些交情,可以免费让你入读。”徐提学如大慈大悲观世音道:“你只需安心向学就好了。”
“老大人错爱,小人铭感五内。”王贤感动热泪盈眶道:“但小人无法当即答应,因为还要问过县老爷才行!”
“那是自然。”徐提学缓缓点头道:“需要本官帮你写个条子么?”
“应该不需要,小人直说就行。”王贤摇头道:“老大人,小人有个不情之请……”
“讲。”徐提学点头道。
“开春后,便是十年一度的重编黄册了,我们县太爷十分重视。为此小人筹备了一冬天,贸然换人的话,只怕事有不协,误了县里的大事。”说着诚恳抱拳道:“恳请老大人能同意,让学生完成心愿,问心无愧的离开县里吧!”
徐提学暗暗盘算,时间上还来得及,便不那么急切道:“本官也是起了爱才之心,才跟你多说几句,至于该怎么办,那是你自己的选择,别人帮不了了。”
“是……”王贤暗暗擦汗,心说好悬就把差事丢了……
第二卷钱塘春潮图 第八十六章 归去归去
read_content_up;
浙江提学道,相当于浙江省的教育厅长,王贤不知道这么大一干部,为啥如此关心他这个小虾米。
这样想就说明他还不懂大明朝的文官和文化圈,一个能得胡广如此赞许的诗人,必然名扬天下。但他胥吏的身份,注定要让士大夫们感到各种不舒服……想想吧,大明朝最好的诗人,竟然不是读书人,而是个粗鄙卑微小吏,这对大明朝的读书人,是多大的讽刺?
这时候只有一个办法,能让士林感到舒服,就是让他青衫变遥溃神憷舯湮咳耍蚩山源蠡断病6皇执俪纱耸碌男焯嵫В不岬玫健垩凼吨椤ⅰ痪幸桓裱∪瞬拧暮妹庹翘嵫У雷钚枰牟挂饧耤āo作好了,徐提学将受益匪浅。
徐提学总掌一省学政,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如果没啥效果,也谈不上什么损失。一盘算,硬是要得!他才会降尊纡贵,来跟王贤说话。
王贤不太明白徐提学的小九九,但他知道对方必是看中了自己的‘诗才’……可自家事情自家知,他撑死能吃几碗干饭?之所以被人刮目相看,那都是唐伯虎的功劳!但有名的明清诗词本就不多,他能记住的就更少了,偶露峥嵘还能糊弄糊弄,要是真混入文人圈子里,还不几天就露馅了?
伤仲永的故事他很清楚,那家伙不就是穿越者当文抄公失败的例子?诚然有了机遇一定要抓住,但还有句话是‘机遇总是给有准备的人’,自己还没准备好,贸然好高骛远,八成要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王贤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好事儿冲昏头,他始终记得魏知县才是自己的靠山,抱紧那根年轻有为的大腿,自己一样可以得到想要的,无非就是慢点费劲点罢了,但踏实。
当然他也不会傻到不识抬举的份儿上,所以他没有拒绝徐提学的好意,只是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将辞职时间拖后半年。贵人都是多忘事的,估计半年后,徐提学八成忘了此事……
徐提学离开后,一众生员都难以理解的看着王贤,坐在他身边的一个摇头叹气道:“多好的机会啊,就让你错过了……”
“兄台此言差矣,”王贤正sè道,“王某深受知县大恩,早立志肝脑以报。在下虽然不是读书人,却也知道圣人曰‘有始有终’,焉能半途而废、忘恩负义?”
众生员闻言肃然道:“仲德真吾辈也!”在他们看来,这就是对一个小吏最大的赞赏了……
“惭愧啊,比起王兄弟来,我真是枉读了圣贤书。”那生员更是一脸尊敬道:“在下周易字不难,ri后定要多多走动。”
“荣幸至极。”王贤小声笑道:“周兄若是有暇,可到富阳一游,富chun江的美景甲于天下,还有富chun江的鲥鱼,保准让周兄满意。”
众生员闻言笑道:“难道只请周不难,不请我们?”
“诸位想来,在下随时恭候。”王贤笑道,“巴不得诸位赏光,只是怕耽误了你们的学业。”
“这点时间还是有的。”众生员笑道。他们也意识到,自个和老大人们的身份差距实在太远,除非像王贤那样,人家主动跟他说话,否则根本没可能套近乎。于是便收起巴结之心,相互间交谈起来,顿时感觉轻松许多。
愉快的聊了一会儿,那周易小声道:“也不知那被打的小子怎么样了?”
“是啊,下手可够重的。”众人唏嘘道:“真担心把他打坏了……”
“小声点,别让人听见。”有胆小的赶紧阻止道:“再连咱们一起打了……”
说话间,就见王贤站起身,众人问道:“你去哪?”
“去看看他。”王贤说着朝众人拱拱手,便下了楼梯。
“胆子真大……”望着他的背影,秀才们摇头叹道。这楼船可是浙江大佬齐聚的地方,未经允许,他们可不敢到处走动,万一行差踏错怎么办?
但其实他们想多了,王贤下楼问了问,便有人带他进了一间舱室,看到于谦正失神的坐在床上,半边脸肿成发糕。
“冰敷一下会舒服些。”王贤见床头铜罐里是冰块,便夹了几块出来,用纱布包了,贴到于谦的脸上。“人家都给你备好了。”
“嘶……”痛得于谦丝丝倒抽冷气,这才回过神,看一眼王贤道:“王兄。”
“伤得重不重?”王贤拉把椅子,坐在他身边道。
“还好。”于谦小声道:“就是脸肿了。”
“看出来了。”王贤呵呵笑道:“怎么,担心会毁容?”
“不是。”于谦摇摇头,小声道:“实在没想到,新昌伯会如此霸道。”
“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王贤笑道:“下次学乖点就是了。”
“你也觉着我错了?”于谦黯然道。
王贤默然,片刻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错在哪儿了?”于谦抬起头来,一个眼瞪得溜圆,一个眼眯成一条线,虽然滑稽,却难掩郑重。
“哪有什么对错?有道是‘宁折不弯’,”王贤淡淡道:“你不想在强权面前低头,就得做好被折被辱被杀头的准备。”
“……”于谦的神情更加黯然,“难道宁折不弯不对么?”
“你得分什么事儿,”王贤这个汗啊,自己竟教训起民族英雄来了!这还了得?要是把好孩子教坏了,ri后没人站出来力挽天倾,这罪过可就大了去了!咳嗽两声,王贤决定还是不把庸俗的思想,灌输给少年道:“事关大节,当然要宁弯不折。”
“言外之意,小节可以权变么?”小于谦皱眉道:“可是大小之间如何分界?一个平ri里便处处从权的人,遇到大事时,真能靠得住么?”
“呃……”王贤发现,自己真是多虑了,于少保是那种注定要改变世界的人,岂会被自己三言两句就改变了?他便不再接话,站起身道:“走吧,我送你回去。”他已经问过船上的差役,说他们可以随时离开。
于谦默默起身,跟他走出舱室,突然道:“王兄,我能搭你的船回去么?”
“可以。”王贤知道,他是无颜见那些同窗,点点头,与他搭乘小舟,却遍寻不着挂着‘富阳李家’灯笼的画舫。
正在船夫不耐烦时,王贤突然听到银铃清脆的叫声:‘哥、哥……’循声望去,就见她和林清儿在一艘快船上朝自己招手。
赶紧让船夫靠过去,王贤和于谦上了她们的船,“怎么回事儿?”
“他们输不起了呗……”银铃撇撇嘴,虽然被人撵下船,却像一只得意的小孔雀道:“怕大哥让他们游回去吖!那个李寓给我和姐姐叫了条船,就先跑掉了。”说着奇怪道:“咦,二哥,这个人是谁,好可怜啊……”
“呃,你刚见过的。”王贤回头一看,见于谦的半边脸肿的厉害,辨识度确实不高。
“在下于谦。”于谦用袖子挡住半边脸道。
“吓,”银铃凑上前,瞪大眼观察着,“你这是怎么弄的?摔得么?”
“是……”于谦心说,这不算说谎吧?
“我看像被人扇的……”银铃却有了新的结论。
“呃……”小于谦也不知为啥要脸红,红着脸道:“不,是摔的。”
“摔成这样可真不容易。”银铃奉承道:“你真有本事。”
“一边玩去。”王贤把好奇宝宝踢到一边,对于谦道:“回去照实说就行了,这事儿不丢人。”
“嗯。”于谦点点头,不再言语。见那小丫头一直盯着自己看,他使劲把脸藏在yin影里,不愿被见到。
到了花港将于谦放下,两人拱手作别。开船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