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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部分

大官人-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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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解缙此人自命高才、不拘小节,把柄自然不少,很快便被锦衣卫查实‘泄禁中语’,‘廷试读卷不公’等罪名,贬为广西布政使司参议。旋即又为李至刚所构陷,改贬交趾布政使司……

    从广西被贬到越南,解缙从天上掉到了地狱,苦捱了三年后,朱棣终于想起他来,下诏命他进京面圣。接到旨意,解缙涕零万状,赶紧奔赴京城,无奈交趾距离京师太远,等他跑到京城时,皇帝已经北伐了。

    解缙只好在南京等待旨意,百官以为他定要起复,自然争相拜访,竞相延邀,解缙很快找回了文坛领袖、百官之师的感觉,又一次chun风得意起来。结果一得意就忘形,他竟私下谒见太子。孰料汉王早就盯着他了,马上向在漠北的皇帝告密说,解缙私觐东宫,必有隐谋。

    皇帝出征在外,最忌讳的就是这个,闻之非常生气,命锦衣卫以‘无人臣礼’罪,将其下狱,至今已经整一年了。解缙的人缘并不好,但朝中官员仍竭力营救,除了他是赣党党魁之外,还因为他是册立太子的头号功臣。

    当今永乐皇帝有三个儿子,都是徐皇后所生。三个儿子里,长子朱高炽是个大胖子、脚还跛,需要两个宫人搀扶,才能行走,这让强悍矫健的朱棣很是不喜。朱棣则一直偏爱次子赵王高煦,赵王xing格颇似朱棣,武勇英俊,在靖难中立过大功、救过朱棣的命,而且朱棣也曾亲口许愿将来夺取天下,立他为太子。

    但朱高炽是太祖为朱棣选择的燕世子,而且xing格仁爱儒雅,得到文臣们的全力支持。解缙当时身为文官之首,替太子说了太多好话。几次关键时刻,都是解缙起了决定作用,最终才让皇长子被立为太子。

    百官为解缙喊冤,其实就是在保护太子。摊上今上那样强势多疑、残暴不仁的爹,又有个如狼似虎、虎视眈眈的兄弟在侧,太子风雨飘摇、朝不保夕,百官又不敢公开替他说话,就通过为解缙喊冤的方式,间接表达对‘无人臣礼’的另一方,太子朱高炽的支持。

    赣党第二号人物的胡广,与解缙是‘生同里、长同学、仕同官’的铁哥们,自然不遗余力的设法营救。他还要求自己的同乡、门生、下属、都上疏朝廷,造起人心不可违的大势,请求今上释放解缙。

    魏知县虽然资历尚浅,但是简在帝心的臣子,至少在旁人看来,他的话肯定对皇帝有一定影响力,若是去见胡广,八成是要被要求上疏的。

    事涉宫闱隐秘,魏知县其实知之不详,但对解缙和胡广两人的恶感,让他不想掺和此事。作为一名道学先生,魏知县很看重‘气节’二字,但解缙和胡广这两个他昔ri的偶像,都栽在这两个字上。

    毋庸讳言,今上是造了侄子的反,当上皇帝的。当年金陵城破,京师官员四百六十三人逃跑弃官。明初是没有多少冗官,朝廷官员几乎跑光了。

    当然也有投降朱棣的,哦对,这不叫投降,叫‘迎附’,有多少人呢?二十四个,其中就有解缙和胡广。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局面呢?因为大家都是圣人门徒,孔圣人讲得是忠孝,忠臣不事二主,所以大家都跑了,不给朱棣做官,只有少数不知耻的官迷,才在皇帝还活着的时候,公然出城迎接篡逆乱贼!

    更可耻的是,在金陵城破的前一天晚上,解缙、胡广、吴溥、王艮这四位赣党首脑,曾聚在一起商量过对策。当时,解缙正义凛然陈说大义,胡广也不甘落后,慷慨激昂,说是如果朱棣打进来,就以身殉国,绝对效忠云云,结果第二天俩人就一起出去投降了。

    当时一言不发默默流泪的建文二年榜眼王艮,却服毒自杀,真得以身殉国了。

    还有一位建文二年传胪吴溥,为了保命,后来也在胡广的劝说下表示投降。但他的儿子吴与弼深以为耻、发誓终生不应科举。毅然返乡后,吴与弼与在家读书的魏源交好,时常表达对解缙、胡广的不屑与厌恶。

    受其影响,魏知县对这二位自然没好感,更不想掺和进他们的勾当里。

    “为师不过一小小知县,妄言此等朝廷大事,实属非分。”魏知县字斟句酌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妄图以舆情挟制圣上,更非臣子之道。”

    “老师想远离是非,独善其身?”王贤轻声问道。

    “嗯。”魏知县点点头,实话实说道:“神仙打仗,小鬼遭殃,我还是躲远一点好。”

    “这不难。”王贤笑道:“老师只要对胡阁老说,解学士下狱,其实是赵王和纪纲在联手整他,光喊冤没用,要让圣上了解到这俩人的真面目。他绝不敢让你上书……”顿一下道:“当然,法不传六耳,这种话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哦……”魏知县寻思片刻,展颜笑道:“你小子鬼名堂真多!”

    。

第二卷钱塘春潮图 第七十九章上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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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浪客

    俗话说过犹不及,胡阁老想救解缙不假,但他一定不敢惹恼汉王和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王贤给魏知县支得这招,就是让胡阁老怕他不知分寸摸了老虎屁股,从而不敢让他掺和。

    心下大定,魏知县第二天便往杭州去了,他还特意让王贤随行。在魏知县看来,这无疑是种看重和荣誉,但王贤却苦不堪言,统共就这么几天过年假,还得去省城当跟班,真是苦煞吾耶……

    接下来几天,他跟着魏知县拜了知府、同知、左右布政使、布政使参政、布政使参议、按察使、按察副使、分巡道、分守道、提学道、督粮道……大大小小几十位上官。

    当然,大部分都是望门投帖,连人都见不到,只能在门内行礼如仪而已。没办法,在省城里,一个七品县令只能这待遇。

    好在周臬台、虞知府,还有杭州同知、督粮道都见了他,已经算是一帮同来贺岁的知县里,极有面子的了。

    拜会上官外,魏知县还参加了各知县的聚会,以及江西籍官员的同乡团拜会。在江西会馆中,他果不其然见到了胡广。可惜整场聚会下来,胡学士也没跟他单独说过话,更别提让他上书了。

    弄得魏知县既松了口气,又不禁失落,回杭州的船上,他自嘲的对王贤和司马求道:“本官这次是孔雀开屏——自作多情了,人家胡阁老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呵呵……”司马求笑着劝道:“这不更好么,既没惹麻烦,又没得罪胡阁老。”

    “唉。”魏知县点点头,却不禁叹了口气,文人就是这样矫情,比起被人找麻烦来,更不愿意被无视。

    “老师无须在意,此事很可能另有隐情。”王贤开口道:“我看胡阁老神情郁郁,不仅没和你单独说话,对其他人也疏于应酬,倒像是不方便开口的样子。”旁观者清,身为随从人员,王贤能更仔细的观察当时的情形。

    “他有何顾忌?”让王贤这么一说,魏知县也觉着好像是这样。

    “学生猜测,他身后寸步不离的长随,有问题。”王贤轻声道:“我注意到,胡阁老前后瞄了他六眼,试问,这是正常的主仆关系么?”

    “肯定不正常,主人瞄仆人作甚?”司马求道:“你说那是个什么人?”

    “我猜,会不会是……锦衣卫。”王贤小声道:“或者汉王府的人。”

    “汉王府的可能xing不大。”魏知县目光一凝道:“应该就是锦衣卫,因为周臬台说,朝廷很重视胡阁老的安全,专门派了锦衣卫一路护送……”这样一切都可以解释了,纪纲怕胡阁老返乡路上胡说八道,故而在锦衣卫里安插了密探,甚至暗中威胁了胡阁老……以纪纲凶名之盛,这都是有可能的。

    “无论如何,我们置身事外就好。”司马求庆幸道:“要是惹到了纪纲,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连素来不畏强权的魏知县,都流露出深以为然的神情……如果说周新可以止小儿夜啼,那纪纲的凶名,足可以把汉子吓晕。

    王贤不禁暗叹,本以为文官在大明朝可以横着走,原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且不说‘锦衣卫’三个字就能把他们吓成这样……单说浙江都司的一干武将,就一个个趾高气扬,不把文官放在眼里。

    在杭州时,他亲眼看到一个六品武官和六品文官在街上发生冲突,结果武官把那文官从轿子里揪出来用鞭子抽打,知府衙门的人却连管都不敢管。后来听说那文官是布政司的经历,手下被打了,布政使却装作不知道,根本不敢惹都司衙门的武官。

    真是不出门不知道,原来这年代的大明朝跟一百年后不一样,文官还没那么牛……

    这让他终于有些明悟,这世上没有真正的安全,想要百无禁忌的活着,无论是现在还是六百年后,都是不现实的。小心驶得万年船,这应该是自己永远的信条。

    回到富阳,初六ri衙门便开印上班,但官吏们竟ri团拜、吃酒,各自会友游耍,浑没有收心办公的意思,魏知县也不管。这是因为两天后,还有比chun节假期还要长一倍的上元假期。

    从永乐七年开始,当今圣上盖以上元游乐,为太平盛世之景象,思与臣民同乐,故赐灯节假十ri。故上元节的假期反比元旦假期多一倍,而且元旦要祀神、祭祖、拜年、送年,而上元节就是一个‘玩’字,无论是皇帝、大臣还是普通百姓,都更轻松,正是燕饮好时光。

    是以正月初八这天,又叫‘放魂’,因为这是大明君臣连续十天肆意游耍、忘情欢乐的开始。从这天起,大明朝无论南北、不分东西,少年游冶、翩翩征逐,随意所之,演习歌吹。投琼买快、斗九翻牌、博成赌闲、舞棍踢球、唱说平话、无论昼夜……

    这段时间,自然是ji馆酒楼买卖最红火的ri子,王贤每ri都能收到一票邀他吃酒狎ji的帖子,可惜他酒能吃得,ji却狎不得……虽然有着老男人蠢蠢yu动的心灵,但他年纪才只有十六岁,要是敢这么小就去狎ji,老娘不把他揍死才怪。

    可去酒楼吃酒,那帮家伙也必定招ji女陪酒,王贤其实已经血气方刚,被撩拨的难以自禁,却又无从宣泄,憋得脸上直冒青chun痘。郁闷之下,索xing再不去应酬,每ri里带着姐姐妹妹逛庙会、下馆子,坐船去乡下听社戏,倒也有种清爽的快乐。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这天吃了晌饭,王贤便带着林清儿和银铃,搭船往杭州去看灯了。县里原先也有灯,但跟杭州城的灯比起来,简直如皓月之于萤火,是以富阳百姓都携家带口的往杭州去观灯。

    后来县里干脆就不办了,改为租船免费送百姓去杭州观灯。当然有钱人家会乘自家的乌篷船去,譬如李家、于家这样的大户,更是提前租了画舫来接。船在江上,便见百舸争流,人人兴高采烈,让王贤终于体会到了,太平盛世的光景。

    因为去杭州的船太多,两个时辰后,才抵达武林门码头,待王贤护着俩姑娘下船,天已经擦黑了……

    “哇,好多人啊!”银铃与林清儿一样,穿着白sè的衣裙,因为白衣在月下更鲜明,不过她头上还插着梅花,恰如那白雪映红梅,浑身都洋溢着青chun的活力。

    看到宽阔的大街上,比肩接踵皆是服饰鲜明的游人,连王贤都忍不住瞪大眼。没办法,在小县城里呆久了,突然见到这么繁华的景象,难免有些失态……林清儿虽然顾忌着淑女的仪态,但一双眼里也满是兴奋。

    王贤赶忙一脸严肃道:“这么多人,小心走丢了,给拐子拐了去。”

    银铃终究是小孩,吓得紧紧抓住哥哥左手,唯恐走丢了,被拐子拐了去。看着王贤把右手伸过来,林清儿好笑的嗔怪他一眼,羞羞的伸出小手,和他紧紧握着。要不怎么说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轻车熟路了……

    三人穿过武林门,来到武林门大街,便见那宽阔的大街上人烟凑集,十分热闹,当街搭数十座灯架,四下围列些诸门买卖。此时华灯处放,但天光仍亮,还看不到花灯的七分好处。王贤便带着她俩,先在卖小食的摊前逛逛。这武林门大街乃是杭州城最热闹的所在,满是兜售吃食的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如歌声一般婉转好听。

    不过馋猫似的小银铃,已将全都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花样繁多的吃食上,口水哗哗道:“哥,我请你吃!”话说小姑娘今年红包拿得手软,不仅父兄有给压岁钱,祖宗的长辈、亲戚朋友、还有那些来家里拜年的胥吏、街坊,哪个都有包利是。多则一两贯,少则百八十文,银铃数钱数到手抽筋,都没数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少钱。

    今番小富婆慷慨解囊,见到中意的吃食就掏钱买下来,才片刻工夫,王贤和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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