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第3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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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办案顺序、各方应酬、乃至陋规诸色统统都需要了若指掌,除了吴为,王贤真想不出还有别的人选。
“此外,内签押房还得用上九人。一个‘发审’、两个‘用印’、两个‘值堂’、还有‘号件’、‘书禀’各两人。”王贤显然早有盘算,又将这些人的职权,不紧不慢的说道。“‘发审’是负责上宪札饬札行、别衙文移解行等分别办理核稿送签等事务的。‘用印’自不消说,至于‘值堂’是负责本官坐堂之前,先把所审讯各项案件全搞熟了,在本官问案时,则耳听目明,凡讯答证词、前后过程,全都记在肚子里。以防问讯的人有意遗漏证词或作曲笔。,”
“至于‘号件’,是将所有饬行、札谕、申牒、关移分类立账,保存整理备查的。”王贤喝口水接着道:“至于书禀就是秉笔了,一应告示、书信、公文等,都有他来抄写誊正……”
二黑听王贤如数家珍,不禁张大了嘴,这仅内签押房就用**个人,大人还真是排场啊!
“这些内签押房的人,都是替本官处理事务的。”王贤却还有更惊人的在后头呢:“还有外签押房,是负责具体办差的专务,规模要更大。比如办抓捕差事的专务,负责刑讯的专务、负责诏狱的专务……除了这些正事外,但凡衙门要紧的事儿,诸如仓库、马号之类,也要有专务盯着。这些专务都直接向我负责,并以我的名义监管各部门的运行和命令执行。”顿一下道:“总之一句话,北镇抚司所有的差事,都要有自己人管起!”
“那李春那些人不肯交权怎么办?”二黑不禁问道。
王贤瞥他一眼,二黑缩缩脖子恍然道:“问得真傻,把他们关起来,不就是为了收权么?”
“嗯。”王贤点点头道:“所以要抓紧把内外签押房组建起来,尽快让专务们熟悉自己的部门,务必做到事无巨细,一目了然。”说着冷笑一声道:“为此,多关他们一天是一天……”
“是。”二黑不禁苦笑,李春这帮家伙落在大人手里,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呢。说完这事儿,他又回到水车巷的案子上,问道:“大人为何不许抄了李春家?难道不怕夜长梦多,那碧玉西瓜被纪纲抢先一步转移走?”
王贤闻言却淡淡笑道:“李春怎么说也是本官的副手,正五品副镇抚,搜查他家实在不好交代。”这也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光想着避免纪纲下令乱抓人了,便喊出那套‘不见驾帖佥签不得抓捕’的口号,结果也让自己束手束脚,没法来硬的。
没法来硬的就来软的,只见他微微一笑道:“不过不要紧,你等着瞧好了,我保准李春家的乖乖把那碧玉西瓜交出来。”说完任凭二黑如何追问,也不肯再多言语。
二黑难以置信,他知道纪纲的人一直盯着镇抚司衙门呢,能抢在他们前头把张狗子老婆骗到镇抚司来,就已经极不容易了,人家怎么可能让你故技重施,再骗到李春老婆头上呢?
不过出于对王贤一贯的信任,他仍抱着不小的希望,一直等着那边传回消息。结果到了黄昏时分,手下一脸见鬼的表情向他禀报说,那李春的老婆林氏,竟抱着个包袱来到衙门口,向镇抚大人投案自首。哦对了,和她同来的还有吴为和闲云……
“怪不得一直没见到他俩。”二黑按捺不住,丢下手头的活儿,一蹦而起,往二堂奔去,正好和吴为迎面碰上。他兴奋的拉着吴为的胳膊道:“李春家的真把碧玉西瓜交出来了?”
“嗯呢。”吴为点点头,有些得意道:“哥哥这大半天就干这个去了。”
“她怎么就承认家里有这玩意儿?”二黑不可思议道:“纪纲的人没警告她么?”
“怎么没警告她?我们和那庄敬是前后脚,我们到时他刚走。”吴为淡淡道:“庄敬嘱咐她说,千万不要相信我们的话,更不要上我们的当,一切有纪都督做主。”
“那她还……”
“庄敬不说这个话还好,一说可把林氏吓坏了。”吴为得意道:“我和闲云一说她丈夫犯事儿了,林氏立马深信不疑。然后我又按照大人吩咐,说那碧玉西瓜其实有两个,李春昧下一枚,只献给纪纲一枚,这件事已经被侯氏捅破了。”
“然后呢?”
“当时林氏虽然不吭声,却险些吓晕过去,她知道就算过去这一关,以纪纲冷酷的性格,也饶不了她丈夫。”吴为淡淡道:“我又告诉她,大人慈悲为怀,鉴于侯氏检举有功,保证不追究侯氏的责任,还保护其人身安全。这次也是看在她一个无辜妇道人家的份上,大人才让我来先礼后兵,希望她主动交出碧玉西瓜,不要等镇抚司抄家,那样她就是李春的同谋了。”
“这招狠,林氏肯定吓坏了……”二黑这个汗啊,心说大人还真是兵不厌诈,连个妇人也骗,明明是自缚手脚,不好抄李春家好吧!“她就这么乖乖交出来了?”
“没那么容易,她还是抱着侥幸,指望纪纲的人来救她。”吴为摇摇头道:“但当我下令手下作势要搜查时,她也没见着援兵到来,便彻底崩溃了。”说着竟有些唏嘘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她怕自己也被抓到诏狱来,便求我不要动手,自己抱着那碧玉西瓜来检举李春了。”
“嘿……”二黑虽然觉着,这样诈唬一个妇道人家,有些胜之不武的意思,但想到案子这下有着落了,还是高兴坏了。“找到碧玉西瓜,便可证明张狗子和李春间确有不可告人的交易!也能证明侯氏所说不是虚言,张家确实有传家宝的!”
“嗯。”吴为点点头道:“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是啊,”二黑轻叹一声道:“不知今夜挂的是什么风……”
第541章 庄夫子的野望
当见李春家的也被带走时,庄夫子感到一阵莫名其妙,怎么这王贤专门朝人家老婆下手,莫非以为女人好欺负不成?反正他不相信,把李春老婆抓进去,能有什么用处。但他回去锦衣卫衙门时,却见纪都督面色铁青的盯着桌上的一个碧玉西瓜。
“大都督怎么把这玩意儿拿出来赏玩了?”庄敬不太在意的笑道:“这节骨眼上,这玩意儿见不得光的。”
“哼!”纪纲闷哼一声,他在北镇抚司满是眼线,王贤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庄夫子想不到吧,李春那王八蛋,当初还昧下一个一样的!”顿一下,声音中充满愤恨道:“恐怕已经被他那婆娘,交到王贤手里去了!”
“啊,竟然是一对……”这太出乎庄敬的意料了,不禁跌足道:“这厮贪念害人不浅!”
“李春这个王八蛋,早晚扒了他的皮!”纪纲拳头攥得咯咯直响道:“竟然坏我大事!”他也是万万没想到,李春竟然还藏了一个碧玉西瓜,这下算计一场,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都督稍安。”庄敬却冷静下来道:“这个案子的结果是出于圣意的,他拿到那枚碧玉西瓜又如何?只要皇上心意不变,姓王的强出头,只能碰个满头血。”
“今日他去了刑科,”纪纲却面色不虞道:“应该是想让那些书呆子打头炮。”
“他倒是油滑……”李春闻言一愣,想不到王贤这个嚣张疯子,竟也有这种心计。“不过应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吧,以皇上死要面子的性情,应该不会让这个案子翻过来的。”
“按说是这样的……”纪纲却信心不足起来:“但此刻本座心里却不太踏实,万一皇上同意重审怎么办?”
“呵呵,东翁……”听了纪纲的话,庄敬没有惊慌,却突然改变了称呼道:“其实当初走这步棋,也是用来试探的。”
“嗯……”纪纲自然知道,庄夫子所谓的试探,必然不是试探别人。这天底下,值得纪都督试探的,除了那位高高在上的至尊皇帝,再无他人!
“学生就是想看看皇帝的反应。”庄敬冷声道:“如果皇帝把案子压下去,哪怕不斥责王贤,我们都不怕,最多只能说是皇上觉着锦衣卫的权力太大了,想找个人分东翁的权。”顿一下,他目光幽幽道:“但要是皇上下旨重审……那事情就不妙了!”
“嗯……”纪纲的双目中透出深深的寒意,半晌才颓然道:“夫子,你是何时生出这种感受的?”
“周新案之后,我就开始担心了,皇帝让姓王的管镇抚司,我这份担心就更浓了。”庄敬缓缓道:“虽然现在看起来,还好似杞人忧天,但千里之堤毁于一穴,盛衰存亡起于一旦,学生不得不替东翁未雨绸缪哇!”
“嘿,有这么严重么?”纪纲目光一缩,干笑两声道:“皇上不想让本座管诏狱,我交出去就是了,还不能打消皇上的疑虑?”
“东翁真这样想,就等着步蒋献、毛骧的后尘吧!”庄敬双目冷光森然,幽幽道:“说句不中听的,这天下别人能退而求苟安,唯独东翁不能退。盖因您替皇帝背了太多骂名,他要是不想用你了,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掉你这只替罪羊!”
纪纲双目一突,庄夫子一语说中他的心病,让他想掩饰都没有力气,只能干笑道:“夫子不会是小题大做了吧!”
庄敬却冷笑连连道:“东翁伺候当今圣上十余载,当知道他是个何等心狠手黑之徒、深谋远虑之辈!如果皇上这次同意重审,就说明他已经下定决心。之前让王贤以举人出身转锦衣千户,又让他掌北镇抚司,便是皇帝提前的布局,这就像弈棋,接下来肯定还有后招,步步紧逼上来,直到把东翁将死为止!”
“……”纪纲默不作声,额头却现出白毛汗,难道自己最担心的情况,终究还是不可避免了么?
“东翁,忠言逆耳利于行。不能再逃避了,一旦这盘棋输了,什么都完了!”庄敬却上前一步,逼视着纪纲道:“趁现在还有机会,您需要早下决心,全力准备,等待时机、放手一搏了!”
“放手一搏……”纪纲的声音明显发颤道:“有希望么?”
“当然有希望了!”庄敬眼中却透着兴奋之色,他所学的是帝王学,与姚广孝算是同出一门,只不过低了两辈。他一直希望有个机会,能做出姚广孝一样的事业来。为此他在纪纲身边蛰伏多年,终于等到了大干一场的机会。只听他声音因为激动而明显颤抖起来:“大都督手中十万锦衣、密探如云,这是明面上的,暗中我们操练了多年的兵马、囤积的兵甲粮秣,不都是我们的本钱么!”
“但在皇帝面前,这点实力实在上不得台面。”纪纲叹气道。
“我们又不是挑头的!”庄敬激动道:“东翁别忘了汉王,太子稳住了位子,王贤当上了镇抚司的老大,他肯定比我们还急,要是东翁再稍加撩拨,朱高煦肯定要铤而走险的!”说着把声音压低道:“山西的事情,皇上已经对汉王起了疑心,汉王更是忧心如焚,父子相疑到这种地步,东翁还愁没有机会么?”
“你是说……皇上北巡的时候?”纪纲轻声道。
“不错,这次皇上去北京其实是养病,怕是要住上一年半载都不会回来。”庄敬笑起来道:“只要他一离开京城,还不是东翁和汉王的天下?到时候从容准备,待时机成熟干掉太子,或是奉朱棣为太上皇,或是与其划江而治,这盘棋不久彻底活了!”
“说得简单……”纪纲再叹口气道。“说起打仗来,谁是皇上的对手?”
“当年秦军无敌天下,不还是被一群草莽给灭了!”庄敬大摇其头道:“如今天下看起来海内混一,但其实朱棣这些年穷兵黩武、大兴土木,已经累得天下民生凋敝、百姓苦不堪言。山东、江南的百姓又始终对皇帝离心离德,更别提已呈燎原之势的明教白莲教,这大明朝如柴薪遍地,一点就着!到时候汉王把太子一杀,大旗一举,保准狼烟四起、遍地开花!到时候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呢!”
“……”纪纲面色变幻许久,方叹一声道:“夫子这些话,兴许有些过了。还是先看看皇上的反应吧。”
“是。反正不急在这一时,等皇帝北巡后再做准备也来得及。”庄敬点点头,打住了话头。
接下来几日,王贤一边紧锣密鼓的筹建内外签押房,一边等着刑科那边的动静。纪纲那边似乎也消停下来,双方都等着北苑那位至尊的反应。
杨科长等人并没让王贤失望,他们要求重审水车巷杀人案的奏章,此刻已经摆在仪天殿的御案上。其实昨天朱棣就看过这份奏章了,但他委实没拿定主意,是以才一直拖到了今天。
皇帝在那里闭目苦思,一旁黄俨和王彦两个大太监,也都垂首侍立,不敢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