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第1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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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个人;我们不能不救。”杨溥沉声道:“毕竟这次在天下人看来;周新是奉殿下之命查办锦衣卫的。现在因为这案子遭殃下狱;如果殿下不肯为他说话;难免令人失望。”顿一下道:“何况周新的名气太大;官声极好;造成的影响就更深远了。”
“不错;周新这样的大清官;不得不保。否则难免令天下离心”黄淮点点头;迟疑一下道:“会给汉王可乘之机。”
“不蒸馒头争口气;得让天下人看到;殿下是爱护忠臣的”金问也附和道。
“周新这个人……”朱高炽沉吟许久;方缓缓问道:“你们怎么看o”
“国之利器!”金问朗声道。
“说得好”黄淮赞一声。杨溥点点头道:“堪称文臣之魄了。”
“国之利器、文臣之魄。”朱高炽拍了一下书案;接着往椅背上一靠;闭上了眼:“说得好;说得好……”
几位讲官知道他在琢磨;便静候地望着他。
果然;盏茶功夫;太子的眼睛睁开;拿定了主意:“有什么办法能救这个人?”
“只能力争……”几位讲官都是端方君子;学识渊博;但出谋划策就弱了点。事关重大;也不敢乱出主意;还是杨溥道:“今晚我先去见士奇兄;转禀殿下的旨意。”
所谓士奇兄;叫杨寓字士奇;此人以字行世;因此都称之为杨士奇。人如其名;这是个奇人;天资聪颖;读书过目不忘;但自幼家贫;跟着母亲改嫁给一名官员;谁知仅仅一年之后;继父又因罪被贬到边疆……在洪武朝;这实在太正常;官员不获罪反而不正常……杨士奇和他母亲的生活;再次陷入困境。
读书是个花大钱的营生;因为家贫;他没法像其他读书人那样考科举;而是只能从最基础干起……他十五岁便在私塾教书;后来混到体制内;当上了县里的训丨导……训丨导是教谕的助手;就是县学的老师;终于有了正式身份。生活刚有点起色;他又悲剧的把官印丢了……这是要坐牢的重罪;但杨士奇不是个老实书呆子;他直接就弃官逃跑了;之后流落江湖二十年。在户籍森严、到处都要查验身份的大明朝;杨士奇竟然能流亡二十年;足以说明此人的能耐了。
在逃亡期间;他依然坚持刻苦读书;竟在读书人的圈子里;混出不小的名声。建文二年;朱允炕召集儒生撰写《太祖实录》;三十六岁的杨士奇被人保举为编撰;成功上岸洗白。更神奇的是;他因为在编撰工作中;表现出的学养和负责;得到了此书主编方孝孺的赏识;居然一举成为了《太祖实录》的副总裁
到了永乐朝;杨士奇真正得到了重用;他与解缙等人;一起被任命为大明首任内阁的七名大学士之一;自此之后;成为朝廷的重臣;永乐皇帝的心腹
虽然朱棣处处奉行祖制;但这位大帝本质上;其实是个实用主义者;他奉行两条原则;当祖制符合自己的利益时;那么遵守之。若是不符合时;就装傻充愣;想怎么搞就怎么搞;比如内阁。
朱元璋在胡惟庸案后;宣布永远废除丞相之位。并留下祖训丨后世子孙不得复立宰相;大臣有敢建言者;重处之。这样一来;国家大权尽数归于皇帝一人之手;皇帝的威权空前巨大;当然皇帝的负担也变得空前繁重。
比如洪武十七年九月十四日到二十一日;八天之中;全国共有一千一百六十件各种文书报告送到朱元璋案头;其中涉及各类事项三千三百九十一件。平均计算;朱元璋每天要看二十万字的奏章;处理四百二十三件国事。即便十二个时辰不吃不睡;一个小时也要阅读八千字以上;并在二十多件国事上做出决断。也只有朱元璋这种体力、智力、精力、能力都超群绝伦;又无限热爱自己工作的人;才能坚持下来。
但哪怕是太祖;年纪一大也感到太吃力;于是他设置了华盖殿、文华殿、武英殿、文渊阁和东阁等大学士;挑选那些品级较低、年纪较大、政绩平平的文史官充任;帮自己处理文书报告;以备顾问;但不能参与政事。
如今永乐皇帝虽是一代雄才伟略的英主;却也没有他爹那样的本事;为了能从苦役般的国事中解脱出来;专注于更重要的事情;朱棣开始让那些大学士参与军国大事的处置。虽然其官阶只有五品;没有部下;没有统辖机构;甚至没有专门的办公场所;可以说既无宰相之名;又无宰相之实。但这些大学士全是皇帝的亲信近臣;每日侍奉于皇帝身边;奔走于殿阁之下;特别是可以参与机务;其职权责任不可谓不大;故而中外以宰相视之。
不过;为避开宰相这个已变得不祥的字眼;加之其名称为、值文渊阁;;在内廷办事;人们含混地称之为‘内阁;。
内阁和六科;是唯二两个在宫城里办公的机构;内阁的直庐设在东华门内文渊殿后的文渊阁……文渊阁是宫中藏书的图书馆;内阁大学士自然不能在书阁里当值;而是在文渊殿两侧低矮的厢房里办公;条件差得很。房屋低矮逼仄不说;夏天像蒸笼、冬天像冰窖;下雨就积水;令人苦不堪言。
仅看这值房;内阁大学士确实和堂堂宰相挂不上钩;但它是皇帝的心腹顾问机构;凡战争、用人、甚至立太子这样的事情;皇帝都要与内阁议论方作决定;况且其位于内廷;对皇帝的动向了若指掌;这一切都让它成为百官瞩目的焦点。几位大学士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虽然仅五品;却连二品的尚书也不敢怠慢。
此时内阁人丁不旺;最初的七名大学士……解缙下狱、胡广丁忧、黄淮负责辅导太子;为了避嫌;已经许久没回内阁了;胡俨出为国子监祭酒;只剩下杨荣、杨士奇和金幼孜三个。但剩下的都是精英;三人协助皇帝把国政处理的井井有条;深得朱棣信赖;凡国政大事;必先知会三学士。
这天三人正在办公;皇帝身边的宦官来传旨说;明日要在文华殿御审逆臣周新;让他们到时候在场;并想好如何质问此人;让他无从狡辩云云。为了让他们有的放矢;朱棣还将周新叛逆案的卷宗一并送来。
看完之后;三人都愣在那里;没有一个人说话;震惊、无比震惊。
好半天;杨荣望才感叹道:“匪夷所思;真是匪夷所思”
“是啊。”金幼孜点头道:“有人证有物证;周新伪造浙江都司调令;放走郑家船队的案情;应该属实。”说着叹口气道:“一省臬台、冷面寒铁;居然也舞弊枉法开了;怪不得皇上会震怒呢”
二位大学士发表了见解;那位被杨溥推重的杨士奇;却一言不发;只看着值房外的夕阳;也只有太阳快下山的时候;阳光才会照进内阁的值房来。
“士奇兄;你也说说吧。”对内阁中的这二杨;金幼孜向来自叹不如;因此遇到事情;先问他们的意见:“明日文华殿御审;咱们该怎么办?”
“既然人证物证俱全;皇上还要我们批驳他作甚?”杨士奇这才回过神;问道。
“皇上虽然没明说;但意思很明白;就是要警醒百官。”金幼孜道。
杨士奇却摇摇头。
“其实是因为;证据有漏洞。”杨荣是两榜进士;却不是书呆子;而是极其富有谋略;与杨士奇不分伯仲;此刻一眼看出了问题所在:“船上的郑家人;是锦衣卫一个一个仔细筛查过的;确保了没有那人;才放他们上船。而皇上又没有明旨;要消灭郑家人;是唐云妄揣上意;善做主张;所以严格说起来;周新救赵家人;并非大逆不道;而是伪造都司军令;这样给他定罪;皇上肯定不满意。”
第四卷欲把西湖比西子 第二四一章 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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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以我愚见;”杨荣低声道:“周新和建文旧党没有什么瓜葛。别忘了;那人藏在浦江;可就是他发现的怎么可能是同党呢?”
“那他放走郑家是何用心?”金幼孜问道。
“皇上的谕旨是放逐郑家呀……”杨荣叹口气道:“而唐云妄揣圣意;意图斩草除根;周新阻止他;道理上也说得过去。”对周新敢冒大不韪;放郑家人离去;他其实佩服的紧;但是这话岂能明说
“这个道理;怕是在皇上那儿说不通。”金幼孜道:“建文党的案子;是皇上的逆鳞。其实圣意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我们强词夺理;只会徒增皇上的反感。”
“说的对。”杨士奇点点头道:“明ri可是御审;皇上才是主审官;只不过是要我们准备好说辞;以防周新强词狡辩。若是我们违背圣意;一味为周新说话;怕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
“老兄的意思是……”金幼孜和杨荣都看着杨士奇;虽然杨士奇隐藏的很深;但他们都知道此人是tài子dǎng;因为他们本身也是同道中人。
“还是要对症下药;避重就轻不是办法。”杨士奇缓缓道:“皇上恨的是周新不忠;不是别的。如果能让皇上相信;周新也是一片好心;并没有不忠;相信情况会好很多。”
“能这样当然好;可是皇上认定了的事极难更改。”金幼孜道:“只怕谁也没法扭转他对周新不忠的印象。”
“解铃还须系铃人;周新与前朝瓜葛甚少;又素来忠耿;怎么会跟建文余党搅在一起呢?”杨士奇缓缓道:“以我之见;皇上肯定要听听他说什么。到时候看周新如何辩解吧;他是聪明绝顶之人;肯定拎得清利害。”顿一下;目光扫过二位同僚道:“至于我们;还是到时候随机应变;如果周新能打消皇上对他不忠的念头;我们就可以替他说话;如果打消不了;我们也无能为力;强出头只能惹皇上生气。”
“是这个理。”杨荣附和道:“皇上恨周新不忠;要杀他;我们首先不能拦着;得表现的和皇上一心;这样说出话皇上才会听。看周新的吧;他肯定不愿背负叛臣的罪名……有些话;他自己说;比我们说要强多了。”
“就是这意思。”杨士奇点点头道。
“那成;咱们就这么办。”见二杨达成一致;金幼孜自然也没异议。
说完这事儿;便听到酉时的鼓声敲响;下班时间到了。今夜是金幼孜在内阁值班;杨荣和杨士奇便收拾好公文;离开了东华门。
往奉天门走的路上;见前后没人;杨荣小声问杨士奇道:“你说皇上到底怎么想的?”方才在内阁;隔墙有耳;难免言不由衷。出来前后没人了;他要听听对方的真实想法。
“你也看出来了?”杨士奇目不斜视;淡淡道:“其实皇上对杀不杀周新;是矛盾的。”
“不错;皇上如果觉着哪个人有罪;又有证据在手;肯定直接一刀杀掉;哪还会费功夫御审?”杨荣轻声道:“但周新是这十年里;最受皇上赏识的官员。可以说;他是皇上在永乐朝树立起的一个官员楷模;这次浙江的差事之后;就要进京接任刑部尚书了。”杨荣轻声道:“他却突然被指控成了建文逆党;这让皇上颜面何存?”
“是呀;冷面寒铁公的名声;已经直追宋朝的包拯;天下人皆以为正直完人;”杨士奇点点头道:“如果这样的人也心怀旧主;对皇上不忠的话;皇上就太狼狈了。”
“所以;你也觉着;皇上明天的御审;看似要给周新论罪;其实还含着让他脱罪的期望?”杨荣目光一亮道:“对么?”
“对。”杨士奇点点头道:“但我们要是都替他求情;周新便必死无疑。所以还真只能看周新的
“是啊;我们只能见机行事;明ri唱主角的;只能是周新。”杨荣点点头;两人走近了奉天门;便不再说话。
次ri;皇宫;文华殿。
周新前一天才被捕;次ri便要御审;可见朱棣有多在意此案。
殿上;永乐皇帝高踞龙椅之上;表情yin沉的望着跪在殿下的周新。太子坐在皇帝下首的东边;与他对面的是个容貌气质极类朱棣的王爷;正是他的胞弟汉王朱高煦。紧挨着汉王的;还有个亲王服sè、相貌清秀的男子;是太子和汉王的同胞幺弟赵王朱高燧。
三位龙子下面;才是几位国公、六部九卿、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内阁三学士等重臣;按文武分列两侧。
大殿上跪着的;只有一个周新。因为皇帝要御审;锦衣卫倒也没敢怎么折腾他;此刻他身穿布袍;腰杆笔挺的跪在阶下;脸上没有一丝惊恐之sè。
“你们看此獠;”他这副架势;先惹得朱棣一阵腻味;指着周新对众臣道:“被人抓住手脖子了;还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架势;难道就不知道悔过么?”说到后一句;皇帝转向周新;目光yin冷的盯着他;“想不到;你竟是个冥顽不灵的东西”
周新这才俯身叩首。
“你冷面寒铁审了半辈子犯人;今天朕也让你尝尝受审的滋味”朱棣恨声道:“抬起头来”
周新只好再次把头抬起。
“朕问你;你跟建文余党有何瓜葛?”朱棣沉声问道。
“回禀皇上;绝无一丝瓜葛。”周新朗声道。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朱棣冷声道:“我问你;唐云的